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血染朝露?合之章

第一百零八章 血染朝露?合之章

隨着刀鋒的逼近,花憐優這才意識到,她真的被主上擺了一道,原以為主上真的會聽從自己的意見。

原本按照他們的設計,御花園本是三兄弟葬身之地。

可她花憐優偏偏不信這個邪,她廢了那麼大氣力絕對不是要得到一具夕拾的屍體,她要活着的夕拾,因此才大膽建議,由自己勸說夕拾來朝露宮,如若夕拾不肯,那就是他自尋死路,反之則會放他一條生路;所以她才早早等在蘭亭別院的門口,在宮裏已經安排妥當前提下,只要夕拾答應與她同行,她就有辦法將夕拾帶到朝露宮。

在蘭亭別院外等候的時候,花憐優幻想過無數種結局,被拒絕,被責難,甚至有可能被殺……但這些預料的結局都沒有出現在她眼前。

意外之一:夕拾很容易就答應了與她同行,更甚至可以說是主動邀約,沒有螢火、沒有隨從,她輕而易舉的把他帶到了朝露宮。

意外之二:夕拾不僅告訴了她很多她不曾知曉的事情,更是深情表白了一番,卸去了她幾乎全部的警惕之心。

意外之三:便是主上出爾反爾的背叛,那些禁衛軍不是前來保護他們的,而是埋伏於此趁機誅殺他們的。

原來早在她沾沾自喜之前,她就落入了別人的圈套,自以為是的聰明,到頭來不過是成全他人計謀的墊腳石,自己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響,還害了身邊之人。

一種被騙、被戲耍之後極度憤怒的情緒竄上心頭,燒得花憐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可惡啊……」花憐優慘烈凄厲的顫抖著、嘶吼著,更不顧死活地沖向那些持刀而來的禁衛軍,雖然她不會武功,但是她也不能如此窩囊的認輸。

刀鋒拂面而過,斬斷了她散落肩頭的髮絲,正在此時腰際後有一股力道牽扯着她後撤,回眸一剎,她的鼻尖縈繞滿了熟悉的味道,然後她的身子重重撞上身後的雕花宮門,這一撞,讓她清楚地聽到自己脊背骨裂的聲響,再之後,她見到夕拾站在她原來站着的地方,左手負手而立,右手則夾住了一個禁衛軍刺來的刀刃,只憑指力便輕鬆地夾斷了堅韌的刀刃,斷裂地刀刃落地之前,那名持刀的禁衛軍已被夕拾一掌擊飛。

風撩撥起誰的髮絲,紅色的血噴薄而出,染紅了輕紗帳,浸濕了光滑的青石路面。

夕拾華麗而鬼魅的立於人前,冷冽地笑道:「本王有很久,沒有殺過人了。」

意外一個接一個的侵襲而來,除了前面三個意外,第四個意外也出現了,那就是她從來都不知道,逸王夕拾居然會武功,而且還有很高的武功,如此的深藏不露,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她所不知曉的呢?

花憐優的眸子沉了又睜開,睜開又沉了下去,心也在不斷地自我懷疑中煎熬著。

一雙手,帶着寒意,輕輕撫上自己的面頰,那冰冷的觸感讓花憐優自己都無法忍受,看着夕拾殺戮的背影,她忽然笑了,眉眼間那顆硃砂痣綻放出無數的光芒,像是最溫煦的太陽之光,一瞬間暖流流遍全身,然後花憐優發現,她的小腿開始出現麻痹感,接着是大腿,然後是腰身,再然後是整個身子,最後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花憐優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下,在顫抖的短短時間,那些禁衛軍手中的刀全在夕拾的指尖化為幾段,然後那些斷裂的刀尖在風捲雲聚間齊齊插進他們的心臟、眼睛還有咽喉。

血,順着他們的胸腔,他們的面頰,還有他們的頸脖,流淌著,噴濺著,在輕紗帷幔恍惚飄蕩之際,剛才還生龍活虎的禁衛軍門,全部變成了血肉模糊的屍體。

而夕拾整齊的衣衫,除了有些凌亂外,並未沾染到一星半點的血腥。

看着夕拾乾乾淨淨的背影,花憐優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在靜默、靜寂中,花憐優看着夕拾朝自己緩緩走來,而籠罩在他身旁的朦朧之色,花憐優已經分不清那是輕紗,還是迷霧了。

