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

奇迹

病痛折磨得男人渾身幾乎被冷汗浸透,他削瘦的十指抓緊身下的床單,青筋一條一條浮現在手背上,他剋制著自己身體的顫抖,根本聽不清祁奕說了什麼。

「想活嗎?」祁奕把玩著氧氣罩,睨著床上人,又問了一遍。

男人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監護儀又開始發出刺耳尖厲的報醒聲,但也許真的到了瀕死的一線,他反倒迴光返照聽清了少年的話。

雖然發出不出聲,但男人的視線死死粘在祁奕手上的呼吸罩上。

他是真的想活。

祁奕輕笑一聲,隨手拋開呼吸罩,俯下身,對上床上人幾乎頻臨渙散的瞳孔,低聲說:

「這玩意兒可救不了你的命。」

陸厲行眼睜睜望著呼吸罩落在床下,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他胸膛驀然一顫,口角湧出血沫。

絕望到極,他猝然回憶起他短暫又不甘的一生,前三十多年他遇到過太多意外和變數,卻無一不是可以克服和渡過的,但這一次他卻知道是要完了。

祁奕把床上人的臉掰正,「現在你該看著我。」

「……」陸厲行毫無反抗之力,但對上少年目光的那一剎那,清晰的思維又開始混沌。

在他的視線里,少年的瞳孔逐漸變成一個極度廣闊,緩慢旋轉,深淵眼晴般的鉛灰星海。

不曾體會過的人,沒有人能理解他此時玄妙的感覺。無法形容,周圍時間像是忽長忽短,長到一生短及一瞬,充滿了失真感。

不知什麼時候,原本尖嘯促鳴的儀器早已恢復安靜,飆升的血壓趨於平穩,驟停的脈搏恢復跳動。

甚至無時無刻失律,令陸厲行痛苦了半生的心臟也逐漸穩定下來。

「呼……呼……」

陸厲行本能得大口呼吸,消毒水的空氣吸入肺管,他竟感覺四肢又充盈了力氣。

祁奕閉了閉眼,微退開一些,陸厲行混沌的思維逐漸清醒。

「你……」他喉嚨嘶啞,正想開口。

這時,門被人砰地一聲巨響被人從外面撞開,乍一看清裡面的畫面,床頭鬱金香不知什麼時候枯萎了,而少年壓在他名為養父的男人身上,姿態親密似乎在接吻,陸思澤心口一跳,怒火攻心,「你竟敢!!」

他氣得渾身發抖,眼看就要失控,許傑手裡拿帕子擦著汗,一邊拉住他,「現在明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急救隊……」

話還沒說完,被陸思澤叫來的急救人員到了。

陸思澤只得強行按捺,側身讓開路,醫生護士推著擺滿搶救藥素和針管的小車圍上去,正準備實施搶救,卻見前幾天一口氣吊在鬼門關的人,居然……神采奕奕地自己坐了起來!

西方面孔的主治負責人操著嫻熟的中文慎重地說,「陸總,我們需要給您再做一次檢查。」

陸厲行沒什麼意見,他目光還定在坐在軟沙發上的少年身上,聲音乾澀嘶啞,「全都在這裡做。」

沒有人敢反對。

五燈會元一籍里有句老話叫「迴光返照」,人將死前偶爾神志會忽然清醒或短暫的興奮,臨床上這種表現也不少。這些見慣病例的醫生本也這認為是這樣,心裡不報多大希望。

但檢查報告一出——

從血常規、病理切片、CT、透析一系列把該做的不該做的做了一遍,居然沒有發現一點問題,就像再正常不過的人,除了有些貧血,陸厲行的細胞活性甚至比常人還要旺盛!

「這簡直……」主治醫生捏著白紙的手都在顫抖,半響后,他揭下頭帽,喃喃道,「不可思議!這是神跡!就是神跡!神降臨了!我的主啊!我居然見證了一個神跡!這裡臨床醫學的奇迹!」他興奮地抓住陸厲行的手,「陸總,你是神眷顧的子民,天啊!」

神眷顧嗎?

陸厲行嘴角不易察覺得一彎,瞟了一眼少年。

角落裡,許傑身體難以自持晃了晃,蒼白的臉色染上振奮的紅暈,餓了一整天的胃忽然也不覺得難受了。

雖然不敢置信,但說祁奕和陸總痊癒沒有干係打死他都不會信。

救了陸總的命等於是平步青雲,別說區區一個海逸,就是陸思澤這個養子都得靠邊站,而他這個「潛邸舊人」大約也能跟在身後沾沾光?

這一天峰迴路轉太過刺激,許傑激動得腿肚都在抖。

與他相比,陸思澤臉色就極為難看了,前幾天看陸厲行那幅病入膏荒的模樣,沒人認為他還能從棺材里爬出來,所以這兩天他在公司里有些動作難免大了些。

但現在陸厲行忽然又行了,冠皇肯定落不到他手裡,從天堂墜到地獄不外如是,他也顧不上心底的惱怒,只希望能趕緊去處理掉小尾巴。

后槽牙咬得極緊,他陰鷙地瞪住祁奕,指尖幾乎刺入皮肉,雖然不知道這少年做了什麼,但肯定脫不了干係!

