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不科學！（小修）

之後的幾天，江與城有些消沉。

每遇到一個人都要絞盡腦汁地回憶對方是不是認識的人，小心翼翼地斟酌該不該打招呼——崩潰。

每天都要坐在如同沙丁魚罐頭般擁擠的教室，忍受9月初還未退的暑氣蒸騰和57隻「鴨子」嘎嘎亂叫，時不時還有小孩特有的尖細的叫聲——崩潰。

每天早晚兩頓白粥配榨菜（再多就超出江母的水平了），只有中午能到街對面的小餐館點些菜，味道還很一般，沒什麼油水——崩潰。

上課時看着簡單到催眠的課本昏昏欲睡，放學后也沒什麼書籍或者電視調劑生活，無聊到江與城開始到樓下花壇拔草捉蟲子了——崩潰。

更崩潰的是，江與城一直在思考如何改變現狀，卻始終毫無頭緒。

江與城在草稿紙上整理思路，只敢用鉛筆輕輕寫，寫完還得擦掉，免得留下馬腳。

「重生一次，之前掉過的坑可以避開，但這都是小事。每天跑步1小時，控制飲食，尤其是六年級抽條那會…肌肉力量也得練起來，我還想有馬甲線呢，有條件的話去學學舞蹈也不錯。」

「學習上至少也得奔著京城兩所頂尖高校去，才能不拉低重生者的平均水平。專業可以再考慮，反正我是不要再讀會計了。唔，這個還不急，初中再說。要不然跳兩級？現在這教學進度真的浪費時間，但這樣就不能和小夢露一起進高中了，很有可能就不能做朋友了，這絕對不行！」

「家裏的情況還能怎麼搞呢？這會老爸正在經營他的物流生意（是的，江與城終於想起來問下老爸的情況了），中間發生了什麼來着？我記得沒搞多久就失敗了…怎麼其他重生者的信息優勢到我這裏就什麼都沒有了！！」

江與城摔下鉛筆，再次陷入崩潰狀態。

————————————

江與城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朝夕相處的情況下，江母又怎會察覺不到女兒的異樣。

殷春華先是向夏如蘭打聽江與城這幾天的表現，得知她課堂表現一切正常，甚至非常聰明有條理，只是不大愛跟同學說話。這對江與城來說也不算奇怪，她本來就是話少的類型。但殷春華觀察了江與城幾天，仍然感覺不對——她經常一個人發獃，連飯都少吃了半碗！

於是某天晚上睡前，殷春華按捺不住，把江與城拉到身邊，摟着她的肩問：「這兩天是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江與城想不到合適的借口，還能咋說，說你女兒以一己之力拉低了重生者的平均收入？支吾半天，江與城只能憋出句：「想爸爸了。」

那天晚上，殷春華狠下心、豁出去，讓江與城用小靈通給江父江愛軍打了將近一小時電話，差點用光話費。江與城是個不愛打電話的人，她爸江愛軍也不太會表達。江與城本以為自己會兩句話結束戰鬥，沒曾想一聽江父的聲音便紅了眼，後來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聊了些什麼。

——————————

和江父的一通電話雖然沒能解決問題，但很好地安撫了江與城的情緒。就像原世界的某次暑假，江與城跟江父抱怨作業太多了，怎麼可能做得完，江父只用一句「不急，慢慢做總是能做完的」，便成功地讓江與城冷靜下來。事實上作業再多，以江與城的戰鬥速度，也就是一天搞定和三天搞定的區別。

現在江與城冷靜下來，也清楚自己之前是想岔了。她過於急切地想要改變現狀，彷彿這樣才能讓她有重生的真實感，才能緩和自己「背叛」原世界親友的愧疚感，殊不知事物的發展變化自有其規律，總是要有量變的積累才能產生質的飛躍。以江與城現在的條件來說，想要採取行動以達成某種目的，其困難程度遠超她重生之前，唯一的優勢只在於多出了20年的時間來積累量變——這是急不來的。

「權當是給自己放個假吧，雖然這假期該死的沒有wifi……」江與城嘆氣。

於是，江與城給自己放了半天的假……

隨即又忍不住開始練字，計劃拯救下自己的書法，也為筆跡的突變做個鋪墊——事實證明，江與城本質上就是個「工作狂」，奉行「浪費時間等於謀財害命」的準則，完全是閑不住滴。

