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這一夜，沉歡空歡喜一場，以至於她半夜爬起來幾次，想看看世子是不是眼睛又睜開了。
可惜結果總是失望。
自從沉歡在護理上給世子加入推拿后，世子肌肉狀況得到良好恢復，那夢靨的癥狀竟是一次都沒發生過了。只是推拿之事身體接觸親密，沉歡也就重點護理手臂和小腿。
如此又過了幾天，這一日，幻娟因有家裡有事給平媽媽告了假出府去了，幻洛接替了幻娟的相關工作暫時頂著。
這定魂香除了值夜晚上由當天值夜之人點之外，其餘時間均由幻娟負責保管、清點、並每日督促點香。幻娟今日不在，這香自然是幻洛來點。
「唉呀！這香怎的少了一粒？」幻洛大叫。復又認為自己是不是數錯了，來來回回又數了一次。
沉歡不明所以，「姐姐再數一遍罷，好端端的怎會少了？」
幻娟不在，幻言也連忙進來忙著數。
那香珍貴，放置於世子房間外屋指定的檀木盒子里。盒子外有一把小鎖，鑰匙平日都由幻娟保管，只有在值夜需要添香得時候，才會把鑰匙給到當夜值夜之人。若有添香，第二日還需上報，由幻娟登記核對。
余道士一共給了七七四十九粒塔香，線香更換塔香當日多一粒，合計共五十粒。
換香不是每日必換，須得看那香燃到什麼時候，近段時間涉及換香的就只有沉歡一人。
幻言忍不住盯著沉歡，「難道那日你換香時出了什麼岔子？」
沉歡也有點著急，這定魂香是怎麼回事，橫著數一遍，豎著數一遍，始終少一粒。
「先不要驚慌，沒著咋們自己人先亂了，此事須暫時先瞞著平媽媽，我看速速喚幻娟回來才是正理。」幻洛看了沉歡一眼，那眼神意義不明……
三人正在商議，如意和如心當差完畢過來稟報。
幻洛將那定魂香當著眾人的面裝進盒子里，將鎖鎖好，轉頭吩咐如心，「你去前院尋那管車馬、出行的錢管事，就說得了我令，有道世子慣喝的湯藥拿不準劑量，須得你去叫幻娟趕著回來。」
如心這麼久了還沒出過這世子院，早關瘋了，立刻領命就去找那錢管事。
錢管事聽聞是世子服藥之事，哪裡敢耽擱，派了自己兒子錢洗並一個小廝跟著如心一起去了。
錢洗以為如心為世子院的普通小丫鬟，見她長得嬌弱美貌，一時間心猿意馬，生了其他主意。如心則長這麼大第一次與陌生男子一同出行，一路上幾次羞紅了臉。
見了幻娟，說明來意。幻娟一聽這事，當時就急得團團轉，催促著趕緊回世子院。
回院子時，幻洛、沉歡幾個人都等著她呢。從幻洛手上接過鑰匙，自己打開又清點了一遍，又翻出登記定魂香使用的銷香冊，一筆一筆核對，最終確認確實是少了一粒。
幻娟嚇得腿都軟了，竟一個踉蹌滑倒在地。
「幻娟姐姐！」幻言連忙過去攙扶。
幻娟心中膽顫，「那定魂香價比黃金，珍貴無比，且那日余仙人走時給平媽媽交代得清清楚楚，說是一日不可斷，須得點完這七七四十九日方能行那定魂儀式。」如今缺一粒，四十九日湊不齊，後果不堪設想……
「幻娟，你再想想，如果銷香冊無異，還會有什麼地方是你記岔了？」幻洛看著她沉聲問道。
「還能有什麼記岔了……」幻娟苦笑，「你我入府多年，難道還不知這定魂香的重要嗎？」若真要說有什麼地方容易出問題……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把目光轉向沉歡。
接著幻言、幻洛也似想到什麼似的，紛紛把目光轉向沉歡。
果然。沉歡心臟跳得厲害。
這短期內，只有她拿到過鑰匙，換香，非要說的話，她嫌疑最大。
「不是我！」沉歡連忙澄清，「那日我確實換過香，第二天也上報了用香數量，並報了幻娟入冊登記的。」
幻娟臉色有點難看，往日這種情況，她接手時均會再核對一次。偏那日，她小日子來了，一身又痛又軟，頭昏腦脹，粗粗點了一次就登記了。現在想來，竟不記得到底數量是不是確認過。
幻言一向瞧不起其他地方出來的丫頭，且沉歡提升這麼快，又接了一些她的工作，雖然那次無意中解除了她的危機，只是作為大丫鬟，她心裡到底還是一直不舒服。
很多想法一旦開閘，就不太容易控制，她忍不住譏諷出聲，「沉歡妹妹，若是你拿的，我勸你及時收了手，趕明兒平媽媽知道，你可要被揭層皮！」
幻娟看幻言針對沉歡，心中鬆了口氣，也姐妹情長地勸道，「沉歡妹妹，咋們做奴婢的，眼皮子淺能理解，可這定魂香，不是一般的東西，你可好好想想。」指不定真是她偷了呢……
沉歡「嗖」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心中來氣。
這什麼意思？這兩人現在是一致認為她偷的是不是？
「姐姐們慎言，沉歡雖出身卑賤，卻也在忠順伯府歷練過幾年，這雞鳴狗盜之事是萬萬不肯做的。」
幻言不吃這一套，冷笑，「可是這香也就你開過盒子，不是你還能是誰？勸你行個好，不要牽連了我們！」
幻娟仔細一想，也確實只有沉歡那日有過開箱換香的機會，忍不住越來越懷疑，「那日換香，如意如心不是跟你一個屋嗎？我看直接叫如意如心過來問話不就得了。」
