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時隔近半月,謝薇終於能動了。她上躥下跳地在木屋裡跑了一個來回,沒跑夠還在木屋周圍又溜了一圈兒。等跑了個滿身大汗她才沖回木屋,跳到木桌上抬起自己靈活的小爪爪左瞧右瞧,一臉的滿意。

打從她在識海里被和尚給看破了真身,還被和尚反向讀取了部分記憶以及儲存在識海中的情緒,謝薇便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

和尚知道她是媚宗修士后沒多大反應,倒是離開識海后被用狐狸原型的謝薇拿人話搭訕時嚇了一跳。

覺得和尚的反應挺有意思,謝薇頑劣心起,沒事兒就拿狐狸外表說人話,想看和尚一驚一乍。

可和尚的適應力更加牛逼。謝薇的惡作劇前後也就成功了一次,待到第二次,和尚只是微微一愣,第三次時和尚已經能夠波瀾不驚地接謝薇的話了。

看和尚慌張的樂趣沒了,謝薇也就懶得和和尚搭腔了。倒是和尚時不時會來問問謝薇身體狀況如何。

被用都用不完的精氣滋潤著,謝薇的身體還能如何?她簡直是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也就是重新串聯起經脈和竅穴的過程有些痛苦罷了。畢竟她的奇經八脈斷得跟碎絮似的。謝薇修復經脈的過程,那就跟拿針把一絲一縷的碎絮重新縫合到一起是一樣的。

「這裡是熱水,施主擦擦身吧。」

看著謝薇好起來,和尚心情也不錯。

他一貫準備周道,今日謝薇拆了繃帶出去瘋跑時他去燒水,這會兒謝薇回來了他也正好挑著兩桶熱水進門。

熱水咕嘟咕嘟地被注入到大木桶里,蘊含著絲絲縷縷清香氣味的熱氣頓時飄散開來。

這深山老林的,可沒什麼地方賣著澡豆。修士們又慣是掐個除垢訣、清體訣就解決洗澡問題的。謝薇鼻頭翕動兩下,蹦下桌就去瞧桶,遂見和尚把乾淨地巾子給她掛在桶邊。

「貧僧在水裡加了些可以潤毛防虱的香油。施主,水涼前記得出來。出來后裹好巾子,免得著了風寒。施主若自行擦毛,務必到背風處再擦。施主若不想擦毛,便等貧僧回來,千萬莫將水甩得到處都是。施主身體將好,桶里的水擺著就成,不用處理。貧僧……」

是的媽媽,好的媽媽。媽媽您慢走,媽媽再見。

口中發出「嗯嗯嗯」的聲音,謝薇拿爪子把絮絮叨叨的和尚推出了門,順便嘟囔一聲:「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和尚一怔,復而點頭一笑:「施主說得是。……那貧僧這就去為你取赤藤。」

「嗯。」

謝薇出去瘋跑時在山坡那邊瞧見了一株赤藤。這株赤藤攀附在一棵老樹上,沒有鋤頭鋸子之類的工具是沒法從樹上給它弄下來的。謝薇本是打算回來歇息一會兒再找和尚拿了鋤頭去采赤藤的,不想和尚聽她說了待會兒要去采赤藤的事情,直接接下了差事。

赤藤不是什麼名貴的藥材也不是什麼少見的靈植。也就入酒泡成藥酒能拿來治治不嚴重的跌打損傷。謝薇想要赤藤不是拿來治跌打損傷的——根據她前前世的記憶,赤藤有輕微的麻痹效果。謝薇想要赤藤,是打算把赤藤磨碎了再加點兒料做成麻痹散。

她墜崖的時候可沒帶著什麼丹藥法寶,唯一一把中階人級品質的法器匕首插在那劍修的胸口上沒能拿回來,連保命的符籙都在躲避劍修的追殺時給用光了。

她現在是正兒八經的手無寸鐵。也只能見什麼拿什麼防身,聊勝於無了。

瞧了瞧冒著熱氣的浴桶,謝薇眼珠子一轉,化成了人形。

狐狸泡澡,那鐵定是一桶的毛。這桶又不是她一個人在用,和尚之後拿桶泡澡泡泡了一身她的狐狸毛她會良心過意不去的。

——和尚會這時候去挖赤藤其實也是怕她被人聽到了洗澡的聲音尷尬。和尚如此有心,她也不能沒心沒肺不是?