「王、爺,王……」花憐優試着張口,試着伸手,甚至想試着奔向夕拾,可是她始終移動不了半分,只能可憐兮兮地依靠在雕花宮門之上。

「怎麼樣,是不是渾身麻痹,動也動不了啊?」殺完人之後的夕拾,笑得溫雅而從容。

花憐優艱難地點點頭,試圖再開口,「救,救……」

夕拾彎腰撿起置於地上的那個錦盒,那個在殺人之際,被安然置於角落卻完好無損的錦盒,「想本王救你?」夕拾拍拍錦盒上的灰塵,凝著錦盒笑聲地笑了起來,「呵呵……」

這一笑,便是答案。

花憐優感到心底有一種徹骨的恐慌在蔓延,這種恐慌佔據了她整顆心。

恐慌佔領心間之後,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無邊無際的恐慌,緊緊包裹着花憐優,緊到讓她無法透過氣。

「為、什、么?」

夕拾夾着錦盒朝殿內移步,走了幾步才停下來說道:「原因,你其實很清楚。」說完,一刻不停地朝殿內走去,路過屍首的時候,夕拾會檢查他們是不是都斷了氣,一路而過,在靠近殿內廊柱下,夕拾找到一個還剩一口氣的禁衛軍,花憐優看見夕拾從袖子裏掏出了一粒丹藥塞進了那人的嘴裏,而後手指在那人身上點了幾下,進到暗花流之後,花憐優知道,那是點穴之法,夕拾在為那個人止血。

可是為什麼丟下她不管,而去救助一個要殺他的人呢?

花憐優艱難地挪了挪肩頭,背部蹭著宮門一點一點的下滑,她想看清楚夕拾的全部舉動,待到頭整個滑到地面,身子傾斜之後,她看到夕拾附耳在那人的嘴旁,問着什麼聽着什麼,遠遠看去,那將死之人的唇瓣嚅囁著,可說得是什麼,她根本聽不見。

說了片刻,夕拾的指尖點上那人的胸口,那人平躺的身子脊背突然弓了起來,可停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脊背又坍塌了下去,之後便再也見不到那人動彈了。

花憐優想着,那人或許該是死了,被點中了胸口的死穴,大概。

解決完那人,夕拾回身又沖花憐優走了過來,這次過來一句話沒說,直接揪起了花憐優的髮髻,一直把她拖進殿內安置在椅子上才罷手。

攤在椅子上的花憐優看到夕拾光潔的額頭沁出點點汗珠,那晶瑩的汗珠在不明不暗的光線中閃著奇異的光,看着那樣的面孔,花憐優知道屬於她的東西、屬於她的人,在踏進殿的一刻就已盡數失去,或者,是那更早的時候。

「王爺……」就算失去,她也想知道原因。

夕拾慎重地擱下錦盒,拉過椅子坐到花憐優身旁,邊解着衣扣邊說道:「剛剛那個禁衛軍告訴本王,行動成功之後,朝露宮會變成一片火海。」夕拾脫下外衫,繼續道:「從皇極殿內俯瞰一片火海的朝露宮一定會很美吧。」說着把脫下來的衣衫穿到花憐優的身上,夕拾仔仔細細地幫花憐優扣好衣扣,扣好坐回椅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漬,「你不該來這裏,來本王母妃殞命之地說要救贖本王,你真的不該來這裏。」

穿了一席水藍色的中衣,藍的和天空一樣的色彩,花憐優知道,那是他喜歡的色彩。

「如果你不來這裏,本王或許真的可以留你一命。」

不該來這裏嗎?

她以為只要來了這裏,便可以成全他,成全他人,更成全自己。

結果到頭來,還是她錯了,錯得這樣徹底。

「王爺,你是想讓我和朝露宮一起葬身火海嗎?」

「對。」

一股酸澀湧上眼眶,花憐優不死心地問道:「王爺,可以告訴憐兒,這是為什麼嗎?」

「自作孽不可活。」夕拾輕描淡寫地宣告著花憐優的罪。

「我不信天命。」

「不信也得信。」

「我這麼做,一切都是王爺你啊。」

夕拾訕笑,「你這麼做只是為了你自己,你其實比誰都自私。」

「自私有什麼不對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話沒錯,可是你若因為一己之私毀掉了別人了幸福,那就是大錯特錯。」

「我毀掉了誰的幸福?」

「燕兒的。」

燕兒?不就是那個叫做螢火的暗花流的殺手嗎?原來她的真名是叫慕容燕,她怎麼能給忘掉呢。

可是,可是他明明說過已經不再愛她的啊。

「王爺,你不是決定不再愛她了嗎?」花憐優拱了拱身子,激動道:「王爺,難道剛才全是騙憐兒的嗎?」花憐優前傾著身子,想要靠近夕拾想要再次尋求曾經得到過的真相,「王爺你不是說她和睿王是……」說話間,臉部的肌肉也開始僵硬地不停使喚,「還有……我的身體怎麼會麻痹的?」

