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周長壽二年。

神都。

正是隆冬時節，遠處萬象神宮的燈火樂聲隱隱約約地傳來，聖人自製的宮廷樂舞日日表演不怠，臣子們歡聚一堂，正是和樂融融的景象。此時是聖人繼位的第三個年頭，今年元旦祭祀上，聖人以魏王武承嗣為亞獻，梁王武三思為終獻，並沒有選擇皇嗣李旦，甚至廬陵王李顯此時仍輾轉於房州未得歸京。李唐王室敢怒不敢言，一時之間朝堂之上議論紛紛，李氏正統的地位已處於岌岌可危的境地。

已是夜晚時分，嘉豫殿外偶爾有禁軍巡邏經過，此外再無半點聲音。殿外的枯樹張牙舞爪，平添幾分猙獰。

驀地，黑漆漆的殿內傳來悉悉索索的人聲，幾行人影悄悄推開了殿門，自內向外而出，這幾行人影遠看覺得有些怪異的臃腫，細看才發現有幾人扛着大包的麻袋在肩上，所以投映在殿門之上的影子望之不似人形。

「站住！」

黑暗裏傳來一聲斷喝，幾個人嚇得身子一僵，為首的緋袍人約莫四五十歲，面上敷粉，他眯起眼睛，向聲音來源處看去：一個高大的武將提着燈籠向他走來，待走到近前，這武將臉上已然堆滿了笑意，拱手躬身道：「原來是鄭少監，誤會，誤會了。」

那被喚作鄭少監的緋袍人臉上似笑非笑，漫不經心地拱了拱手：「楊將軍辛苦，都是為聖人辦事。這麼晚了，楊將軍怎麼會在這裏？」

楊將軍陪笑道：「皇嗣孫沔陽縣主白天的時候走失了，宮裏又大，聖人讓屬下四處尋找，這不就找到這裏來了。」

鄭少監面上一僵，微微一笑道：「不錯，那是該好好找找，縣主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也跑不多遠，夜深了，說不準縣主已經回去了，楊將軍不如回去看看？」

那楊將軍連連點頭，瞥了一眼鄭少監身後的人與麻袋，臉上露出些許躊躇之色。

鄭少監清清嗓子道：「楊將軍還在等什麼？」

楊將軍笑了笑，說道：「鄭少監說得是，屬下這就回去看看。」說着行了一禮，向身後打了個手勢，帶着一隊兵士離開了。

等著人都走遠了，鄭少監後面一人湊上來悄聲問道：「少監，我們。。。」

鄭少監瞥了他一眼，訓斥道：「慌什麼，快點幹活！」

那人被他說得後退了一步，沒敢再說話，一行人又匆匆離開了。

嘉豫殿高大的檐角在夜色的映襯下彷彿一隻怪獸，沉默著，吞噬了所有的黑暗，又像是隱藏了所有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門扉吱呀，一個小小的身影倒映在殿門上。在月光下，這身影被拉扯得又細又長，由淺灰色漸漸凝實，一個梳着抓髻的小孩子跑了出來，她身上穿得厚實，遠看像是一個糰子，可此時卻並沒有憨態可掬的模樣，反而充滿了慌張，跌跌撞撞地跑遠了。

嘉豫殿這才徹底恢復了沉寂。

這一天是正月初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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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惶恐，希望大家喜歡吧。以下是一些相關的科普，以便於讀者理解，拜謝。

長壽二年：即公元693年。

亞獻、終獻之順序：元旦奠酒儀式分初獻、亞獻、終獻合稱三獻之禮，以爵位高低分別對應不同行次。

萬象神宮：即神都洛陽明堂，唐睿宗李旦垂拱三年(687年)，武則天下詔拆除乾元殿，於其地造明堂，是洛陽木質建築的集大成。

長壽二年正月初二，皇嗣李旦的正妃劉氏和側妃竇氏被人誣告用法術詛咒武則天，在正月初二這天去宮中給武則天請安后就失蹤了，無人知曉她們的下落。

資料來源：《資治通鑒·唐紀·唐紀二十》，《資治通鑒·唐紀·唐紀二十一》，《新唐書·卷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