不過江與城才情緒平緩不到三天，一個意外的到來又讓她開始懷疑人生。

———————————

這裏首先要說明一下，設計都茵小學教學樓的人絕對是個建築「鬼才」。

這樓不是一棟普通的排樓，而是一個八面柱體，橫切面看來是一個正方形切去四個角，長邊上分佈着教室，四個角則用作老師辦公室、儲物室等，中間用一圈走廊相連，正中央則是貫通的天井。平時小學生們吵鬧的聲音經天井反射、放大，在六樓都能聽見一樓的吵鬧聲，吵得老師們和江與城痛苦不堪。到了雨天，雨水更是會從天井直接落到一樓正中的坑裏，加上下水系統不好，積水往往會漫出地坑。

9月中旬，江與城記憶中的那場大雨如約而至。在連着下了兩天暴雨、響了兩宿雷鳴后，這天江與城早起后，終於得到學校停課的通知，不用家長們再各顯神通，用澡盆、救生圈或其他各種手段把濕淋淋的小朋友送到學校來了。

楊城這時候的地下水系統不完善，局部地區積水嚴重時能沒過小車車頂。所以雖然居住條件不咋地，至少這會兒江與城是慶幸能住在學校的，不然她也要加入「濕淋淋大軍」了。

「今天學校應該不會來人了，也出不去校門，要做點什麼呢？」

無所事事的江與城也懶得睡回籠覺了，蹬著雙大了兩碼的拖鞋晃悠下樓。聲控燈跟在江與城腳后亮起又熄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燈光。此時時間尚早，加上陰雲蔽日，天色很昏沉。一排排黑洞洞的窗戶往走廊兩邊延伸，牆上畫框裏的偉人面容模糊不清，燈光照不到的樓梯上下蟄伏着詭秘的幽暗。

「噝——」江與城打了個哆嗦，搓了搓立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眼下這情形能讓8歲的小江與城變成尖叫雞，但對27歲的社畜江與城來說嘛……她用很應景的幽幽的聲音嘆道：「一層秋雨——一層涼吶——」說着還有心情去觀賞牆上一幅同學的書法，感嘆小學生的字都比她的狗爬字好看，無視旁邊畫中正一臉嚴肅地「盯」着她的列寧。

哎，加班狗誰還沒一個人走過夜路呢？

下到第1.2層時，陸路就變成了「水路」——水已經蔓延到了樓梯旁，淹沒了最下面的幾級台階。

江與城站在一樓樓梯口抬頭望，滂沱如江水倒灌的雨幕模了天與樓的界限，看久了會產生一種暈眩感，這黑暗像是旋轉的幕布向她合攏蓋下，讓她產生了一種彷彿深潛者潛入無光的深淵的錯覺，方向感變得模糊，連轟鳴的雨聲也離她遠去。

一道白光驟然晃過她的眼瞳，緊隨而來的炸雷聲讓江與城猛然一驚，身體不自覺地後仰，重重地摔在樓梯上。

「唉喲——」、「噗通——」

江與城疼得一咧嘴，一時間沒能勾住從她腳上飛出去的一隻拖鞋，只見那拖鞋飛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落進水裏后又很快浮起來，帶着慣性、順着水流飄向樓外。情急之下，江與城顧不得摔成了兩瓣的屁股，下意識地大喊一聲：「回來——」

誰知，下一瞬，這拖鞋真就回到了她腳邊的水面。

？

？？

？？？？？？？？？？

江與城愣住了，內心刷過滿屏紅色加粗的問號。

但拖鞋不理會江與城的內心OS，倔強地沿着原先的運動軌跡向外漂去。

江與城下意識地伸出爾康手，這回拖鞋直接被塞回了她伸出的手裏，她嚇得「唰」一下收回手，把鞋上的泥水甩了自己一身。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就在倏忽之間，都不夠她眨巴下眼睛。一個呼吸之後，江與城才終於反應過來。

什麼情況！！！這不科學！！！

於是現在她內心的彈幕又變成了滿屏感嘆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