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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枕頭和被子依舊被疊的四四方方,豆腐塊似得擺在了牆邊上。

千防萬防竟是沒防住?

江煥砸了下門板,御劍飛向了後山。

老遠的,江煥便聽到了雲楚楚的哭聲。

「福安!嗚嗚嗚,你怎麼了,你醒醒啊!」雲楚楚跪坐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個小弟子圍著她,亦是默默垂淚。

江煥和季寧臣一前一後從劍上跳下來,跑了過去。

老黃狗福安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雙目圓睜,尾巴下垂,竟是個死不瞑目的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昨天還好端端的,今天就……」江煥話說一半,又咽了回去。

雲楚楚哭得一抽一抽,淚珠子不要錢似得往下掉:「都怪我,我不該把福安關到山下,不該把福安關到山下!」

她邊說邊去撫摸福安的耳朵,平日里,只要雲楚楚撫摸福安的耳朵,福安就會發出舒服的哼唧聲。

現在不會了。

「福安?福安?」雲楚楚抽泣不止,「你理理我,理理我……」

江煥在一旁看得好不難受,這黃狗養在清靈峰十四年了,和大家都有了感情,如今突然死掉了,叫人如何不傷心難過。

「小師妹,不哭了啊。我一會給我爹寫封信,讓他把還靈丹拿來給我用用,或許能救老黃一命。」季寧臣半蹲在雲楚楚面前,溫聲安慰道。

雲楚楚仍舊哭個不住。

江煥默默嘆了口氣,抬頭一看,卻見嬰翀背著個小竹簍,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他們。

他竟然在這?

江煥沉著臉望向嬰翀:「了之,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嬰翀髮帶飄飄,遙站山巔,宛若蘭枝玉樹,又似瓊瑤仙人,他略帶緊張地垂了垂眸:「江師兄,福安的屍體,是我發現的。」

「是你發現的?」對於這個回答,江煥頗為意外。

「是,是我發現的。」嬰翀很是有些慚愧,「只是,當我發現福安時,它、它就已經仙去了。」

季寧臣滿是責備的瞪了嬰翀一眼:「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小師妹也不會把老黃攆山下去,看,遇到危險了吧。」

「清靈峰到處都是結界,就算福安去了山下,也很安全啊。大抵,大抵是遇到了什麼意外吧。」和嬰翀熟稔了些的齊雲雙替其說話道。

江煥依舊沉著臉。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懷疑嬰翀,因為,整座清靈峰有可能對福安下手的,只有嬰翀。

只怕這黃狗和坤天池中的夫諸一樣,都感受到了嬰翀的異常之處。

老黃生活在清靈峰,日日沖著嬰翀叫,一日兩日還能躲得過,時間長了,傻子也能發現問題!

可是,真的是嬰翀嗎?

此時的他,應該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才對!

他望著嬰翀的目光,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其他弟子發現了江煥的異樣,紛紛轉過身來,與他一起望向嬰翀。

嬰翀掩在衣袖中的手默默攥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江煥,怯聲道:「江師兄,你、你怎麼了。」

江煥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他五官凌厲的很,不笑便罷了,如此皮笑肉不笑的的對人笑一笑,很是有些瘮人。

「嬰師弟,這天還沒大亮呢,你摸黑到山下去做什麼?」

嬰翀渾身一顫。

饒是哭泣不止的雲楚楚都聽出了江煥話中的深意,猛地直起身,望了眼嬰翀道:「大師兄,你是在懷疑嬰翀嗎?」

「沒有啊。」江煥淡定扯謊,「我就是想知道嬰翀去幹嘛了。」

被他這麼一說,季寧臣也朝嬰翀投去了懷疑的目光。

「不可能是嬰翀!」雲楚楚站起來道,「嬰翀那麼善良,怎麼可能做出傷害福安的事!」

嬰翀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清俊秀美的臉上愁雲輕漫,如畫的眉眼中寫滿了委屈和幽怨。

