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之光

「波皮！」瑞卡喊道，一邊急忙從小精靈面前挪開，慌亂中差點兒從床上摔下去，「不要這樣！」

「波皮很抱歉，小姐！」他驚慌地尖叫著，向後一跳，用細長的手指捂住嘴巴，「波皮只想祝瑞卡·達爾維拉聖誕快樂，還給她帶來一件禮物，小姐！瑞卡·達爾維拉說過的，波皮可以隨時過來看她，小姐！」

「行了，沒關係。」瑞卡說著，呼吸仍然比平時急促，「以後只要捅捅我就行了。」

她拉開四柱床的帷帳，從床邊的桌子上拿起杯水。

她的喊聲把愛麗絲、南希和瑪格里都驚醒了。她們都從自己的帷帳縫中朝外望著，一個個睡眼惺忪，頭髮亂蓬蓬的。

「有人攻擊你嗎，瑞卡？」南希睡意未消地問。

「沒有，是波皮，」瑞卡小聲說，「接著睡覺吧。」

「不睡了……禮物！」南希看見了她床腳的一大堆東西，興奮地說道。

瑞卡轉過臉來望著波皮，只見波皮局促不安地站在床邊，仍然為驚擾了她而誠惶誠恐。她那隻茶壺保暖套頂端的環扣里系著一個聖誕節小紀念品。

「波皮可不可以把他的禮物送給瑞卡·達爾維拉？」他尖聲尖氣地試探著問道。

「當然可以，」瑞卡說，「嗯……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呢。」

這是說謊，她並沒有給波皮買東西。

但她迅速打開箱子，從裡面抽出一雙疙里疙瘩、捲成一團的襪子。這是她最舊最難看的一雙襪子，暗黃色的。這雙襪子之所以這樣疙里疙瘩，是因為一年多來瑞卡一直用它們包裹她的窺鏡。

現在她掏出窺鏡，把襪子遞給了波皮，說道：「對不起，我忘記把它們包起來了……」

波皮卻高興得眉飛色舞。

「襪子是波皮最喜歡最喜歡的東西，小姐！」他說著，脫掉腳上那雙不配對的襪子，換上這雙暗黃色的，「我有七隻了，小姐……可是小姐……」他把兩隻襪子使勁往上拉，一直拉到他短褲的褲腳，這時他突然睜大眼睛，吃驚地說：「店裡的人弄錯了，瑞卡·達爾維拉，他們給了你兩隻一樣的！」

「啊，糟糕，瑞卡，你怎麼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呢？」愛麗絲從堆滿包裝紙的床上朝瑞卡咧嘴笑著，「喂，波皮——這個給你——你拿著這兩隻襪子，把它們搭配一下混著穿。這是你的毛衣。」

她扔給波皮一雙紫色的襪子，這是她剛才從禮物包里拆出來的，還有布萊夫人寄來的手編毛衣。

波皮簡直高興壞了。

「小姐太好心了！」他尖叫著說，朝愛麗絲深深鞠了一躬，眼睛里又充滿了淚水，「波皮知道小姐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巫師，因為她是瑞卡·達爾維拉最偉大的朋友，但波皮沒想到小姐竟然和瑞卡·達爾維拉一樣慷慨，一樣高貴，一樣無私——」

「只是一雙襪子罷了。」愛麗絲說，她的耳朵邊微微有些泛紅，但她還是顯得非常高興。「哇，瑞卡——」她打開瑞卡送給她的禮物，是一條淺藍色的圍巾，上面有著漂亮的星星裝飾。

