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條魚！

29

斑在一片迷霧中緩慢前進。

樹枝。

落葉。

細蟲。

腐泥。

潮雨。

他一步步向前走進。

也許一盞茶。

也許過了很久。

他踩進一條河。

前面是清流潺潺，後面是無盡漆黑。

斑回望一眼，一頭扎進河裡。

30

游過很遠，終於在長長的水中看到一線光亮。

那是一隻魚鉤的閃光。

斑笑了：「誰這麼笨，釣魚不掛魚餌？恐怕只有最傻的魚才會上鉤。」

他握住魚鉤，輕輕一拽。

拉力傳來，魚線繃緊，斑順勢上浮。

水花四濺，天光大亮。

「瞧瞧我釣到了什麼？」

站在岸邊的，是一個黑色長發的男人，白衣黑褲，臉扣面具。

斑緊緊盯著他，倏而展顏，輕快答他：「你釣到了我！」

男人微愣，接著也快活地笑起來：「那可真是好大一條魚！今晚有口福啦！」

他沖河流中央渾身滴水的人眨眨眼：「魚啊魚啊，你可願跟我回家，吃一鍋你的燉湯？」

斑肅了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忽又「噗嗤」一聲笑了：「人啊人啊，你就是要吮我的骨髓，我都萬分願意！」

「哈哈哈哈哈哈……」岸邊的男人彎腰大笑起來。

31

斑和他在白沙岸邊席地坐下。

「從你離開后，我們一直都在找你。」

他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睛：「……是這樣嗎？」

「找了很久、很久，一直都很擔心你。」

「哇，」他驚嘆，眼睛眯成兩彎月牙兒，「我很高興。」

他說：「我很高興，斑。」

「……」

「……對不起，」斑忽然說，「我早該發現你的不對。」

「我不僅沒發現你的難處……甚至沒能和你做最後的道別。」

「他們說得對——」

「我彷彿把你看得很重，實際卻並不關心你。」

他聽了，定定地看著斑，又痴痴地笑起來。

「你真好，」他讚歎，「你真好。」

他彷彿唱一首詩：「斑，你真好！斑，你真好~」

斑低頭看著他與自己十指相握，不懂自己有哪裡值得他說「好」。

「斑不怪我騙了你嗎？」

「我假冒斑最重要的弟弟，騙取你對泉奈的關心和愛護。」

「……一開始確實生氣，甚至對此感到厭惡。」

斑回答，看到他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斑笑：「可是一想到是你，那些心裡的過不去，就都不重要了。」

「相比之下，我更擔心你在別的世界過得好不好、會不會受欺負……」

瞧見他黑色的長發都彷彿快樂得偷偷打起了卷捲兒，斑繼續道：「更何況，你當初其實一直否認，為什麼後來又改口了？」

「——是為了我吧？」

斑扣緊他的手：「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這樣溫柔的人啊。」

「……咳。」

他側過了臉。

32

暖風拂過。

看著他眼中清亮的倒影，斑心裡忽地一動。

斑伸手，觸上他面具的眼部。

「……嗯？」他低頭。

「『泉奈』，我可以……」

「唔？」他狀似委屈，「還叫我『泉奈』嗎？」

「是、是……」斑笑，終於釋然，「明暉——」

「哎！」

斑取下他的面具。

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這是你本來的樣子嗎？」

「……不。」

斑沉默，不知怎地就明白：這背後又是一段令人心慌的故事。

斑不再問。

男人卻沒在意這個：「斑，你該回去啦。」

「——以後也別再找我啦。」

「為什麼？」

只見他快樂地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有這份心，知道還有人記得我，我就很高興啦。」

「斑也要過自己的生活吧？」

「把時間留給自己，娶妻，生子，和親愛的人相處。」

「比起看不到希望地找我，我更希望斑能對自己好一點。」

「平安，喜樂，沒有憂愁，也沒有遺憾。」

「可是……」

33

河水開始倒流，景物開始虛化，斑的聲音再傳不到他的耳邊。

——可是，只要一天沒有找到你，我就不可能沒有憂愁、沒有遺憾。

34

第四次忍界大戰，戰後，木葉村宇智波老宅。

「明暉——！」

斑驚醒。

將臉從冷水中抬起，看著波紋中深紅襯衫的人影，斑恍然：「哦……是夢。」

「……」

「明暉啊……」

良久，靜室里發出一聲複雜的嘆息。

35

千手柱間同五影及這個世界的兩位穢土千手洽談終於結束，他伸個懶腰，在斑的房前停下。

「相比起來，」柱間苦笑，「這個世界真的是滿目瘡痍。」

他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敢相信，木葉會變成這個樣子。」

「誰說不是？但是，如果沒有明暉，我們的世界難道不會走向這樣的局面？」斑淡淡道，「我們的世界……只是更加幸運。」

幸運到，正好遇到了明暉。

「斑，」柱間按住他的肩，「你是還在自責嗎？」

「……我有什麼可自責？」

千手柱間：「戰場上的時候，你對這個世界的自己說『只有無能者逃避現實』，還說他『愧對宇智波斑這個名字』……」

「斑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是在鞭笞自己吧？」

斑：「我看見他，就想起明葉建國之初那個想著要實施『月之眼』計劃的自己。」

「是啊，」柱間咯咯笑了，「那時明暉一刀劃開整個政務大殿，不但第一次把斑打得那麼狼狽，後面修大殿的錢還是從斑的私房錢里掏的呢~」

「呵，明暉罵我的那句話——『強者改變世界，弱者適應環境，只有無能者逃避現實』，我永遠也忘不了。」

「可是，斑，別太沮喪啦！」

「你看我們找了這麼多年，不是已經在那個叫『黑暗大陸』的地方找到線索了嗎？！」

斑取出收納在衣襟里的一縷長毛。

雪白而柔軟的毛髮長過數米，表面籠罩著一層若隱若現的淡淡青光，水不沾濕，潔不染塵。

將查克拉注入，一頭白毛巨獸的虛影便憑空躍出。

身軀遮天蔽日，雙角延至后腰，尾巴順滑蓬鬆，肌理流暢，優美健碩。

清亮悠長的獸咆聲從此地出發，環繞飛奔過整座大陸，迴響重重，綿綿不絕。

「這是什麼種族？」

「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這確實是明暉的毛髮，」斑想起在暗黑大陸遇到的那個黑色長風衣外套、長長的紅圍巾垂至膝蓋的青年，他彷彿是特地守在那裡，「我們離他很近了。」

36

柱間看了看天色：「算算時間，另一個你和那三個孩子，快從我們的世界回來了吧？」

「——他們來了。」

漆黑的黃泉比良阪通道打開，站在戰後廢墟中的斑透過通道，與過去的自己對視一眼。

宇智波斑從中走出，身後跟著的是背了一滿滿口袋空間捲軸的鳴人，以及手拉手的「歐尼醬」和「歐豆豆」。

此時此刻，旭日東升，清風徐來，樹葉窸窣。

曜日的金輝在這一刻無聲炸開，給戰後的人和物披上一層金紅的紗衣。

美輪美奐，彷彿萬物新生。

37

「真美啊，斑。」柱間說。

「只要堅持下去，我們總會找到明暉的，對吧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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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