江煥望著可憐巴巴的嬰翀,心中莫名一軟。他乾咳了一聲,緩了神色道:「小師妹你誤會了,我沒說是嬰翀殺得福安,我只是想知道,他三更半夜的跑出去幹什麼了。」

「對啊,你跑下山幹嘛去了,還背著個小竹簍。」

季寧臣弔兒郎當的走向嬰翀,將他身上的小竹簍摘了下來,放在了地上。

嬰翀全程一言不發,只默默地望著江煥。

「嘿,你們瞧瞧這裡面裝的都是什麼。」季寧臣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一股腦將竹簍里的東西倒了出來——鏟子,鋤頭,小鐵鍬,還有幾塊扁平的大石頭。

好嘛,這下連作案工具都有了。

雲楚楚難以置信的望著嬰翀,虛著聲音道:「嬰師弟,你背著這些東西到山下去幹什麼了?」

嬰翀搖搖頭:「我、我不能說。」

「有什麼不能說的啊!怎麼?做賊心虛啊!」季寧臣蹦了起來,狠狠在嬰翀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嬰翀,是你殺得你就承認,撒謊可比殺生的罪過大多了。」

確實,在蒼崀山,撒謊可是重罪。

嬰翀抿著唇角,仍是不肯說的模樣。

季寧臣臉都黑了。

「嬰翀,你怎麼回事,你這個樣子活像是被抓了現行的殺狗真兇。」

面對季寧臣的咄咄相逼,嬰翀毫無還擊之力,只半是哀求半是委屈的望著江煥。

江煥心情複雜的走到嬰翀身前,盡量保持著溫和:「嬰翀,看著我的眼睛,告訴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十四歲的嬰翀比十八歲的江煥整整矮半顆頭,他微微揚起臉,鎮定而委屈的望住了江煥的眼睛。

嬰翀的眼睛生的絕美,冷漠卻又含情,純凈之中又帶著些漫不經心的疏離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過於複雜,所以才格外容易令人沉淪。

江煥很後悔選擇了和嬰翀對視,他根本敵不過這雙眼睛。

良久,嬰翀終於開口道:「江師兄,你一定要知道嗎?」

「一定。」江煥沉聲道,「你應該洗去你身上的疑點不是?」

嬰翀嘲諷似得笑了笑,若無江煥的指引,誰能將福安的死和他聯繫起來。

嬰翀沒再說什麼,從懷中掏出了個小袋子遞給了江煥。

江煥狐疑的接了過去,一邊拆袋子一邊問:「這裡面裝著什麼?」

袋子打開,裡面躺著十幾顆種子似得東西。

「是梅果和桂花的種子。」嬰翀柔潤可親的笑著,「我將它們悄悄種在了山下,想著明年開花結果的時候,便能給大師兄釀梅子酒和桂花酒了。」

江煥猛然一愣。

那十幾顆輕飄飄的種子,竟是變得尤為沉重起來。

「你、你悄悄跑出去,是為了這個?」梅子酒尚未入口,他的心裡便酸澀起來。

「是。」嬰翀默默的將種子接了過去,他低頭望著那些黑黑小小的種子,滿是難為情,「我本想等酒釀好了,待出山之時送給大師兄品嘗的,如此,也不算壞了門規。誰知……」

嬰翀凄楚一笑:「大概是我做錯了吧。」

江煥默默的望著嬰翀,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萬一是你播種的過程中遇到了老黃,老黃要咬你,你一怒之下拍死了它呢?」季寧臣趴在崖邊的一塊巨石上,陰陽怪氣道。

「季師兄!你怎麼能這麼想嬰翀!」雲楚楚氣得直瞪眼。

季寧臣抬手制止了雲楚楚:「你別急,既然都問了,自然是要問清楚。」

他從大石上蹦下,走到嬰翀面前:「你別怕,只要你能把事情解釋清楚了,大家自然不會再懷疑你。」

「他不用解釋了。」江煥冷不丁道。

季寧臣狐疑的望著江煥:「江重風,你什麼意思?」

江煥瞥了季寧臣一眼:「你傻了?老黃身上哪有傷啊,它睜著眼睛垂著尾巴,不是被攝了魂便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嚇死了。」