「真漂亮啊！」她反覆把弄著圍巾。

這時，波皮遞給瑞卡一個小包裹，裡面竟然也是——襪子。

「波皮自己織的，小姐！」小精靈開心地說，「他用自己的工錢買了毛線，小姐！」

左腳的襪子是鮮紅色的，上面有飛天魔毯的圖案，右腳的則是綠色的，上面的圖案是金色飛賊。

「真是……真是……太好了，謝謝你，波皮。」瑞卡說著就把襪子穿上了，這使波皮又一次高興得熱淚盈眶。

「波皮必須走了，小姐，我們已經在廚房裡準備聖誕宴會了！」波皮說著，便匆匆離開了宿舍，臨出門時朝還愛麗絲和其他人揮手告別。

與波皮那雙不配對的襪子相比，瑞卡的另外幾件禮物要配對得多——但馬奈爾家送的除外：只有一張紙巾，創歷史最低記錄——瑞卡猜想他們大概還沒有忘記肥舌太妃糖的事。

查理送給她一本書，名叫《不列顛和愛爾蘭的狼牙飛毯球隊》；愛麗絲送了一口袋鼓鼓囊囊的糞彈；野狼送的是一把輕便削筆刀，上面還附帶著能開各種鎖、能解各種結的小玩意兒；加略送了一大盒糖果，瑞卡愛吃的口味應有盡有：比比多味豆、巧克力蛙、吹寶超級泡泡糖、滋滋蜜蜂糖。當然啦，布萊夫人照例每年都寄來一個包裹，裡面有一件新毛衣(綠色的，上面是一條火龍的圖案——瑞卡猜想索利已經把樹蜂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她了)，以及一大堆自製的肉餡餅。

瑞卡和愛麗絲在公共休息室里與查理碰頭，一起下樓吃早飯。

他們幾乎整個上午都待在煉之都塔樓里，同學們都在美滋滋地欣賞自己收到的禮物。然後他們回到禮堂里享受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包括至少一百隻火雞和一大堆聖誕布丁，還有堆積如山的克里比奇巫師小脆餅乾。

下午，他們來到外面的場地上。雪地白皚皚的，幾乎沒有人踩過，只有利姆突里亞和舒茲朗芙的學生們回城堡時踏出的一道深深的足跡。

查理只願意觀看瑞卡以及布萊兄弟打雪仗，自己卻沒有參加，五點鐘的時候，他就說要回樓上為舞會做準備了。

「什麼，你需要三個小時？」愛麗絲不敢相信地望著他問。

他這樣一分神，就被瓦亞扔過來的一個大雪球狠狠打中了面頰。「你和誰一起去？」她沖著查理的背影喊道，但查理沒回頭，只是揮了揮手，就踏著石階進了城堡。

今天沒有聖誕茶點，因為舞會上有宴席。到了七點，天色昏暗下來，不太容易瞄準目標了，其他人便放棄了打雪仗，一起返回公共休息室。

胖夫人和她的朋友——樓下的維奧萊特一起坐在像框里，兩個人都暈乎乎醉醺醺的，她肖像的底部扔著好幾個空了的酒心巧克力盒子。

「鮮艷之光，沒錯，是這樣！」她聽了他們的口令，咯咯笑著向前轉開，讓他們進去了。

瑞卡在樓上的寢室里換上了幾天前訂購的禮服。是一件深紅色的弔帶晚禮服，她決定不戴那對兒琥珀色的吊墜，畢竟晚禮服抹胸高度的設計還是有點低了。要是再戴上吊墜耳環的話，好像就有點太成熟了。她可不喜歡成為任何場合的聚焦中心。

南希和瑪格里早就抱著衣服和一大把化妝品去浴室準備了，兩人微紅著臉都顯得局促不安。

但誰也沒有像愛麗絲那樣沮喪，她在牆角的長鏡子前打量著自己，臉上是一副驚恐的表情。

瑞卡送她去年的萬聖節禮服忘在了家裡，布萊夫人似乎故意沒給她郵寄來，她執意讓愛麗絲穿一條古典晚禮裙，上面有很多大褶皺和花邊。

她正在嘗試用切割咒去掉那些碎花邊。

「我真弄不明白，你幹嘛不早告訴我你已經有舞伴了，天知道為什麼雷基連提都沒跟我提。」愛麗絲低聲嘟噥著，把袖口的線頭一把揪掉。

公共休息室里看上去怪怪的，裡面的人們不再是清一色的校袍，而是穿著五顏六色的禮服長袍。

幾布在樓梯下面等著愛麗絲。他看上去比平時好看多了，就是穿著有些扎眼，天藍色長袍，手腕上還戴了個閃閃發亮的銀手鐲。不過瑞卡見他沒有發出任何傻笑，不由得鬆了口氣。

「你——呃——你們都很漂亮。」他很不自然地說。

「謝了。」愛麗絲依然情緒不高，胡侃道，「你也是。」

瑞卡看到雷基就站在樓梯口拐角那兒，正向自己轉過身來。

他身穿一身深灰色的西裝禮服，領帶微微松著襯在白襯衫外，看到瑞卡看到了他，便立刻沖瑞卡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雷基今天好帥。」瑞卡衷心地說道。