這麼想著,謝薇用腳尖試了試水溫,接著踏入浴桶,將自己泡了進去。

和尚手巧,木佛已經成型,就擺在小屋西角的木架上,眉目慈祥地向著東方。兩把手工製成的竹立香用麻線吊著,懸在空中晾乾。想來只要天氣晴朗,再過兩、三日竹立香就能完全乾透,可以用來供奉佛像了。

丁香、金桂、蘇木、竹葉……謝薇嗅著水面上的香氣,一邊搓著身體一邊分辨和尚加在水裡的香油都用了哪些材料,她分析得起勁兒,這一泡就泡到了浴桶里的水完全涼透。

打了個噴嚏,謝薇回過神。她從桶里出來,拿起和尚掛在桶邊的巾子抹了抹身上的水漬,又揉了兩把頭髮。

「……好你個禿驢!竟然說謊!我等問你有沒有見過別人,你說你一個人生活在這谷中。可你屋中分明有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世風日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果然是末法之世,禿驢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屋外兩個聲音吵吵嚷嚷,謝薇心下一凜,抓著巾子的手指指甲瞬間變長。

——追兵果然來了。

媚宗覆滅那日,謝薇一看對方那架勢就知道對方沒打算留活口。她從高崖上跳下來的時候就知道哪怕她九死一生活了下來,也逃不開對方追兵的搜捕。

這些天她每天都在想追兵是不是今天就到了,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整整十天她與和尚都過得風平浪靜。前日謝薇還在想:是追殺她的劍修確定她一定活不下來,這才懶得浪費人手來搜捕她個跳崖的小蝦米。還是門中姐妹逃脫的太多,試圖覆滅媚宗的人分兵去追,已無人手花在一、兩個生死未卜的媚宗女修身上了。

謝薇甚至僥倖地想過:會不會追兵已經搜過了這個山谷,沒發現摔回原形的自己,就這麼走了?

現在看來,謝薇只是高興得太早。

「貧僧屋中確實無人。」

狐狸倒有一隻。

屋外,和尚垂眸立掌。卻被兩個修士一人一掌打翻在地,嘔血不止。

這兩個修士在谷中四處搜尋時碰上了和尚,問和尚是否見過媚宗女修。和尚回答沒有見過後兩人並未離開,而是用了輕身符與隱身符跟在和尚身後,一直跟到了木屋之前。

和尚沒了過往記憶,並不知道自己能使出什麼神通。生活上方方面面都與凡人無異。

他能進入識海,能在識海中聯通謝薇的識海,並將自己的生氣分給謝薇,那是因為謝薇幾次進入他的識海,他模仿謝薇,也就漸漸掌握到了一些開啟識海、運用神識的訣竅。

「你這禿驢居然還敢嘴硬?你當我兄弟二人的神識是假的么!?」

修士里長著絡腮鬍子的那個朝和尚吐了口唾沫,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掏出一對雙刀。

另一個油頭粉面賊眉鼠眼地則陰陽怪氣地冷笑道:「這事兒也不能全怪這禿驢。大哥你想,禿驢也是男人,但凡男人,哪個抵擋得住媚宗妖女的誘.惑?媚宗妖女可是天生騷.浪.淫.賤,一時半刻都缺不得男人,恨不得死在男人身上。」

這話聽得屋中的謝薇很生氣。

呸!姐妹們要不是為了修鍊,誰特么稀罕你們這些連尿都撒不出來所以連自己長什麼模樣都搞不清楚的玩意兒!還真當姐妹們稀罕你們!嘔!

