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邊無際的大海總是讓人心潮澎湃。人類在陸地求得生存，卻始終對大海心生嚮往。即便是突內斯這些被上層經濟區奉行的特殊文化洗禮的人。他們信誓旦旦告訴這些見識淺薄的人們，這無邊無際的大海里有遭受輻射后變異的可怕怪物。它們巨大得可以吞下整隻船。它們的獠牙像刀子一樣鋒利。它們的舌頭長著倒勾，舔舐一下就能讓人骨肉剝離。

「如果我們去海邊偷一艘船...」

林克小心翼翼地提議。

陸奇附和：「伊恩說過，他們的船比一座房子還大，比堡壘還堅固，根本不怕海怪。」

陸楊微笑著潑了二人一盆冷水：「可是他們有槍。」

林克回到自己的小屋，拿出一張紙，一個筆頭。

他在紙上寫下『V1』和『娃娃』這兩個辭彙。這兩個辭彙都是他從市長亞伯和市長助理的對話中偷聽來的。而之後，『娃娃』這個詞他從一個看起來威嚴的老者口裡又聽到了一次。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直覺告訴他，這兩個辭彙非常重要。

陸奇跟進來，拿起紙片好奇地看了看那幾個字，似乎沒什麼興趣，便放到桌上。陸楊隨著陸奇的動作也看到了林克寫下的字，然而他並沒有說什麼。

「啊，對了對了。」林克突然一拍腦袋跳起來。他手忙腳亂收好紙片「我差點忘了去喬那裡看看。他幫過我大忙。我得去將他安頓好。這個宅老頭，鐵定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我陪你過去吧，天已經黑了。你一個人很危險。」陸楊說。隨後又問「『宅老頭』是什麼意思？」

「那陸奇就留在這裡行嗎，和嬸嬸一起,記得將門鎖好。」林克看了看嬸嬸，那葯果然有效，嬸嬸的咳嗽竟然沒有那麼厲害了。他又回過頭低聲朝陸楊解釋道：「『宅老頭』就是指老了的『宅男』。」

「宅男是什麼意思？」陸楊很能不恥下問。

「『宅男』就是。。。」他一挑眉「約等於單身狗？」

「你們放心吧。」陸奇笑嘻嘻站起來「快走快走，我要鎖門了。」

只要她們鎖好門，林克倒也不是很擔心。林克懷疑這個傳說中的艾菲爾先生早就預料到有這樣一天，他用鋼筋把這間房子打造的非常牢固，包括窗戶那種薄弱的地方。

林克和陸楊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上層經濟區天橋上的路燈投射下來，竟然使得突內斯不那麼黑暗。但長期照不到陽光，也導致這條街道一直散發著一種難聞的霉腐味。

「如果有一天我們有了新的陸地，說不定我還會懷念這裡的味道呢。」林克斜眼看著陸楊，語氣俏皮而不自知。

陸楊笑笑「不會的。你會更加討厭這種味道。在那之後，只要你再一次聞到這個味道，你就會想起曾經的二十多年裡你都失去了什麼。」

「嗯…」林克晃了晃腦袋，不以為然。他現在還不能告訴陸楊，他可沒有在這個鬼地方待上二十多年。這個地方雖然過於惡劣，但不知不覺間，在陸楊兄妹這對絕色的陪伴下，在和藹可親的嬸嬸照顧下，這裡似乎也變得沒那麼討厭。

仗著暗處無人注意，林克猛捶自己胸脯，林克啊，你可長點心吧，考不及格你可就真的死了啊。不定什麼時候這時空突然一轉換，就變成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某位美女在河邊跑步時發現了從河裡浮起來的泡成了巨人觀的本大爺的屍體。

「叮咚。」

林克一哆嗦，小白出現了。

林克一閉眼，氣壯山河道：「出題吧。」

小白：「這次助考小秘書不是來出題的哦，助考小秘書是來提醒考生林克，截至目前為止，您已答3題，答對2題，答錯1題。得分10分，扣分5分，共得分5分。現有3題未答，本場考試還剩餘24題。」

