買不著

買不著

奚晟知道俞善買騾子是為了拉貨,又見她這麼喜歡馬,乾脆挑了一隻兩歲半的馬騾,身架高大,長得像馬,肢蹄強健,當然價格也不低。

賣家打眼一看就知道兩人裡面,俞善才是做主的那個。

他笑呵呵的大力拍一拍騾子的脖頸,自吹自擂起來:「小娘子,看看我這大青騾子毛色多亮,牙口多齊整,你買回去,至少能使役上二三十年,絕對不虧。」

「驢騾吝惜著點兒用,能用上三十年還差不多;這馬騾最多也就用上二十年,就得榮養了。」俞善也試探著上前摸了摸騾子短小的鬃毛,發現挺扎手的。

騾子很溫順的站在那兒任她摸來摸去。

嗯,虧不虧俞善現在還不知道,她就覺得這騾子性情是真好,剛剛被主人這麼大力的拍打都不發脾氣,被自己捋毛也不反抗。

剛才那匹馬可是傲嬌許多,馬主摸摸鬃毛它都不高興的咴咴了兩聲。

嫌貨才是買貨人。

俞善這麼挑刺,賣家一點兒也不生氣,還笑眯眯的跟她分辯:「可是馬騾力氣比驢騾大多了,您是買回去拉貨吧?儘管用,拉個五百斤的車不成問題。」

「力氣大,食量也大吧?光喂它就得多花多少草料。」

莊子上現在已經餵了一頭驢子,騾子的食量只會比驢子更大。

俞善掰著指頭估算,越算越心疼:「一天就得二十斤草料,外加十斤玉米吧?比餵驢子費多了。」

一聽俞善還打算喂玉米,賣家就知道這位是不差錢的主兒,也愛惜牲口。

他雖然是賣牲口的,也願意替這些生靈找個好去處,於是談起來更加誠心。

最終,俞善以六兩的價格,買下了這頭馬騾;又在賣家的熱情推薦下,以五兩的價格買下了一隻毛驢。

旁邊賣馬的見俞善眼也不眨的就大手筆買下兩隻牲畜,也笑呵呵的上來招攬生意:

「小娘子,不再看看我這匹馬嗎?你看它毛色鮮亮,四蹄雪白,給小娘子你拉車,出門多有面子?」

這是匹好馬,少說也要二三十兩銀子,平時不光要大豆、黑豆,干、青草料精料飼養,還得分出一個人來專門照顧它。

這麼精貴的東西,俞善就算勉強買了,回去也養不起啊。

她笑著婉拒道:「大叔,自古寶馬配英雄,駿馬也以遇良主為幸,您這馬神駿,用來拉車也太可惜了,您是說笑罷了。」

雖然被俞善拒絕,沒有做成生意,可馬主人聽到她這誇獎的話,簡直笑得開了花:「說得好!多謝小娘子吉言了,我就再等等這馬兒的良主吧。」

離開騾馬區,奚晟把騾子和驢子都牽在手裡,神色古怪的問俞善:「我看你也挺會說話的啊,怎麼就得罪那郭縣尉了?」

見俞善挑起眉頭看向自己,奚晟才解釋道:「我見那郭縣尉看你的眼神,警惕的很,像是在你手裡吃過虧,你一個小娘子是怎麼得罪他這縣尉大人了?」

咦,怪不得是獵戶,感覺還挺敏銳的嘛。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俞善就把自己頭天是怎麼套路郭縣尉的,又細細講了一遍。

奚晟聽完佩服的豎起大拇指:「果然女中諸葛,連郭縣尉這等老狐狸都被你繞進去了。」

俞善微笑著問:「怎麼?你不覺得我心眼太多嗎?」

奚晟直覺俞善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不像她笑得那麼好看……

「有心眼又不是什麼壞事。」

他想了想,還是照自己的心意實話實說了:

「我覺得,你一個小娘子能挑起門戶,不光養活自己和弟弟,還能送弟弟去讀書,已經比許多大老爺們強多了。更不用說,你一個人把莊子打理得井井有條,還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俞善並不滿意這答案:「這和我心眼多沒什麼關係吧?」

奚晟撓了撓頭,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覺得,這世道對女子的要求頗為苛刻,你既然擔起了家主的重任,旁人就拿你當家主看待,不該再以後宅女子的標準來要求你。」

猶豫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更何況,我只是覺得你聰慧,並不覺得你心眼多。」

說完最後一句話,奚晟趕緊快走幾步,俞善楞在原地,只看到了他紅透了的耳朵尖。

這意思是,自己既然盡到了義務,就該享有相應的權利嗎?