「這禿驢本錢應當是不錯的,媚宗妖女看見他怕是眼睛都綠了吧?」

這話……倒是沒錯。她瞧著和尚這塊唐僧肉,眼睛綠得都跟電燈泡一樣了。

謝薇自嘲,輕輕躍起隨手摘下了一束竹立香。竹子柔韌,灌入氣勁就能成為絕好的暗器。哪怕沒法和匕首一樣在人身體上戳幾個血窟窿,看準機會戳爆一、兩個眼球應該是沒問題的。

冷笑著把裹住身體的巾子扔了,謝薇很清楚自己光溜溜白.花.花一身肉能夠爭取至少兩秒的時間。

兩秒,足夠她廢了這兩個只有築基期還大放厥詞的蠢蛋的眼睛了。

將香捻在指尖輕輕一嗅,謝薇就要推門而出。卻見一個光頭身影擋在了門前。

「兩位施主……」

和尚下巴身上都沾了血,眼前也有些發花。可他靠在木屋門前,仍舊雙手合十,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唷唷,這麼情深義重啊?大師,你渾身上下就剩這一條褲衩兒,是不是急著來見你的女菩薩,連脫衣服的時間都嫌長了?」

油頭粉面的修士不顧自己大哥額上青筋暴起,捂著嘴巴一陣笑:「還是你想說『你們要想過去,得先踏過我的屍體』?噗——」

「小弟你和這禿驢廢話什麼!」

絡腮鬍本就氣短,再看見和尚居然敢擋路,掄起手裡雙刀就想砍了和尚的雙臂。

門后的謝薇愣愣瞧著門上和尚的那比自己大上不止一圈的影子,數秒后發出一聲輕嘆。

這可真是個傻和尚。

雖然她之前就知道這和尚是個傻的。但她萬萬沒能想到這和尚能這麼傻。

哐!

一把推開木屋的門,謝薇左手把和尚拉進門內,右手的竹立香差點兒沖著面前兩個修士的眼珠子而去。

謝薇也不知道這一刻自己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葯,怎麼鬼使神差地看了和尚一眼,又因為這一眼,讓手中的竹立香偏轉了些許,一根擦著絡腮鬍子的太陽穴過去,另一根只在油頭粉面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印子。

嗐,自己居然還有臉說和尚傻。自己分明也沒聰明到哪裡去。

不過是看見和尚眼中那一抹央求般的神色,竟然就發了善心,不想把人弄死。

弱肉強食可是修真界的唯一準則。多少女修就是吃了女人心軟的虧,這才死無葬身之地。謝薇這兩百年間也不知道看見多少個媚宗姐妹哭著大罵自己愚蠢,事後追悔莫及。她一直把看到的東西記在心裡引以為鑒,想讓自己保持「聰明」。

罷了。

先機已失,再糾結也回不到前一秒。不想死,就趕緊再動動自己的小腦筋吧!

心中催促自己,謝薇張開自己白皙纖細的肢體。

多虧她這幅保養得當的好皮囊,這對兄弟修士果然看得是目不轉睛,一時都忘了要提起手中武器將謝薇這個媚宗妖女斬草除根。

可惜,美人的皮囊再美,能夠控制住人心神的時間仍然有限。一秒、兩秒、三秒——

那油頭粉面的修士還沉迷在欣賞謝薇的軀殼之時,他那絡腮鬍哥哥已經朝著謝薇舉起了屠刀。

謝薇輕咬嘴唇,不得已直接放出神識,強行侵入了這對兄弟的識海。

有了侵入和尚識海的經驗和被和尚反侵入識海的經驗,加之受了和尚精氣的滋潤,謝薇的神識強度不知不覺已經提升了好幾個層次。這對兄弟修士在修為上本就不如她,識海在她的神識面前就更是脆弱。

謝薇沒費多大力氣就順利進入了兩人識海,尋獲了兩人神識。

識海之中,絡腮鬍正抱著大把的靈石流口水,末了還一個猛子扎進靈石堆里,開始歡樂地在靈石中游泳。油頭粉面則抱著五、六個纖細嬌媚的女子,一面吹噓自己有多牛逼多厲害,一面在鶯聲燕調的讚美中不斷地吃這些女子豆腐,引得女子們嬌笑不已。

恢復成原形的狐狸謝薇翻了個白眼,她繞著渾然不知自己識海被入侵的兩人走了一圈兒,又撇了撇嘴。

其實她不應該嫌棄這哥們兒兩個如此庸俗,內心深處的渴望除了錢就是女人。世間男子大抵與這二人相同,是她和光頭媽媽接觸得太多了,忘了光頭媽媽那種才是異類。

抬起爪子先鑽進絡腮鬍子的身體里,之後再鑽進油頭粉面的身體里。謝薇順著兩人的神識往前回溯,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這哥倆個的記憶。

