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看他們全都離開了，林克和陸楊正準備從屍體堆里爬起來。大廳又進來三個用白大褂口罩手套全副武裝起來的人。林克緊張得胸口嘭嘭直跳，這波人不會是來處理屍體的吧，不會把他和陸楊也一併拉出去燒了吧。

簡直是擔心什麼來什麼，那三人走向了他們所在的裝箱，然後抓住裝箱的兩側把手推動起來。

林克祈禱，但願只是推到海邊丟棄。他可不想被活活燒死或者埋掉什麼的。

只聽嘩啦啦一聲響，裝箱底部的輪子滾動起來，林克和陸楊隨著這堆屍體被推出了門外。然而遺憾的是，白大褂們並沒有如林克所祈願的那樣將屍體遺棄到下層經濟區的垃圾堆或者海邊。他們來到了一個類似文明世界黑作坊那樣的地方。

那氣味簡直令人作嘔。比起這個的變態程度，屍體堆不知道是多麼善解人意的考試場景了。這裡，整個黑作坊溢滿了腐肉的惡臭。然後林克親眼目睹那些白大褂抬起一具具胸腔空洞，和被宰殺之後的豬沒有兩樣的屍體，投入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內。

機器運轉起來，林克聞到了熟肉的氣味，緊接著，他看到一個個並不陌生的罐頭被生產出來。林克的腦袋嗡嗡作響，伴隨著機器轟鳴的聲音，在這充滿惡臭的環境里，像一個被極速充氣的氣球一樣，在下一刻便要嘭地一聲四分五裂。

他的眼睛發紅，手指捲曲，喉嚨的骨頭髮出咔咔的聲音。他再也無法忍耐了。這個操蛋的世界！操蛋的城市！統統消失吧，他再也不要忍耐這些變態了。

正欲從屍體堆里跳出來，突然發生變故。外面警鈴大作。所有的白大褂都停下手裡的工作，聞聲而去。二人跳將起來，抓起衣服就沖了出去。

之前追出去的安保也原路返回，情急中林克和陸楊藏進了角落。所幸那安保沒有發現他們，從他們身邊匆匆跑過。

二人偷摸著穿好衣服，靜觀其變。然後發現從不同方向趕來的安保人員都朝同一個方向跑去。整層樓似乎在一瞬間變空了。

林克盯著陸楊看了半晌，突然一耳光拍到對方臉上「你媽逼，你們都知道...」

陸楊眼神不由自主躲閃了一下。

林克快氣哭了，一揚手，又準備打過去。被陸楊不動聲色地躲過。

「怪不得你們兄妹看我吃罐頭，臉色那麼奇怪。原來...原來...嘔...」林克控訴到一半，又忍不住翻江倒海起來，但是因為胃裡本來就沒有什麼內容物，所以吐出來的只有黃綠色的膽汁。「你們太他媽噁心了。嬸嬸居然也。。。」林克頓時有了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覺「你們是不是都瘋了！」

他用手毫不客氣地指著陸楊的鼻尖「你們...死變態！」

「我們不是變態。」陸楊接住了林克再次揮過來的手，低下頭去，呈現出一種難言的悲傷「我們不告訴你，是因為想讓你活下去。」

「我第一次意識到那些罐頭是用什麼原材料製成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告訴了妹妹和嬸嬸，叫她們不要再吃。我以為我是在保護她們，可是後來我意識到我錯了。」陸楊沉聲說道「嬸嬸請求我不要告訴文遠，也就是她的孩子。她說，要在下層經濟區活下去，就需要吃這個。就像任何一個不知情的下層經濟區居民一樣，他們都需要蛋白質。」

「我們可以去黑市買！」林克氣憤地說。

「你以為黑市裡面的肉罐頭就是用豬肉或者牛肉做成的嗎？和你從慈善車上拿到的是一樣的。」

林克身體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後來，我的小妹妹，陸奇，因為拒絕罐頭，發育幾乎停止。嬸嬸便把肉糜拌到蔬菜泥里，拿給我和妹妹吃。」陸楊繼續說道「我知道蔬菜泥里有什麼，可是我裝作不知道。」他看向林克「我以為，瞞著你，那個做法是對的。」