季寧臣傻乎乎的瞪圓了眼睛。

他悄悄錘了江煥一拳:「你怎麼回事!忽然反水!」

江煥哼哼兩聲,壓著聲音在他耳旁道:「什麼反水,我一早就說了,我沒有懷疑嬰翀,不過就是想搞清楚他一大早起來幹什麼去了。」

「你!」季寧臣氣得牙痒痒,「下一回再有事,我絕不幫你了!」

江煥未置可否,淡定的將鐵鍬鋤頭什麼的裝回小竹簍里,交給了嬰翀。

嬰翀連忙接了過去。

「好了,沒事了,準備準備去師母那裡報到吧。」

嬰翀笑著點點頭,將小竹簍背在了身上。

雲楚楚依舊紅著眼,畢竟無論怎樣,福安都救不回來了。

江煥滿是心疼的摸了摸雲楚楚的小腦袋,他看了眼慘死的大黃,無奈道:「小師妹,不要太傷心了,大黃年事已高,這一天早晚會來到的。」

他指了處風水不錯之地:「咱們把福安埋到那去,他日若能尋出殺害老黃的真兇,給老黃報仇便是。」

雲楚楚聽罷他的話,又哭了起來。

她哭了好一會,總算接受了老黃已死這件事,帶著幾個小弟子去江煥所指的地方給老黃挖墳去了。

塵埃落定,江煥總算出了口氣。

他滿是愧疚的沖嬰翀一笑:「嬰翀,適才是師兄不對,讓你受委屈了。」

嬰翀搖搖頭:「沒關係的,我來蒼崀山的時間短,大家對我不信任很正常。」

說完,他又悵然的補充了一句:「待時間長了,大家就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到時候不用我解釋,大家也會選擇相信我的。」

江煥目光沉沉的望了嬰翀一眼。

他沒說什麼,笑了笑,帶著嬰翀走向齊若素所居的小院。

嬰翀乖乖的走在他的後面,一掃適才的陰霾,興緻勃勃地問:「江師兄,我可以種梅子和桂花嗎?」

「當然可以啊。」想著嬰翀下山的目的是為了種梅子和桂花,日後好為他釀酒,江煥的心裡就怪怪的。

「都可以種,你想種什麼就種什麼。」

「真的?」嬰翀興奮了起來,「那我想再支一個葡萄架,然後再在山崖邊種一些紫藤。」

怎麼招?一代魔頭是要投身園藝界了嗎?

江煥邊走邊道:「都可以,正好師母也喜歡花花草草,你看著折騰。」

說話間,已是到了齊若素的小院外。

「師母不喜歡閑人做擾,我就不進去了,你替我問個安吧。」

嬰翀朝齊若素的院內望了一眼,只見院中百花爭妍,果如江煥所說的一般。

「好的,江師兄。」

江煥點點頭,目送著嬰翀走進小院。

待那清雋的身影消失於眼底,江煥擲出乘鳶飛向了崖底。

不錯,他仍舊懷疑嬰翀。

昨夜,他明明留著一絲神思關注著嬰翀,他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他是怎麼辦到的?要知道,他體內可是一絲靈力都沒有啊。

若真能證實是嬰翀殺得老黃,那麼變可證明,嬰翀展現在人前的一切表象都是偽裝!

可太可怕了!

江煥催動著乘鳶,霎時間便飛到了崖底。

他自袖中拿出一小撮黃毛,吹了出去。

那是他趁著雲楚楚不注意,從老黃的身上薅下來的。

黃毛在半空中起起落落,最終飄浮在一叢馬齒草之上,不動了。

江煥連忙走了過去。

他蹲在地上,細細翻動著馬齒草,果然找到了幾根狗毛。馬齒草周圍印有兩排腳印,那些腳印整整齊齊,一來一回,大小相同,顯然出自一人。

嬰翀的腳印?

江煥又往前走了走,果然看到了幾塊被翻動過的土地。

這裡,便是嬰翀種下花種的地方?

江煥糊塗了。

難道真是他過分心疑,冤枉了嬰翀?

正想著,兩滴鮮紅的血從天而降,落在了江煥雪白的劍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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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龍傲天師弟的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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