幻言巴不得洗脫嫌隙，當然支持。
沉歡這才想到如意和如心這一茬。偏偏那天如意說生病了，她就叫如意休息，如心也不在，自己連個證人都沒有。
看她沉思的模樣，幻言認定了她是偷香賊，站起來轉身就走，直言快語，「我要去稟告平媽媽，今天需把事情弄清楚，沒得我們受牽連。」
「誒誒誒！幻言姐姐稍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沉歡討好地先穩住幻言，「今日伺候世子之事還未完成，我等貿然離去，豈不是最大的罪過。平媽媽隨崔夫人出府，我看還得晚一些時候才能回來。」
幻洛一言不發，似在揣摩沉歡剛剛辯解的真實性，那目光讓沉歡很不舒服。
良久……幻洛作為大丫鬟的管事人發話了。
「好了，沒有證人且勿誣陷他人，大家先各自做事情去，且勿躲懶，媽媽回來，我自會稟告。」
幾個人心思各異，各自做著事情，幻言已經認定了她是偷香賊，臉色不太好。幻娟也認為沉歡嫌疑最大，看沉歡的眼光也隱隱帶了鄙視，只有幻洛與平常無異。
這世子一日流食需得吃六餐。幻娟每次服侍下來，也是累得一身汗，加上今日心中有事記掛，服侍用餐完畢，幻娟就下去提前張羅著熬藥。
幻娟走了，就留下沉歡給世子漱口，擦手等盥洗工作。她今天被冤枉心裡著實急得慌，那擦手擦唇角的帕子也擦得有點心不在焉。
這定魂香絕不是個小事，輕則杖責懲戒，重者以偷盜罪送官發賣，甚至……死在這侯府。
沉歡冥思苦想，那一晚她從外間柜子上開盒拿了香，因那線香即將點完，她不敢耽擱馬上進裡邊來續香。待香燃穩了，她才返回外間鎖了盒子。
這一切都只有自己一個人，世子雖在，卻起不了什麼作用，又不能當證人。
而且那日世子忽然睜開了眼睛，嚇得她夠嗆。全副精神都在這事上去了。
原本能當證人的如意、如心偏又被自己那日遣去歇著了，反而顯得更具有嫌疑，如今百口莫辯，這可怎麼辦才好？
心事重重這一走神，沉歡給世子擦拭嘴巴的動作就機械性質地重複了一次、又重複了一次、又重複了一次……
待她發現自己行為不妥，驚慌失措回過神來的時候，正好和一雙睜開的黑眼珠相對。
「啊————！」這次沉歡叫出聲了，很大聲。
「世、世子……」世子這又睜、睜開眼睛了，這怎麼回事？
媽媽呀，能不這樣嚇人不？
被喚之人毫無反應，那雙眼眸又黑又幽邃，卻毫無感情，也無情緒，猶如人偶。沉歡試著將手指在那雙睜開的眼睛前晃了晃，毫無反應。
植物神經觸動，導致的眼睛反射性睜開嗎？
沉歡小心翼翼地靠近，將手指又晃了晃，確實沒反應。可是不知為何，沉歡心裡就是惴惴的，因為剛剛胡亂給世子擦嘴，導致世子那形狀姣好的唇角，帶著微微的紅。
她總覺得那黑黝黝的眼珠在盯著她。
幻洛被沉歡的驚聲尖叫引了過來，邊進門邊皺眉斥責，「好好的叫什麼？沒個體統！」
沉歡連滾帶爬奔到幻洛面前，「世、世子眼睛能睜開了！」
「胡說什麼，既是睜眼了就是醒了，沒聽過睜眼還不醒的。」幻洛明顯不信。
到床邊一看，世子依然閉目沉睡。
沉歡不相信，湊過去一看，果然世子眼睛依然是閉著的。
這、這難道世子在自己在的時候才睜眼？這都撞見兩回了。如能睜眼，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指不定主子一高興，那定魂香的事情也就不追究了。
幻洛斥責了幾句，掀開帘子走了，沉歡還得接著之前沒幹完的工作繼續干。
「世子爺……」沉歡想了一下，湊近世子宋衍試探性地哄他道，「您的眼睛可真好看啊……」
「再睜給奴婢看看吧。」沉歡繼續諂媚。
床上的睡美人毫無反應，顯得沉歡像個智障。
咦……表揚也還是沒反應。
沉歡摸著下巴沉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需要稟明平媽媽嗎？可是不睜眼誰信啊？
於是沉歡又嘗試解釋了一下……
「奴婢不是故意多擦你的嘴巴的，實在是今兒出了事，奴婢心中憂懼異常…一、一時失手…請世子爺責罰。」反正世子爺沒醒，責罰不了她。
「請世子爺不要生氣。睜開眼睛吧……」今天這麼霉，你睜開眼睛讓我沖個喜吧。
宋衍不理她。
有責罰你的時候。
沉歡還在哄世子睜開眼睛，那邊平媽媽就回府了，沉歡心裡咯噔一聲，預感好日子要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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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哼。
沉歡：TAT你睜開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