「哈哈，」他開心地笑了起來，半鞠了一躬，向瑞卡伸出一隻手來，「我的女王請這邊來。」

門廳里也擠滿了學生，都在來回打轉，等待八點鐘的到來，那時禮堂的大門才會敞開。有些人要與其他學院的舞伴碰頭，便側著身子在人群里擠來擠去，尋找對方的身影。

一路上愛麗絲眼睛根本不在幾布身上，而是在人群里東張西望，「哦，糟糕……」

她突然微微彎下膝蓋，躲在瑞卡身後，因為克魯姆在人群里閃現。

不久芙蓉·德拉庫爾走過來了。她穿著銀色的緞子長袍，真是美艷驚人，身邊陪伴她的是希之城學院的隊長羅傑，他看起來牛氣哼哼的。等克魯姆和他們都走遠了，愛麗絲才又挺直身子，越過人群朝遠處眺望。

「怎麼不見查理？」她問道。

一群幻之川的學生沿著台階從他們的地下公共休息室里上來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薩比亞，他穿著一件黑天鵝絨的高領禮服長袍，瑞卡覺得他活像一個教區牧師。他的女伴穿著滿是褶邊的淺粉紅色泡泡長袍，她緊緊吊著薩比亞的胳膊，一個勁兒地把她的胸朝他身上靠。霍比和高布都是一身綠色，像兩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瑞卡滿意地看到他們倆都沒能找到舞伴。

橡木前門被打開了，大家轉過頭，看見舒茲郎芙的學生和馬克西姆女士一起走了進來。

安·涅美日沙緊跟著走在最前面的芙蓉身後，她一身潔白的珍珠長裙，身邊是一位瑞卡不認識的穿深紫色袍子的英俊男生。

越過他們的頭頂，瑞卡看見城堡前面的一塊草坪被變成了一個岩洞，裡面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仙女之光——這意味著有幾百個活生生的仙女，她們或坐在魔法變出的玫瑰花叢里，或在雕像上面撲扇著翅膀，那些雕像似乎是聖誕老人和他的馴鹿。

這時，波若教授的聲音響起：「請勇士們到這邊來！」

嘰嘰喳喳的人群閃出一條通道，讓他們經過。波若教授穿著一件黃格子呢的長袍，帽檐上裝飾著一圈薊草花環。她叫他們站在門邊等候，讓其他人先進去。等同學們都坐定以後，他們再排著隊走進禮堂。

芙蓉和羅傑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麼好的運氣，竟能得到芙蓉這樣的舞伴，他簡直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

克魯姆正目視前方。他穿著黑紅相間的騎士服，兩隻魁梧的手臂好像都要從布料里撐出來了一樣。身邊的好像是希之城的一位姑娘，她長長的假睫毛不停地向他抖動著，一身顯臀的魚尾裙擺來擺去的。

列里車尚萬·捷日就站在他們旁邊，他的女伴是個幻之川的短髮女生，她耳朵上至少戴了四個尖牙耳釘。

蒂米可以說是最耀眼的了。他穿著純白色的燕尾服，顯得天外飛仙般。他正紳士地和他的舞伴說著話，察覺到瑞卡的目光便抬頭微微一笑。身邊的是一位希之城的姑娘，她扎著雙馬尾，一身水色的修身長裙，溫柔地對他回笑著。

塞德里克和丘之漠的柔·雪也站在瑞卡旁邊。瑞卡一側身，目光便落在了安身邊那個男生身上。

突然，她吃驚得張大了嘴。

是查理。

但他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查理了。

他對他的紅髮做了一些手腳，它們不再是亂蓬蓬的了，而是變得柔順而有光澤，打理地舒爽利落。他穿著一件深紫色燕尾長袍，竟然襯得他的氣質高雅尊貴起來——也許只是因為卸掉了他平常總挎在身上的二十多本厚書吧。他自信地微笑著。瑞卡真不明白她以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查理可以這麼英俊。

「你好，瑞卡！」他說，「你好，雷基！」

雷基笑著對他點點頭，倒好似毫不吃驚的樣子。可別人就不一樣了，他們都用一種毫不掩飾的懷疑目光盯著查理。

禮堂的門打開時，圖書館里那些安的追星俱樂部的成員大步走過，都朝查理投去憎恨的目光。就連薩比亞似乎也找不出一句話來侮辱他。

而愛麗絲呢，徑直從查理身邊走了過去，看也沒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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