「等等。。。」林克掰了掰手指「一共30題？我沒算錯吧？」

小白：「是的。」

林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當初說的總分是150分，120分及格，對吧？」

小白：「對的。」

林克不可置信：「意思就是我最多只能答錯6道題？」

小白：「。。。您現在才反應過來嗎？」

林克：「我去，我當時哪裡想得到這些考題這麼難解！你看我這一天天忙的，哪有時間去研究考題啊？」

小白：「考題的答案不就藏在你的經歷里嗎？」

林克：「可是這也太難了吧。你自己把我還沒答的3道考題調出來看看，這是我能答得出來的難度嗎？我的這些經歷可曾給過我哪怕半點提示？」

小白：「目前未答的考題有：上層經濟區的人正在找的東西被藏在哪裡了？他為什麼被燒死？誰殺死了斯科特？」

林克：（默默吐槽）誰讓你真的把考題調出來念給我聽了，懂不懂什麼叫做眼不見心不煩？

話又說回來，這幾道題出來時的背景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第一題是瑟木被殺現場，上層經濟區在找什麼東西。第二題是塞巴黑河發現一具焦屍，通過之前他答對的那道題可以知道，那是舞女艾美的情人尤里。至於他為什麼被燒死他還是沒有半點頭緒。第三題就是他親眼見證的斯科特之死，同樣的，他也沒有任何線索。

「小心。」正行走著陸楊突然停住腳步，慢慢收起挺拔的身軀。這是他防備的姿勢。與此同時，林克也看見前方一個黑影以人類不可及的速度迅速閃過。

「阿耶。」林克一激靈「這傢伙真的來了。他沒有發現我們吧？」

「靠著牆面，它已經發現我們了。」陸楊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似乎還是很有把握的。這讓林克稍微安心了一點。雖然他有一雙帶有超能力的手套，但是他的超能力在怪物身上可是一點攻擊力都沒有的。不過還好，別忘了他還有陸楊這座大靠山，他這輩子就沒見過哪個男主角是輕易狗帶的。想必陸楊也不會是個例外。

兩人迅速靠近街道邊的磚牆。以背抵牆的防衛之姿悄悄朝前移動。林克一邊屏住呼吸移動，一邊觀察周圍是否有具有攻擊力的鐵棍之類的東西。好歹讓他有個東西可以防身是不？

街道平靜得很詭異。林克能聽到自己的心臟急促而劇烈地跳動著。『砰、砰、砰。。。』那心跳聲清晰到讓林克不由得擔心怪物會循聲而來。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頭頂的屋檐突然咔噠一聲，緊接著一個黑影垂了下來。林克被嚇得幾乎驚跳而起，這才看清楚是那怪物倒掛在屋檐下，那張醜陋可怖的臉毫無預警地與林克來了個面對面。

「啊——啊——啊——」緊接著夜空里響起林克殺豬般的嚎叫。

街道兩旁的住房裡，不少人蒙著腦袋縮在床角瑟瑟發抖。人們知道，夜裡的屠殺開始了。

林克來不及細想，右手握拳，猛地朝那怪物的臉揮過去。在他碩果累累的打架生涯中，他從來都信奉一條真理『先下手為強』。最好趁敵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他給打服了。打服了打怕了把對手的尊嚴碾碎了，對手自然也就沒有鬥志。

就這條真理，不知道讓他打趴下多少混子。當年家裡附近那一帶，但凡有點見識的，聽到他的名字都要感嘆一句『是個狠人。』

然而眼前的怪物顯然不是一般混子。它躲閃得相當迅速，嗖地一聲又縮了回去。林克的手險險碰到了它的頭皮，觸感冰涼黏膩，很是讓人噁心。

「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林克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你沒事吧？」陸楊迅速靠了過來，很自覺地擋在他前面。

「沒事。讓它給跑了。」林克道。

「小心點。你跟在我後面吧。」陸楊道。

「誰知道那鬼東西會不會從後面偷襲。」林克撿了一根燒火棍舉在胸前「咱們背靠背，你防後面，我防前面。」

陸楊果然也撿了根棍子，與林克背抵背朝前移動。

那怪物果然是盯上了他們，不一會兒，頭頂的瓦檐就發出了一聲可疑的響動。陸楊比較警覺，立即就發覺了。示意林克停下。二人剛一停下，那怪物呲溜一下又從上面倒吊下來，這一次它來勢兇猛，借著身體下墜的勢頭，它的兩隻利爪竟然直接沖著林克的脖子抓去。

林克平時打打鬧鬧裝得很兇，但是遇到這種根本不講道理直接取性命的，還是不由自主就慫了。至於當初抄起鋼管挑戰黑、社會的壯舉，說實話，悔啊。

所以怪物這一抓，讓原本神經緊繃的林克差點尿了褲子。極度恐懼讓他一時間身體僵硬，完全不能動彈。好在他身後的陸楊反應及時，轉過身將他往身後一撈，一拐肘將怪物的一雙利爪擋了開。