「你的問題有點多,本王一條一條回答你。」夕拾坐正身子,掰起手指頭來算,「你先前問本王愛得是不是螢火,本王自然告訴你不是,因為本王愛得從始至終都是那個叫做慕容燕的女子。」一根手指頭被掰下去,夕拾繼續算了起來,「逢場作戲這個詞本王以為已經被你演繹得淋漓盡致了,迷惑陶影照,混進暗花流,變臉成李燕,混熟了李尚書,再到自導自演了這一齣戲,本王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第二根手指頭又被掰了下去,這次夕拾故意緩了緩,才接着說道:「逢場作戲的時候,自然得能編就編,能煽情就煽情……」頓頓,光潔的面龐勾勒出一抹陰詭的弧度,「本王覺得,這個就算不多贅述聰明伶俐的你也該明白的。至於最後一個問題……」夕拾只是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以此來代替答案。

看着夕拾的額頭,再想到自己的額頭……花憐優恍然大悟,了悟之後激動的渾身顫抖,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她從未想過,從那時候起,她就已經被他算計了,假裝關心示好的計策,簡直比主上的欺騙還要來得狠毒。

『本王最喜歡你的硃砂痣了!』這句話是穿腸的毒藥,那眉心血色的一點,便是致命地毒藥。

花憐優真的想把怨毒的眸光分毫不留地丟給夕拾,但她知道,她已經無力辦到了,除了恐慌,其實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心感覺一下子就被掏空了,破了一個大洞的心,一陣接着一陣的狂風席捲而來,在寒風中凝結成的冰碴子一根一根釘進她的心房,彷彿整個心扉都痛徹了。

夕拾言盡於此,撣撣衣袍,立身而起,全然不在意花憐優翻湧的心緒和表情,視線遠遠落在堆積在殿內廊柱旁的酒罈子還有火摺子。

花憐優眼睜睜看着夕拾走向那邊,打破了一壇又一壇的酒,酒水撒了一地,酒氣揮發到空氣中,整室溢滿了烈酒的香氣,熏得花憐優有了微微的醉意。

嚓,打火石劃出一道火光,火摺子被點燃。

夕拾舉着火摺子,火摺子燃燒起的桔光打在他蒼白的臉上,映照着他的臉出奇地好看,微醉的花憐優再一次看得呆了。

夕拾餘光撇撇火摺子,嘴角泛起深邃的笑,「你欠她爹一條命,現在就用你的命來還吧。」

花憐優定定地望着火光半晌,揚起一抹認真,緩緩地點了點頭,慘淡地笑道:「王爺,原來你才是最自私、最狠心的那一個。」

夕拾笑着聽完了花憐優一席評價,緩緩走向殿外的輕紗帳,用手中的火摺子點燃了飄忽的輕紗帳。

轟——

帷幔燃燒,浸過酒的紗帳燃起的火勢很快的蔓延起來。

夕拾手握錦盒站在殿外,握著錦盒的手彷彿要把錦盒一併碾碎一般,犀利的眸中透著沁心的寒霜之氣,那陣霜氣徹底掩蓋了好看的眼睛。

花憐優仔細地看着面前的他,像是要將他的身影永遠記在心中那樣的專註,看了很久之後,身在熊熊烈火中的花憐優最後一次開口問道:「王爺,你愛過憐兒嗎?」

嗶啵嗶啵的雜物燃燒聲不絕於耳,咣當咣當,長燃的燈柱一根接一根的倒下,可就是遲遲等不到夕拾的回答。

夕拾冷冷地旁觀著這一場始於他之手的火勢,亦冷冷看着在殿內被大火包圍卻移不動身子的花憐優,沒有任何言語,他彷彿要用自己的冰冷和冷漠砸碎裏面那個即將被燒死的女人的所有希冀。

如想像中的一般,夕拾轉過身沒有絲毫猶豫地朝殿門走去,火光瀰漫,熱浪一波一波襲來,花憐優感到自己正在消失,自己的身子,逐漸變得輕飄,和殿外那具漸行漸遠的身影一樣,他們一起,逐漸變得飄魅,透明;他們一起,漸漸地消失不見,在一片火光中。

一顆顆亮如珍珠般的淚水,從花憐優清亮的雙眸間不斷地滑落,此時此刻,花憐優還要高昂起頭顱,即便是死,她也不願意認輸。

淚水,無聲的滑落,砸進撲面而來的火焰之中,是誰說過,仰起頭來眼淚就不會滑落的?

原來,這些,也是騙人的。

漫天大火,燒紅了午後灰暗的天空。

朝露宮所有的地方都在燃燒,這座宮殿所有的繁華與罪惡,都將在這場大火中被燒得一乾二淨;這座宮殿所有的記憶與過往,都將隨着這場大火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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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落醒花夢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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