現在也沒人關注陸思澤臉色好不好看,冠皇老總一日不退位,他只是個分公司總裁,何況陸厲行康愈后自己找個女人生個孩子不比養子親?

陸思澤也想到這一層,他攥緊拳頭,卻沒想到緊接著,陸厲行喝了幾口溫水后開口,「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其實陸厲行不過三十五歲,但祁奕看起來顯小,這麼稱呼不過分,又顯得親近。

祁奕,「許傑。」

許傑忽然被點名,忙從角落裡站出來,「誒。」應著聲,他心裡忽然升一絲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應驗了。

祁奕,「告訴陸總,我叫什麼。」

許傑:「……」為什麼倒霉的總是他?

原先還因體檢報告滿室熱烈的氛圍驀然一靜。

敢這麼和冠皇老總說話的,毫不誇張的說墳頭草都能燒成一箱灰了。

陸厲行反倒笑了,他問:「想不想來給我當義子?」

陸思澤陰沉難看的臉,徹底扭曲了。

「你見一個順眼就要收他當兒子嗎?什麼習慣?」祁奕豎起兩指擺了擺,「抱歉,我沒興趣。」

說著,把恨不得縮在最後的許傑揪出來,「走了。」

一時間,加護病房裡鴉雀無聲,靜得落針可聞。

可陸厲行卻不覺有什麼古怪,他現在是病去渾身輕,見祁奕轉身要出門,他心底一慌,也許是剛蘇醒還沒有恢復往日的理性自恃,竟迫不及待從床上下來,就要追上去,但他身體卻跟不上,許久沒有運動反倒用力過猛,差一點磕到腿,被幾個護士手忙腳亂扶住才站穩。祁奕側過臉,目光示意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好好休息,有事我會找你。」

他救人自然不是白救的。

我會找你。

陸厲行卻只注意到這四個字,忍不住彎起嘴角,他這輩子都沒覺得這麼欣喜過,比賺了幾個千億還要暢快。

與此同時,明光醫院前面的A座耳鼻喉科,也正在接待一名特殊的病人。

戴著壓低的寬邊帽的羅繁星,正坐在冰涼的凳子上,他眼眶熏得赤紅,雙手緊攥成拳,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剋制自己不要發抖,希冀地看著戴口罩的醫生。

沉吟半響,醫生搖搖頭,緩緩開口,「看不出什麼問題,排除發炎紅腫,喉鏡做了,也沒有發現異物,這真是奇了怪了,找不出問題。」

如果是平時羅繁星一定早就跳起來大罵庸醫,但現在的他說不出話,只能雙手扒著頭,砰砰砰砸捶著桌面發出絕望的巨響。

嗓子眼發出變調的音階,「啊啊啊啊啊——」

羅涵宇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見驕傲膽大的羅繁星上午還意氣風發拍了時尚封面,現在卻如被逼到懸崖邊瀕死困獸一般,心酸不已,頭一次低聲下氣道,「醫生,您看,我們繁星是歌手,喉子就是命根子啊!真的不能治好嗎?多貴的葯,動手術,錢都不是問題。」

「關鍵不是錢的問題,」醫生摘下眼鏡,長嘆一聲,「只有知道病症才好對症下藥。」他指著灰白的片子,「你看,喉鏡根本找不到異樣,還有這裡,這裡人體最主要的發聲器一點毛病也沒有,可是他就是說不了話。我們也不能隨便給他開藥,你說是吧?」

「是是是,」羅涵宇連連點頭,唯唯應諾,轉然說,「可我們繁星下周還有一場演唱會,您看看有沒有辦法臨時……」

「這種情況,我勸你們還是取消吧!」醫院搖搖頭,「我從來沒有這種病症,不敢保證,更不敢下藥。」

從海逸出來,羅繁星就失了聲,明光已經是今天他們跑的第三家醫院。

「砰砰砰——」聽見否定的回答,羅繁星更瘋狂了,崩潰得用額頭瘋狂砸著桌面,把正交談的醫生和羅涵宇嚇了一跳,羅涵宇忙拚命攔住他,「繁星,繁星你別撞了,別到時留疤……我們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恢復的!再不行我們去國外!全都跑一遍,就不信治不好!」

一聽可能破相,羅繁星不敢磕了,可他發泄不了內心的痛苦和慌恐,只能使勁摳著喉嚨,「哇啊——」

看在眼裡,羅涵宇也不好受,他氣得指尖顫抖,眼眶腥紅,咬著牙幾乎啐了血,彷彿憎恨的人就在眼前,低聲咬牙,「祁——奕——老子一定要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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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評論區有小可愛問,我就解釋一下~

奕奕可以和生物達成鏈接,等於把病轉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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