那怪物並不退縮，齜著牙朝陸楊撲去。陸楊避開怪物易傷人的尖牙利爪，曲肘朝怪物軀幹部位撞過去，借著衝力，硬生生將那怪物撞在牆上，正好抵在剛被陸楊扔到牆邊的林克跟前。儘管已經被陸楊死死壓在牆上，但那怪物竟然也不管不顧地扭頭要去咬林克。

林克終於是從恐懼中清醒過來，一眼看到那張惡鬼般的臉，啊啊慘叫著就朝怪物那雙灰白的眼珠挖去。

要比狠沒人比得過你林爺！當然，這是很久之後林克自吹自擂為這段經歷添油加醋說的大話了，此時此刻倒也不必當真。

當下，林克情急之中為求自保條件反射地伸出兩指，狠狠戳了上去。

那怪物眼睛遭襲，終於被激怒了，它嘶吼一聲，激烈掙紮起來。陸楊一時沒有壓制住，竟讓它掙脫了。試圖再撲過去捉，卻也根本來不及，最後撲了個空。

林克縮在牆角，兩個彎曲的手指頭上各掛了一個腐爛的連筋帶肉的眼珠子。「哎唷——」他打了個哆嗦，嫌惡地甩掉手指上的東西。「哎唷，要了我的老命了。」他一直在大呼小叫，陸楊卻直挺挺站在一旁，也不來安慰安慰他。林克有些無趣，瞪著陸楊一眼，卻發現他神情有些異樣。

是不是我想多了，林克心道。冷靜下來，才發現周圍惡臭熏天。林克東尋西找，最後將沾了血污的手指放到鼻端，卧槽，那味道差點把他送走。

「怎麼這麼臭啊？」

陸楊蹲下身來，撿起林克甩在地上的眼珠瞧了瞧，說道：「是腐爛的。」

林克趕緊湊過來，雖說是怪物，但身上的組織怎麼會是腐爛的？奇了怪哉。

「算了。還是先去找到喬。」陸楊站起來，兩人找了個街邊人家的蓄水池，舀了些水出來把手沖洗乾淨。不然帶著那股惡臭，自己都嫌得慌。

來到喬的家門口。喬在門后再三確認了他們的身份才打開門。他家的窗戶已經用鋼鐵廢料封得死死的，是之前林克處理好準備用來造諾亞方舟的材料，現在都被喬用來保命了。看來這個老頭子精明得很哪。完全輪不到他們來操心。

「喲喲喲，挺牢固的嘛。」林克拍了拍窗框「看來特意來保護你是多此一舉了。」他加重了『特意』二字。有些邀功討好的意思。誰叫這傢伙幫了他大忙呢。「你在做什麼？」林克一眼看見工作台上的那一大堆內臟。今天經歷的那些事情讓他看見這東西就泛噁心。

「做研究。」喬戴著他那平時不怎麼戴的老花眼鏡，仔細擺弄著手術刀「奇怪啊奇怪。」他嘆了口氣。

「怎麼？」林克並不想靠過去。

喬停下手中的工作，取下眼鏡擦乾淨又重新戴上，才說「你們來幹什麼？」

敢情這老頭沒聽到他剛才邀功的話。於是語氣不善道：「今天發生那麼多不好的事情。我們來看看你有沒有被怪物吃掉！」

林克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又順開身邊的雜物，騰了個地方出來，伸手拍了拍，示意陸楊坐過去。陸楊果然聽話地坐到了他身邊。林克不禁心裡得意『嘿嘿，男主角又怎麼樣，還不是乖乖聽話。』