林克無言以對。彷彿仍舊不能接受這個說法，片刻之後，他罵道「對個屁。我永遠都不會吃那些噁心的玩意兒。」

「你會的。」陸楊抓住林克的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堅持兩個月之後，你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把嬸嬸給你的蔬菜泥全都吃下去。」

林克冷笑「放屁。我和你那個正在發育的妹妹可不一樣。我完全可以變成一個素食主義者。我已經不需要長個頭了，我也不需要更多營養。」林克站起來拍拍屁股，瞪著陸楊，冷哼一聲「吃人肉長大的狼崽子。」

二人所處的方位正好是樓層中靠邊緣的地帶，透過窗戶隱隱約約能看清外面的情景。不一會兒，竟然聽見樓上樓下都警鈴大作。警車在天橋上呼嘯而過。除了安保和警察，上層經濟區的民眾均呈慌亂狀態。

「不會吧？這些人也太看得起我們兩個了。」林克大為驚訝。

「應該不是因為我們，好像出了什麼緊急的事情。」陸楊說。具體什麼事情，他們當然也猜不出來。兩人往外面走了走，竟然看不見一個人影，再往外，才發現整層樓空空如也。人們全都積聚到了樓外天橋交叉處的廣場上。廣場上商販，泥工，警察，安保，學生，居民雜亂地聚在一起。

這種混亂的場面，看起來也不像還在追捕他們的樣子。

應該是有其他更為緊急的事情發生了。

陸楊和林克乾脆大大方方地混入了人群。

「誒，找個人問問。」林克輕撞了一下陸楊的肩。

陸楊疑惑地看向他。

「色、誘啊，笨。」林克一挑眉，笑得很壞。

陸楊倒是非常上道，脫掉了他代表下層經濟區警察的外套制服，然後解開了白襯衣最上面的兩顆扣子。

雖然身上還帶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沒有被制服遮擋的地方也蹭上了幾塊血跡和污漬，但這些毫不影響陸楊驚心動魄的帥氣。

林克嫉妒了，撇著嘴嘲諷：「哎喲，挺熟練的嘛，不是第一次撩妹了吧？」

（小白：酸別人的時候別說『哎喲』，有點娘。）

（林克：滾！）

陸楊沖他咧開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回答道：「沒有，第一次。」

「切~騙鬼呢。」

（小白：別說『切~』，也有點娘哦。）

（林克：你能不能消失？）

（小白：。。。）

轉眼間陸楊已經朝著一個年輕小姐走了過去。

「小姐，您還好嗎？」陸楊關切地詢問，身著簡單襯衣的他看起來相當英俊挺拔。

挽著精緻花苞頭的女孩神情緊張，臉色發白，但在看到這個俊俏的男士之後，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說實話並不太好。」她攏了攏頭髮「這太可怕了。今天又出現了。如果警察局能在昨天發現的時候就…」她還沒說完，突然捂住臉撕心裂肺驚叫起來。她的視線正對著陸楊的背後，這就意味著，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在陸楊身後發生了。

視線緊隨著陸楊的林克迅速看向陸楊的身後。

伴隨著女孩尖叫的還有其他人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和哭聲。

人們開始朝天橋的邊緣移動，而原本在邊緣的人正勾著脖子往天橋下面看。陸楊和林克也靠過去，在人群中擠開一條縫，勉強能探出頭去。

天橋下面，往下幾層的一根外凸的欄杆上，掛著一個內臟外露的女人身體。除了肚腹已爛，那女人的面部也血肉模糊，似乎被什麼東西啃食，而大腿部傷口深可見骨。緊接著人群發出一聲驚呼，原來那女人竟然還未死透，瀕死之際大腿還抽動了幾下。

就在人們驚恐失色的時候，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從眾人眼前一閃而過。然後順著承受天橋重量的巨大水泥柱迅速攀爬而下，如履平地，不，比人類在平地上行走快速百倍。幾乎是一晃而過，根本看不清他的四肢是怎麼在水泥柱上攀附的。