「這懸賞人是不是瘋了?」

絡腮鬍在懸賞榜上看見媚宗全宗門被懸賞時錯愕不已。

「你倒是看看懸賞原因再說這話!」

一旁的修士哼哼兩聲,聲音里透著不屑:「媚宗妖女拐跑了龍族太子,還為了吸取龍氣把龍族太子做成了人彘,放在宗門裡日夜供百女褻玩!真是可怖可怕又可恨!她們今日連龍族太子都敢下手,那日後對一般修士和凡人呢?不除媚宗妖女,我們仙雲十三州焉能安生!?」

拐走龍族太子?把龍族太子做成.人彘褻玩?這都什麼跟什麼!

謝薇喘不過氣來,她已經有預感自己即將看到什麼。

「所以天道盟受龍族委託,下令誅殺媚宗!只要逮著媚宗妖女,不論妖女修為生死,皆可換取大筆懸賞!」

說話的修士美滋滋的。油頭粉面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懸賞上果然寫著媚宗妖女不論生死修為皆可換到懸賞。鍊氣期以下的媚宗女修一個能換十塊到一百塊下品靈石,築基期以上媚宗女修能換一百到一千塊中品靈石,融合期及以上的媚宗女修就可以拿來換各種稀有的靈藥、靈植還有法器仙器了。

謝薇兩邊太陽穴上猝然一痛,差點兒因為神識紊亂被兩修士識海強行排出識海連接。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她在這山谷里蹲了半個月都沒有遇上追兵的緣故。

滅了媚宗的人不需要派出什麼追兵。那人已經給媚宗安好了莫須有的罪名,今後不管媚宗女修逃到哪裡,都會被天下群起而攻之。

也是,那天夜裡,追殺她的金丹期劍修分明拿的是本命劍。當時她還暗搓搓地想那年輕劍修太過無知,干殺人越貨的勾當也敢拿著本命劍出來招搖。他是怕仇家找不到他,還是怕自己濫殺無辜的事情沒人知道?

現在看來,人家壓根兒就是有恃無恐。他們早就知道媚宗會被代表著天下正道的天道盟通緝懸賞,也早知道在各方圍殺之下媚宗根本出不了有本事向他們報仇的人。

眼下她與和尚遇到的這兩個築基期的修士恐怕只是在這山谷里碰運氣的其中一組人。後頭等著她的少說是十幾個、幾十個下至鍊氣,上至金丹的修士。

這山谷,不能再待了。

可就算要跑……謝薇想起了和尚方才看她的那一眼。

不,她並不是顧忌到和尚這才不開殺戒。事實上若她殺了絡腮鬍和油頭粉面,不肖片刻一定會有其他修士發現這兩兄弟被殺。她殺人的舉動等於證實了這山谷里確實有媚宗女修。打草驚蛇后她更難從山谷中逃出。

可不殺這兩人,這兩人也不會為她保守秘密。她放過絡腮鬍和油頭粉面,等於是去讓絡腮鬍和油頭粉面去通風報信,引來更多的追兵。

難道她要抓著絡腮鬍和油頭粉面當人質,挾持著人質跑嗎?不,這也是行不通的。這對兄弟與其他修士是分好了各自搜索的範圍,約好了再見面的時辰與地點的。兩兄弟超過時辰沒到集合地點報到,她還是得暴露。

唉,用到腦時方恨腦子小。謝薇瞧著還在按照她的意願一遍遍回憶著懸賞榜的兩兄弟,黛眉緊蹙。

要是打從一開始這兩人沒跟著和尚回來就好了。

識海一變,謝薇發出了「咦?」的一聲。她看見絡腮鬍和油頭粉面的神識回到了他們兩小聲討論是不是要用輕身符與隱身符跟在和尚後頭的那一刻。

謝薇計上心頭,鬆開糾結的眉頭就是一笑。

是了,她怎麼沒想到還有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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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以身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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