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或許我會留你一命

男人說完，渾濁的眼淚早已經在臉上漫延。何貴波始終一聲不吭，高筱潔說過，他哥哥是在接到醫院告知他肝癌晚期的電話后，選擇自殺的，而這個男人也提到他先是接電話，然後才……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倒也不奇怪，何念波得的病需要一大筆錢來治療，他又得了肝癌，還是晚期，也要花很多錢，而且，就算是花了錢也沒用，因為癌症晚期根本就是白花錢的事，所以何貴洋就乾脆選擇自殺，這樣他就不用花錢治療了，還能得到一筆賠償金，這樣也就解決了何念波的治療費用問題。

何貴波突然覺得異常痛苦，如果他再早點回來的話，他哥哥肯定不會走這條路，只是幾十萬而已，卻逼到他的哥哥走上絕路。

「你說的有人找你麻煩又是怎麼回事？」何貴波想起了這件事，他問。

「是，是，」男人的嘴動了動，但沒說下去，似乎是在忌憚着什麼。

「說出來我幫你解決。」何貴波說，「算是，替我哥感謝你經常請他們一家人吃飯。」

「不用不用！」男人趕緊拒絕，「我跟老何認識好幾年了，我們關係一直很好，老何兩口子為那孩子操碎了心，我們都看在眼裏的。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也就是有時候做什麼好吃的，就請他們來吃一頓……」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情。」何貴波打斷男人的話，「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對我哥的好，我會還給你這個人情，你要是不接受，我很難跟我哥交待。」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男人連連拒絕，但又一次被何貴波打斷。

「我不喜歡重複我的話，你也不用推辭，如果你今天不說，那我會常常來找你，這樣我們兩人都麻煩，不如就一次過，今天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我也就不用再來找你。」

男人沉默了，眼前這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子，眼中透出來的那份邪讓他感覺很害怕，這是一個麻煩的人，能不接觸還是盡量不去接觸的好。

「是，是老何的小舅子。」男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老何兩口子都是老好人，就是他這個小舅子很不省心，好賭，經常鬧事。老何家因為孩子的病本來就不富裕，但這個小舅子還是經常來他們家借錢，常常是借不到就硬搶，老何兩口子也沒辦法。

「老何走了以後，他想靠着這事發一筆死人財，保險公司來調查的時候，我知道有監控，所以就沒撒謊，照直說了，結果他說我斷他財路，找了幾個人砸了我的家，又把我狠狠打了一頓。

「我差點被他們打死，腿斷了，肋骨也斷了，在醫院躺了兩個月，現在就跟廢人似的，也沒辦法再工作，家裏的擔子都壓在我老婆身上，我就怕他再來鬧，那種混混我們可惹不起啊！」

男人的眼中盡顯恐懼，何貴波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從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放在男人面前。

「這張卡里有一百萬，算是報答你對我哥的照顧……」

「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男人緊張地打斷何貴波的話，眼神瞬間變得惶恐。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緊跟着便是一個小男孩兒的聲音，「爸，該吃藥了。」

男人更加緊張，視線落在門口的方向，但很快又落在何貴波身上，彷彿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即將被發現似的。

下一刻，小男孩兒走了進來，立即被眼前多出來的人嚇了一跳。

「密碼是六個零。」何貴波說，之後他沒再多說一個字，轉身離開了。

男人還在身後叫着使不得，但何貴波已經遠遠地離開了。

何貴波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十二分，這個時候應該都下班了吧？

濃濃的墨色點綴著現代化都市的霓虹，何貴波就在濃濃墨色的掩護下，潛進了高一籌的辦公室，並且很順利的找到了何貴洋案子的相關資料，包括那個裝有監控的U盤。

何貴波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打開了高一籌辦公桌上的電腦，只是在插入U盤時，他的手抖的厲害，雖然已經大致知道內容，但他還是有些不願相信。畢竟那是他的哥哥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影像，只是這影像太過可怕，他有些害怕看到。

監控視頻還是打開了，何貴洋活生生的出現在何貴波面前，雖然只是監控畫面，但何貴波還是立即屏住了呼吸。畫面中，絕望的何貴洋一步步走向腳手架的盡頭時，眼中除了對這世界的眷戀外，更多的則是一種解脫。

這不奇怪，何貴洋沒有特別的技能，一直靠在建築工地做事養家，但何念波小朋友得的病，卻不是他一個普通的建築工人能承擔的，再加上他自己的病，使得他這個原本就已經很艱難的家，變得更加艱難。離開，對他來說也許真的是就是一種極大的解脫。