那怪東西輕盈地躍至女人身體所在之處，平平穩穩蹲坐在欄杆上，竟然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起女人啃食起來。樓上樓下的警察紛紛拉起槍栓，怪物警覺地抬起腦袋。林克和陸楊這才看清他的長相。

那真是可怖至極。萎縮如乾屍一般的皮膚，佝僂如小老頭般的身形，它皮包骨的頭顱上凸露出尖利的獠牙，獠牙上面鼻子的地方是一個空洞，再上面，兩隻乾枯的眼睛。而它的四肢，不僅僅是手掌和腳掌，而是整個肢體上都長滿了密密麻麻如吸盤一般噁心的東西。

怪物警覺地看了那些端著武器的人類一眼，狠狠咬下女人一口肉，咀嚼著，然後不慌不忙地貼著牆面往下逃去。

正是那些讓人看了頭皮發麻的吸盤，讓怪物在垂直的牆面行動自如。

目睹這一幕的人群中，有些人已經開始崩潰大哭。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怪物。林克驚魂未定。他看看陸楊，陸楊也是一副被驚到的樣子。

有人喃喃自語「怪物…怪物…怪物吃人了…」

林克豎起耳朵，此時，隱隱約約有一個聲音夾雜在嘈雜的環境中「娃娃…」林克心裡一動，循著聲音看過去，是個嚴肅的老者。老者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老人眉頭緊鎖，和年輕人說著什麼。那『娃娃』二字過後，他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下去。林克便再聽不到什麼了。老者和身邊的年輕人並未久留，林克試圖跟過去，然而手臂卻被陸楊一把抓住。

陸楊用眼神制止了他。

在陸楊的帶領下，兩人混進了電梯。

雖說此情此景太過震撼人心，但不得不說此時的混亂正是他們逃跑的絕佳時機。此刻，樓上樓下的人自顧不暇，哪裡有人顧及他們。再則，如果錯失了這次從天而降的良機，他們恐怕真的難以逃出去了。

趁著人員混亂他們躲過守衛順利逃到了底層，出口的地方依然有人把守。只是和之前的森嚴戒備不同，此時的守衛者們被電梯里下來的一眾人騷擾得手足無措。

林克觀察到，出口處隔絕上下兩個世界的兩扇厚重的大鐵門竟然都是虛掩著的狀態，並非之前的封閉狀態。想必是特殊時期，隨時準備著疏散人群。

「先生們，女士們，我們確實沒有放行可疑的人」守衛首領攤攤手「也沒有允許怪物上去我們的地盤。你們也看見了，它甚至可以飛檐走壁…這真的談不上是我們失職。當然，女士們，在這個危機的關頭，我們也沒有權力放你們去下層經濟區。小姐您知道嗎，怪物在下面吃掉的人可比上面多多了。您出去的話會更加危險。抱歉，警衛，攔住那些人！」

樓梯口充斥著噪雜爭執聲。

趁著垃圾車出去的時間，不少人都想趁機混出去。可能在眾人的潛意識裡，怪物出沒的建築更加危險。

垃圾車一輛一輛被放行，陸楊和林克也想混出去。

一個警衛抓住了陸楊和林克，有些為難地解釋「先生們，外面真的很危險。」

「是嗎？」陸楊臉色都不變一下，手指在對方臂彎一點，趁對方手臂發麻那一瞬間，拉著林克穿越了那扇厚重的大門。眼看陸楊他們成功突圍，又有幾個人叫囂著往外闖，警衛顧不得手臂莫名其妙的瞬間失感，衡量利弊之後果斷放棄了追捕逃脫的兩個，轉身去阻止其他企圖突圍的人。

至此，林克和陸楊總算成功從下層經濟區逃脫。

這在突內斯僅有的幾樁偷潛上層經濟區的事件中還是唯一的逃脫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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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因為裝修房子的事情停更了一段時間，雖然沒有人看，但是也說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