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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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啊,都是套路。

看穿了套路的俞善,再看向姜百戶時,眼神就十分不善。

她看看自家一無所知的水靈靈大白菜,再看看那隻面上憨笑,實則心懷不軌的大野豬,眼神中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姜百戶是習武之人,五感本來就比常人更加敏感,他剛才聽到有人進門,卻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只目光專註的看著俞蔓說話。

直到現在,感覺到俞善不甚友好的掃視,姜百戶這才分出心思看了一眼:哦,是未來小姨子啊……那可得罪不起。

姜百戶反應也快,甚至比俞蔓還早一步起身,熱情地站起來,笑容滿面地招呼俞善道:「俞小娘子回來了?」

「嗯,回來了。」俞善順嘴一回,回完了話才覺出不對味兒來:

嘿,這是你家還是我家?怎麼倒像是你在招呼客人呢?咋這麼不把自己當外人呢?

呵呵呵。

俞善把臉一垮,眉毛跟著就高高挑了起來,心中瞬間警惕到了十二分:想騙走我家心思單純的大白菜,沒那麼容易。

劉巧鴿左右看看,已經掩著嘴吃吃笑了起來,俞蔓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總覺得此時堂屋裡的氣氛有些詭異,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姜百戶連臉都不紅一下,笑呵呵地對俞善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俞小娘子來得正好,我剛剛還跟大娘子說呢,你們上個月送去的漬青瓜,我們千戶挺愛吃的,讓這個月再多送點兒,其他的倒不拘什麼口味。」

呵呵,叫我是俞小娘子,叫我姐姐就變成了什麼大娘子,有必要叫得這麼親切嗎?俞善暗自腹誹道。

漬青瓜也是夏天特有的一道小菜。

所謂青瓜,就是黃瓜。夏天菜園子里的黃瓜多到吃不完,這東西水分大,腌得狠了又不夠爽口。

所以,把黃瓜洗凈切片以後裝進小瓷壇里,放上兩個紅辣椒,多糖少鹽的漬起來,再拿村裡人自家釀製的柿子醋攪拌均勻,淺淺的漬上一夜就能吃了。

因為不需要久漬,怕腌得時間久了反而失了口感,米娘子做的時候只用最小號的瓷壇裝著,不過兩三天就能吃完。沒想到葛千戶竟然愛吃這一口。

其實那柿子醋是秦娘子家傳的手藝。

每年秋天山裡野柿子熟了的時候,她們婆媳倆都會進山撿上一缸,自釀一缸柿子醋,足夠吃上一年的。

新釀的柿子醋顏色像紅葡萄酒一般澄清透明。正是因為用了這帶著果香,味道酸甜的柿子醋,這道漬青瓜做出來,味道也是清爽酸甜。

這道小菜的酸味兒柔和,又不算太咸,還帶著一絲絲的辣意,在這等炎熱的天氣吃開胃得很,葛千戶能夠喜歡倒也不出奇。

不過,只是捎句話而已,隨便派個小兵來不就行了?

要不是別有用心,為了幾罈子不值錢的小菜,還能勞煩您這位百戶大人親自跑一趟嗎?

俞善越發覺得姜百戶殷勤得有些過頭了。

生意歸生意,俞善扯了一個很官方的笑容,把大主顧的要求應了下來:「行,千戶大人喜歡就好,這個好說。」

說完就想趕緊打發姜百戶走。

俞善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至少可以說,她這一份突如其來的敵意,並不是針對姜百戶本人的。

說真的,俞善以前對姜百戶印象還算不錯,此人行事爽快,又總是一付熱心腸,做事粗中有細。

只是,突然確認了姜百戶對大姐俞蔓有別樣的心思,讓俞善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不憚於最大的惡意揣測其用意。

原因無非就是,這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沒有任何犯錯的餘地。

坦白而世俗的說,姜百戶算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限;可俞蔓卻沒有可以撐腰的娘家,能互相依靠的就只有她們而已。

若姜百戶是真心實意的還好,但凡他存心不良,最後承擔惡果的只會是俞蔓。

在雙方並不能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俞善寧可小心一些,也不能讓俞蔓的名譽有睱。

誰知道,俞善還沒來得及開口送客,姜百戶卻突然不按常理出牌,驚奇地問道:「哎,這不是寒瓜嗎?」

俞善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才想起自已手上還抱著個大西瓜呢。

剛才光顧著琢磨姜百戶為什麼會在這兒了,進門半天,連這麼老沉的東西都沒顧上放下。

姜百戶看看那斷口新鮮的瓜蔓,驚訝地說:「這不會是你們種出來的吧?」

俞善只猶豫了一下,便點頭承認了:「是的,之前有幸得了些種子,試著種一種,沒想到還真成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姜百戶撫掌大笑道:

「前兩天還聽我們千戶說,想吃寒瓜消暑,可在這石江縣沒人種這玩意兒,也沒處買去。真真是瞌睡遇著個枕頭!俞小娘子,咱們再來談一筆生意吧,你這寒瓜不用往外賣了,我們千戶包圓了,像你手裡這麼大的西瓜,一顆西瓜一兩銀子怎麼樣?」

只聽見「噗」地一聲,那廂劉巧鴿聞言直接噴了一口茶水:「一、一兩銀子?就這麼一顆西瓜值一兩銀子?」

說完她就後悔了,怎麼能墮自家的威風呢?對方也不傻,既然敢報這個價,那說明肯定是值的。

劉巧鴿拚命向俞善擠眉弄眼,想要讓她趕緊答應下來。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誰知道這黑大漢是不是因為歡喜俞蔓昏了頭,才一口報出個驚天的高價來,不趕緊答應下來還等什麼呢?