何貴波的眼中瞬間盛滿淚水，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痛罵自己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如果早點回來，那他哥哥就不至於走上絕路，他為什麼不早點回來？為什麼不早點回來？

從高一籌的辦公室出來后，何貴波徑直去了何念波小朋友的舅舅家，但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吵鬧聲，連帶着還有鍋碗瓢盆落地時的撞擊聲，以及夾雜着尖叫怒罵的、易碎物品的粉碎聲，各種聲響不斷從那不大的房子裏傳出來，衝進何貴波的耳朵里，他的眉頭也跟着越皺越緊。

忽而，一個年輕人從房子裏沖了出來，緊跟着又有一個年老的婦女衝出來抓住他，尖聲叫着不要拿走，那是她的保命錢。

年輕人自然是何貴波嫂子的弟弟，而那年老的婦女，不用說自然是他們的媽媽。此時的狀況相當難看，媽媽抱着兒子的腿尖聲叫嚷着那是她最後的錢，是她吃藥的錢，然而兒子卻完全不予理會，最後乾脆一腳將其踹開，罵罵咧咧地走開，只留下被踹翻倒地大哭的人。

何貴波的眼眸一縮，跟上了那個弟弟，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一間地下賭場，看着他把錢一點一點輸出去。何貴波深吸一口氣，他四下環顧，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目標，繼而跟了上去。

對方是一個二十來歲整條右手臂都紋着火把的年輕人，也許是喝多了酒，正哼哼著去往洗手間，何貴波不緊不慢的跟着，跟着他進了洗手間。那麼巧，洗手間里居然沒別人，何貴波隨即又走了出來，在門口朝四處看看，之後把一個「正在維修」的牌子掛在了門外。

火把手臂的年輕人上完廁所正對着鏡子洗手，突然發現身後站着一個人正死死地盯着他，當即嚇了一跳，他一轉身，那人就站在離他一兩步的地方，視線始終沒離開過他。

「看什麼看？」火把手臂一聲吼，「你大爺的，沒見過爺尿尿啊？」

火把手臂話音未落，何貴波已經掏出手槍指着他了，火把手臂當即懵掉，整個人整個身體都軟了下來。

「大哥，咱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火把手臂的雙眼死死地盯着何貴波手中的槍，生怕視線一離開槍就會響似的。

「放高利貸的？」何貴波冷冷地問。

「對！啊不，不放了，以後改邪歸正，以後再不放了，改邪歸正。」火把手臂語無倫次地說。

「以後放不放跟我沒關係，只要你今晚幫我放一個就行，錢我出，不用收回來，你只要幫我廢了他一隻手就行，我會另外補償一筆錢給你。」

何貴波的話讓火把手臂愣了半天，最後居然表示聽明白了，而且不需要何貴波任何的另外補償。

「大哥，要誰的手你儘管說，兄弟我在這一片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別說一條手臂，就是一個人，兄弟我也能直接給他廢了，根本不用費這個勁。」

「不用，我只要廢他一隻手就行。」何貴波說。

兩人隨後一起走出洗手間，何貴波老遠指了指正一臉喪氣的年輕人，火把手臂當即表示沒問題，大哥你就看着吧，兄弟我保證給你辦成這件事。

等何貴波靠近年輕人時，對方已經輸的精光，正負氣東張西望，有人從旁邊經過，他立即罵罵咧咧說對方擋他的道，要賠錢，被拒絕後，他一把扯住對方不讓離開，何貴波對火把手臂使了個眼色，火把手臂立即帶了兩個人走過去。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敢在這裏鬧事，不知道這裏是爺罩的嗎？」

火把手臂耀武揚威一臉臭屁樣，年輕人立即緊張起來，隨即滿臉堆笑，並放開扯著的人，對方趁機立即走掉。

「火把哥，嘿嘿，沒想到是您吶！」年輕人的臉上笑開了花，「我這哪裏是鬧事，開玩笑，開玩笑的，嘿嘿！」

「開玩笑？」火把手臂上下打量著年輕人，「怎麼，輸了？沒錢了？要不要我借一點給你？」

「哎呀火把哥，你真是，真是及時雨啊！」年輕人興奮的兩眼放光。

「嗯！今天爺心情好，給你十萬塊，收你四分利就行。不過，」火把哥望着興奮到爆的年輕人冷哼一聲，「不按時還的話，你應該聽說了，我火把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放心放心，按時還，一定按時還。」年輕人忙不迭地回答。

……

等何貴波回到家裏，已經快凌晨十二點了，他徑直去了高筱潔的房間，高筱潔果然還沒有睡。

「你好好配合醫生，等手術做完，念波沒事了，或許我會留你一命。」何貴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