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爭山莊

三百年前，原青谷建無爭山莊於太原之西，這無爭二字，非是他自取的，而是天下武林豪傑的賀號。

只因當時天下，已無人可與他一爭長短了。

自此之後，無爭山莊名俠輩出，在江湖上也不知道做出了多少轟轟烈烈，令人側目的大事。

近五十年來，無爭山莊雖然沒有什麼驚人之筆，但三百年來的餘威猶在，武林中人提起無爭山莊，還是尊敬得很。

當今武林世家名門着實不少，可天下第一武林世家，卻是非無爭山莊莫屬，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有爭議。

不過許多人也都知道，自原東園執掌無爭山莊之後，無爭山莊已有些遠離江湖了，長此以往下去，江湖中人或許還記得無爭山莊，但提起無爭山莊，也未必能如過去一般尊敬。

原東園執掌無爭山莊之時，正是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鋒芒最盛，也最會惹事的時候，可即便連薛衣人都沒有敢前往無爭山莊挑釁，可見無爭山莊的威風，而後來薛衣人也提起過原東園。

「原老莊主驚才絕艷，可奈何對於江湖之事不太理會，否則，無爭山莊或許未必不能延續第一代莊主原青谷的輝煌。」

不過不少人都認為這隻不過是薛衣人對原東園的投桃報李而已，原因無他，因為原東園在薛衣人行走江湖之時，對薛衣人頗為看重，仗義執言也不知道多少次，這也導致薛衣人雖然在江湖上極會惹事，但也沒有面對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薛衣人退隱江湖之後，原東園對於江湖之事就更少理會了，近些年來原東園甚至於沉迷於遊山玩水，而且將無爭山莊幾乎都交給了少莊主原隨雲，也正因如此，無爭山莊在江湖上也變得愈加低調了，雖然沒有人敢挑戰無爭山莊，但也沒有誰在意無爭山莊。

比起昔日的車水馬龍，賓客不絕的景象，無爭山莊已極少有來客的，甚至大部分時候都是門可羅雀了。

無爭山莊少莊主，也便是現如今執掌無爭山莊的原隨雲似乎對於此時根本也不太在意，平日大部分時候都會閑來無事撫琴吹簫，吟詩作賦，生活愜意自在。

原隨雲可以用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來形容也不為過，若論長相之俊俏，氣質之超卓，江湖上下恐怕沒有那個人可以比得上原隨雲，更何況原隨雲笑起來的時候，給人感覺彷彿是萬千星辰同時閃爍，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可上天似乎不允許這樣完美的人存在，因此上天降下了災難，令原隨雲在四五歲的時候變成了瞎子，這件事也令江湖上不少人暗暗可惜。

不少見過原隨雲的人都相信，原隨雲比起其父親更優秀，甚至未必比不上無爭山莊創始人原青谷，因此無爭山莊也未必不能在原隨雲手中發揚光大，甚至超越昔日的輝煌，可一切都從原隨雲成為瞎子斷絕了希望。

江湖中人也是自此喪失了對無爭山莊的關注。

兩個僕人提着掃帚，每天都會按例做同一件事——打掃山門！

每天門前的石階上都會有許多落葉，而他們的任務便是打掃這些落葉，他們自小就生在無爭山莊，如今已快六十了，他們見識過無爭山莊的輝煌，而且也親眼見證無爭山莊的沒落。

他們為無爭山莊的沒落而遺憾甚至悲痛，但他能做的事情又實在太少太少了，他們只能讓每個來到無爭山莊的客人，不要小瞧了無爭山莊，雖然他們也知道自從老爺沉迷於遊山玩水，將無爭山莊交給少爺以後，無爭山莊已不可能來什麼客人了。

這幾天除開送糧送油送鹽等這些車子來往無爭山莊以外，無爭山莊根本沒有來過任何客人，他們默默打掃山門，本以為今天和以往一樣不會來客人的，可他們剛打開無爭山莊的大門，就已瞧見前方迷霧之中站着一個黑衣人。

這個人若不是穿着一身黑衣，他們甚至根本瞧不見。

這個人靜靜立在屋中，望着剛打開的大門。

他似乎已來了很久，似乎才剛剛到。

這個時候，正是辰時。

僕人們是有些驚訝的，但他們立刻反應過來，放下掃帚，匆匆走到黑衣人面前，拱手道：「少俠有何事？」

黑衣人拱了拱手，微笑道：「在下陳風，想見一見少莊主。」

其中一個僕人面色變了，望着陳風問道：「閣下和薛衣人薛大先生有何關係？」

陳風道：「正是家師。」

兩個老者立刻讓開了道路，請陳風進山莊入座。

無爭山莊是武林第一大世家，雖然規矩不多，可能得到這樣禮遇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但無爭山莊對薛衣人是破例的，而其中的原因當然是薛衣人和原東園之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交情。

眾所周知，原東園對薛衣人非常看重，薛衣人對原東園也頗為佩服。

原隨雲不認為無爭山莊會來什麼客人，自從他記事起，來無爭山莊的客人就不多了，除開一些拜訪父親的老人以外，基本上也沒有什麼人會來無爭山莊了。

用過早點的原隨雲便扎進藏書房了，可才過不久僕人便傳來陳風到來的消息。

原隨雲平日雖然看上去不理會江湖之事，但既是江湖人，便不能不知曉江湖事，因此原隨雲對於江湖之事雖然不說如數家珍，但還是知之甚詳的。

對於陳風這個名字，自然也不陌生。

不但不陌生，而且影響深刻，除開楚留香、無花、南宮靈這些人以外，原隨雲對陳風的印象可謂最深刻的，雖然至今陳風還沒有在江湖上做出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

得知陳風來了，原隨雲立刻在藏書房的後院涼亭見陳風。

清晨的山風捲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樹葉，陳風也便隨着這陣山風，隨着漫天飛舞的樹葉，來到涼亭，走到了原隨雲面前。

原隨雲已提前起身對陳風拱手施禮。

陳風沒有動作，只是望着原隨雲看了半晌，忽道：「原兄並不像是瞎子。」

原隨雲微微一笑，一點也不介意，而且很幽默道：「我雖然不像瞎子，可偏偏是瞎子。」

陳風道：「可為什麼原兄知道我來了呢？」

這句話的原句是，既然原兄是瞎子，又怎麼知道我來了？陳風省略了前面半句。

可即便如此，如若其他人自然是不懂的，但原隨雲懂。

原隨雲道：「普天之下走路能完全不發出聲音的高手不超過五個，但陳兄卻是其中之一，因此我自然聽不見你的腳步聲，而我也不是聽你的腳步聲而判斷你來了。」

「那麼原兄是如何知道我來了呢？」

「你的劍氣。」原隨雲道：「你的身上有一種鋒銳逼人的劍氣，這是絕世劍客才有的氣質，因此我知道你來了。」

陳風深深看了原隨雲一眼，拱手道：「原兄，現如今我真的有些佩服你了，你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

原隨雲洒然一笑道：『我只不過是個瞎子而已。』

陳風淡淡道：「可你比我們這些有眼睛的人看得更多更清楚，這世上大概沒有幾個人比你更厲害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來見你。」

原隨雲道：「無爭山莊已經很久沒有來客人了，你為什麼要來見我？」

陳風微微一笑道：「我想看一看原兄的武功。」

話音落下，劍光一閃，劍已閃電般刺向了原隨雲的咽喉。

這瞬間的出手，根本沒有給原隨雲說話的機會，原隨雲只有一個機會——動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