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她生命中的光

如同卓策熱愛自己的國家一樣，縱使西兗不那麼完美，她也一心效忠，存着對父皇的儒仰，對皇權的敬畏，從未想過要質疑這位一直視如神祗的帝王。

驀地，方驥先前的忠告在耳畔響起：「萬惡終有源啊……」

心下一動，話到嘴邊改了口：「稟父皇，那人死之前什麼都沒留下。」

「雲蠍死了？！」晏國主一拍桌案，激動道，「怎麼可能！槿兒，你是不是將他藏起了，此人詭計多端，最善於偽裝，你莫要信了他的詭辯！」

血色自臉上褪去，墨琉槿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像是第一次認識對方，或者說，從來沒真正認識過。

她艱澀開口道：「父皇，兒臣……不曾提過此人叫雲蠍。」

墨宮晏一愣，隨即笑了，一如既往的慈愛笑容，此時卻顯得有些猙獰。

「槿兒是在責怪父皇，沒告知你全部實情嗎？」

「兒臣……不敢。」

晏國主站起身，負着手慢慢走下高台：「你與炎兒一樣，皆是朕坐鎮江山的得力幹將，只不過各司其職，你的性格，朕是清楚的，到底不夠心狠手辣，故有些事，你無需知曉。」

「所以，皇兄在外犯下的種種暴虐行徑，實際上都是在替您辦差？」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成拳，她剋制不住的全身隱隱顫抖，「包括徵兵，包括屠城，包括假意與鄰國聯手實則滅國，包括……為攻下北鄴不惜生靈塗炭？！」

墨宮宴居高臨下的睥睨著，聲音淡了幾分：「三公主，記住你的身份。」頓了頓，又放軟了口吻，「槿兒，其實你誤會父皇了，這制出攝魂散，正是為了減少無畏殺戮啊，敵軍無力反抗，征服天下，輕而易舉……」

「不。」她看着對方眼中閃爍的興奮光芒，一針見血道，「彼時，您的野心將永無止境，父皇，兒臣認為，身為高位者，心中不該只有權利和疆土，還應考慮擁護愛戴王朝的子民們，繁榮昌盛，天下太平，才是民之所向，地勢不利，環境貧瘠，我們可以想方設法改變，而非一味征戰強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啪！五指印落在白皙的肌膚上，她被這一掌打斷了諫言，臉偏向一側，低垂著眉眼不語。

「好大的膽子，居然來教訓朕了！」晏國主橫眉怒目，瞪着那張清冷容顏，露出狠厲陰毒的神色，轉而想到什麼，止住了那份衝動，揚聲道，「來人，送三公主回曲台宮，禁足兩個月，交出雲符，凌雲軍暫時划入常統領麾下！」

兩名小太監疾步而來，一左一右去攙，攝於她平日的威嚴，不敢太造次，小聲道：「公主……」

墨琉槿沒有反抗，亦沒再提出異議，木然的任由扶起。

神祗跌落神壇，所有的信念崩塌，所有的努力皆顯得蒼白可笑。

自以為的勁敵，只不過是一枚棋子，無論白子還是黑子，都逃不開棋盤的掌控。

她何必去費心爭鬥，又還有什麼意義？

離開前，身後傳來晏國主充滿痛惜與沉重的話語。

「槿兒，勿要婦人之仁，好好想想，想通了，便來見朕，你永遠是父皇的乖女兒。」

墨琉槿自嘲著勾了勾唇，跨出大殿。

徹底染黑嗎，那樣的話，就離朝陽更遠了吧……

她生命中的光，此生怕是難以觸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