俞善就假裝自己沒看見劉巧鴿那殺雞抹脖子的表情。

若是沒有俞蔓這檔子事兒,說不定她一口就答應下來了,賣給誰不是賣,還省得她另外找銷路。

可恰恰就是因為察覺到姜百戶的心思,俞善才不敢隨意答應下來,生怕欠下了還不起的人情。

姜百戶好像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爽朗地笑著解釋道:「我們千戶也是大家子出身,從小錦衣玉食慣了,來到這麼個地方,跟一幫糙漢子同吃同住已經是遭了大罪了,不過是幾口吃的而已,能讓他順心就行。」

「況且每到夏天酷暑之時,每個兵士都有一筆消暑的補貼銀,這種天氣用來買冰也用無濟於事,倒不如用在你這寒瓜上,還能甜甜嘴。只怕你種的瓜太少,還不夠我們分的呢。」

聽起來,這葛千戶還大有來頭的樣子。

一顆西瓜一兩銀子,光這一畝地的瓜就值多少錢來著?

俞善心跳有些快,可她想了想,仍然搖頭道:「若是葛千戶喜歡這寒瓜,我可以送他一些,誰教衛所是我們米粉作坊的大主顧呢。」

姜百戶聽這話音兒竟像是要拒絕啊,也不由微微有些詫異。

果然,就聽見俞善繼續說道:「不過包圓確實不行,實不相瞞,我手上的種子只夠種這一畝西瓜,今年攏共也就結了七百多顆,還要留下足夠的種子明年用,要是一下子全賣了,明年就沒得吃了。」

「那行吧。」姜百戶也不好強人所難,只好遺憾地放棄了。

他沒撒謊,這兩天天氣格外的炎熱,葛千戶確實念叨著想念京城的消暑聖品——冰湃寒瓜。

姜百戶本想把西瓜包圓了,反正這瓜熟得有先有后,到時候可以讓俞善一批一批的送。

這樣以來,至少剩下的酷暑,不光兄弟們有寒瓜吃;自己也有借口,好隔三差五的在俞蔓小娘子面前晃悠晃悠,看能不能引起佳人的注意,豈不是一舉三得嗎?

可惜這主意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於是,姜百戶讓了一步:「那麼多瓜,你們不至於全都拿來留種吧?這樣吧,我先定一百顆西瓜,今天就帶走十個,剩下的以後每隔幾天來取一次,什麼時候你瓜田裡的西瓜摘完了再說,你覺得如何?」

這樣至少千戶大人還能飽個口福,而他自己照樣可以時常來平溪村轉一轉。

俞善考慮了一下,這樣倒是可行,畢竟留種不需要那麼多西瓜。

反正西瓜不能連種,她初步打算著,明年小鏡庄這幾畝地就不再種西瓜了,改種在果山莊那三十畝河灘上,那沙土地透水性好,想必也很適合種瓜。

而且她也已經想到了留下西瓜種子的絕妙方法。

差不多談攏了,俞善也不吝嗇,讓何二妞把瓜抱到灶間切了,端上來給大客戶驗驗貨。

皮綠瓤紅的西瓜一端上來,姜百戶就彬彬有禮地謙讓俞蔓:「大娘子先請。」

俞蔓推辭不過,捏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讓她驚喜不已:「唔,善姐兒,這西瓜好甜,果然好吃。」

姜百戶看她笑吟吟的樣子,也傻笑不已,這才自己胡亂抓起一塊,吃得心不在焉,笑得倒是挺開心。

俞善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倒是稍稍有些放心,可還是忍不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吃完西瓜,俞善徑直把姜百戶帶到瓜田那裡,親自挑了十顆熟得剛剛好的大西瓜。

這回俞蔓和劉巧鴿都跟著一起去,路上姜百戶自然也沒有放棄這個機會跟俞蔓多說幾句話。

雖然說,父母就在同村,俞蔓卻跟自家堂妹一起住,這事本身就挺奇怪的,姜百戶口卻沒有多探聽俞蔓的事情,他只是見縫插針地,把自己的家世講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姜百戶也是京城人士,其父還是一位五品的武德將軍,常年駐守邊關。

他是家中幼子,本沒有受家中萌蔭的資格,卻也從了軍,一路從大頭兵開始熬起,硬生生靠軍功為自己拼到一個百戶的位置。

姜百戶一邊講,一邊不經意地瞄了俞蔓一眼:「……因此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不求什麼門當戶對,只要人好就行。」

話一說完,眼前的俞蔓還沒什麼反應,姜百戶就感覺出,有兩道熟悉的帶有壓力的審視目光,再次朝自己射過來……

俞善眯著眼睛,打量著很有耐心張開大網的姜百戶,毫不遲疑地在心裡給他打了一個心機男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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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只想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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