「被怪物吃掉？嘿嘿，那倒沒有，不然你們可就損失了一位摯友。」喬老頭洗乾淨手「你們來得太晚了，如果我真的被怪物吃掉，現在連骨頭都不剩了。」

林克笑呵呵道：「這你可不能怪我們，我們剛才被困在上面了。」

「上面？」喬老頭眼睛從鏡架上方朝林克看過來，似乎不相信他所說的，看林克面無異樣，終於是信了。緊張兮兮地朝上揚揚下巴。「那上面？」

「嗯。」林克得意地點點頭。

「你們為什麼會被困在上面？我以為你和斯科特上去拿葯只是一會兒的功夫。而且陸楊上去做什麼？」喬老頭著急得直瞪眼「你們是不要命了嗎？困在上面不就等於找死？」。

「詹姆士先生帶我上去辦點事。」陸楊雲淡風輕。

「斯科特已經死了，一槍爆頭。」林克也雲淡風輕。

「辦事？辦什麼事？等等。。。斯科特死了？」喬被接二連三地驚嚇「噢，老天，今天到底怎麼了？世界末日要來了嗎？噢，我的天，饒了我吧，我到底聽到了什麼。」他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被人爆了頭。我也不知道他被什麼人所殺。喬老頭，你之前不是說你的手裡握著斯科特的把柄，趕快告訴我是什麼樣的把柄。」林剋死死盯著喬，眼神狡詐「我知道，他執意來你這裡看病，肯定不是因為你的醫術比上面還要高明。」

喬瞪了瞪眼，並不想承認。「你這混小子，你怎麼能質疑我的能力。」

「得了吧。快說，這很重要。」林克不買喬老頭的帳，一點面子都不給。他撣了撣鞋面，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無賴勁頭。

在這小無賴跟前，喬老頭的氣勢也弱了幾分。

「他專門為上層經濟區的各家醫院提供人體器官。你們知道，那種沒有人性的生財之道。但是，最近有一次，他遭到一名發狂的犯人襲擊。犯人□□里藏了可以摺疊的刀具。一刀刺在他的腹部。斯科特失血過多，但奇怪的是他拒絕接受上面任何一家醫院的治療，昏過去之前他要手下的人將他送到我這裡。如此我便推測，他一定是覺察到上面的醫院並不安全。你們想想看，他又怎麼會認為上面的醫院不安全呢，我猜測他是知道自己的供貨有問題，尤其是血液。因為他特別注重這一點，甚至是到了這裡，他也自備了血袋和針具。」

喬的推理似乎合情合理，或許，斯科特的『供貨』里混入了『不合格』的或者帶有疾病的貨品。醫院不知情，但他自己心裡有數，所以不敢冒這個險。當然這也只是他們的推測。

林克的眼睛閃了閃「喬老頭，您知道V1這個東西么？是什麼？」

「V1？」喬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們從亞伯和他的助理那裡聽來一些片段。他們懷疑斯科特血液內有V1，檢查結果卻沒有。那這個V1可能是什麼呢？」林克循循善誘。「我想它應該是一種病毒。」他當然能確認V1就是一種病毒。但是他總不能斬釘截鐵地喊出來『這特么就是病毒，我之前答題的時候猜對了的。是特么就是一個送分題！』如果這樣喊出來，那可能男主角就要當他是個白痴了。

雖然他有點心大，但也不想被陸楊當成白痴看待啊。

真是好心累啊。明明知道的東西卻要裝作還不確定的樣子。

「血液裡面可以檢測的嗎？」喬想了想「可能真的是病毒，」他隨後又搖搖頭「目前為止，醫學上並沒有V1這樣的說法，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特么就是一種病毒，您老人家就不能順著我的話說下去！林克偷偷看了陸楊一眼，那傢伙似乎沒有在順著他們的思維走。男主角眉頭緊蹙，眼中陰鬱厚重。林克突然回過神來。陸楊在擔心陸奇的手術！

如果上層經濟區的醫療存在問題，陸奇的手術計劃必定會受到影響。雖然去上層經濟區做手術難如摘星，但終究是他們懷抱的唯一希望。陸奇的手術必然會用到血漿。如果剛才喬的猜測是正確的，那把陸奇送上去做手術無疑是把她從一個火坑推向另一個火坑。

林克拍了拍陸楊的肩膀。

「血漿有問題只是我們胡亂推測。我們可以先調查清楚。」他看了一眼喬，「即便剛才我們的推理成立，我們也可以想辦法弄一套能夠做手術的設備，讓喬老頭來完成這個手術。」

陸楊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似乎不很確定。

林克知道，陸奇對陸楊來說太重要了，出不得半點差錯。看看，該死的男主角的眼神，真他媽我見猶憐啊。他的心莫名抽痛了一下，隨後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等等，這可是一頭兇猛的獵豹，萬萬不可被表象迷惑。

「你。。。」陸楊突然道：「你好像對V1這個東西特別在意。不過是亞伯嘴裡那麼一說，你倒是很感興趣。」

林克呵呵乾笑。他能不在意嗎？他的考題有關斯科特死因。而亞伯說到斯科特的時候就提到了V1。他能不調查清楚嗎。

其他人可以不感興趣，但他不得不感興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