站了一會兒,俞善才笑著喊奚晟:「哎,走錯了,我還要去看牛吶。」

兩人來到販賣牛的區域,忍不住都傻眼了,這裡空蕩蕩的,連根牛毛都沒有。

俞善連忙請教一位蹲在這裡抽旱煙的老漢:「這位老丈,敢問這裡為什麼沒有牛啊?」

那老漢抬起眼皮看了看俞善,吧嗒吧嗒猛抽了幾口旱煙才開口說:「丫頭,這牛可是精貴牲口,叫你家大人來談吧。」

俞善也不惱:「老丈,我們家我能當家,您跟我講一講吧。」

老漢這才正眼看了看俞善,這一看,又看見她身後的騾子和驢,對俞善的家底有了點信心,總算願意多跟她說幾句了:

「縣裡征河工把勞力們都征走了,這事兒你知道吧?」

見俞善點頭,老漢敲敲煙袋:「這徵召河工哪一次不要幹上兩三個月?今年春耕肯定是缺勞力,這一耽誤可是一年的收成。

一頭牛能頂兩個壯勞力,有些家底的人家砸鍋賣鐵也要買頭牛回去,先把今年春耕應付過去再說。

這些天,連沒長成的牛犢子一牽來就被搶著買走了,哪還輪得到你們來挑撿。」

原來有人下手比自己還要早。

俞善遺憾的看著眼前又空蕩又冷清的牛市,深深後悔沒早點想起買牛的事。

不過,她轉念一想,又笑著問老漢:

「老丈,這牛市都沒人了,您還守在這兒,想必是有門路能弄來牛吧?」

老漢意外的看了俞善一眼,也不否認,慢吞吞的說:「現在想買牛的人可多了去了,這牛不便宜啊。」

俞善面不改色:「您只管說來聽聽。」

老漢斟酌著開價:「一頭犍牛少說也要九兩五。」

俞善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可奚晟常年要到鎮上和縣城賣獵物,對肉價和牲畜的價格很是熟悉。

他皺著眉頭說:「怎麼這才幾天,就比年前貴上一兩五了?這價漲得也太快吧?」

老漢不經意這裡頭還有個熟悉價格的人,他確實是看這兩個人似乎有點錢,又年紀小,像是心急買牛,所以把價錢開高了些。

老漢尷尬了一下,面露不悅的轟俞善兩人走:

「就這價格還不一定能買到呢,還得我去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人賣牛。走走走,小孩子家家的,不誠心買就別亂問價。」

沒買成牛,俞善回去的路上,一直憂心忡忡的。

這老漢雖然開價不實誠,可空蕩蕩的牛市就在那裡明擺著呢,石江縣現在缺牛是一定的。

牛的價格既使不像老漢說的漲那麼厲害,可以肯定的是,以年前八兩的價格是買不到一頭牛了。

俞善自己的莊子上至少就要買兩頭耕牛,不然一邊做米粉,一邊靠人力耕種,就小鏡庄這幾個勞力根本頂不住。

據俞善所知,村中百十戶人家,有牛的不超過五戶。

河工抽調走了各家的勞力,這繁重的春耕只靠老弱婦孺能行嗎?

所謂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春耕耽誤不得。

又有說法,春耕不肯忙,秋後臉餓黃,村中鄉親們這個冬天是吃干還是吃稀,就看春耕的收成如何了。

俞善的腦海里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正在慢慢成形。

說起牛,石江縣城有一戶姓牛的人家,剛剛收到郭縣尉發來的請柬。

這正是牛四嬸的娘家,這兩三年把行商生意越做越大,一躍成為石江縣納稅大戶的牛家。

郭縣尉一心記掛著俞善的三合土配方,張羅起賣米粉配方的事就格外積極,請柬當天下晌就發了出去。

他辦事的原則十分簡單明了,翻一翻縣中納稅的薄子,直接把請柬發給去年納稅排前十的人家,請他們三日後來衙門參加米粉配方的暗投。

出價前五的人家可以得到石江縣最時興、最賺錢的米粉配方,同時還可以獲得石江縣河工供應的獨家合同一份。

這米粉配方賺不賺錢還在其次,能有個機會跟衙門搭上線,搞好關係,哪怕是花錢買來一張廢紙也划得來啊,就當是納捐了,花點錢就能換來縣太爺的青眼也十分值得。

更何況,他們在縣城裡消息靈通,年前石江縣興起了一種叫米粉的吃食,大家都有所耳聞,這門生意要是真能賺錢豈不是錦上添花?

如此盤算著,那收到請柬的十戶人家紛紛回信,表示對米粉配方很有興趣,三日後一定會準時參加。

唯有牛家家主牛宏勝,收到請柬的時候,一張黑臉驚疑不定。

他恨恨的把請柬拍在桌子上,險些把桌上一盆煮得爛糟糟的米粉掃到地上:「你們這幫廢物,不是打保票這東西很好做嗎?浪費了老子這麼多精米,這做出的是什麼玩意?」

「還有你們!不是說這米粉生意,是幾個鄉下人搞出來的嗎?沒什麼根基,能叫衙門出面替他們賣配方,這還叫沒根基?你們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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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只想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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