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快劍對快劍

「我這一生已見過不少人，可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中原一點紅盯着陳風，過了很久才冷冷地道。

陳風笑了，悠然道：「我完全相信，因為世上像我這樣的人總是不多的，而且我這種人如果太多那麼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愉快的事。」

「你這種人的確不多見。」中原一點紅道：「不過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對我來說都一樣。」

「都一樣？」

中原一點紅聲音更冷，冷冽中帶着透骨的殺氣：「我是個殺手。」

陳風點頭：「我知道，你極有可能是世上最可怕的職業殺手，至少據我所知沒有誰在殺人這一方面的本事比得上你。」

中原一點紅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則，只是接着先前他自己的話繼續說道：「世上的殺手不少，各種各樣的殺手，但無論什麼樣的殺手都必須遵守一個規矩。」

「什麼規矩？」

「收銀賣命。」

「有沒有例外？」

「有。」中原一點紅冷冷道：「例外的殺手不是已成了死人便是金盆洗手，任何一個行業都必須遵守一些規矩，不遵守規矩的人，只有死。」

陳風也贊同，嘆了口氣道：「這個道理正如同我只有用錢才能到酒樓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一樣，否則就會被人當垃圾掃出來，甚至還可能會被狠狠揍上一頓。」

這個比喻實在很好，而且很有趣。

可中原一點紅彷彿就是個天生無趣的人，面對這樣有趣的回答中原一點紅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只是看着陳風冷冷道：「我也是殺手，先付后殺，這是我的規矩，你已付給我三萬兩銀子。」

「是的，我付過了。」陳風指着地上的屍體道：「但他們不一樣，我沒有付錢給他們，可他們若殺了我，也能拿到三萬兩銀子，任何人在這時間段殺了我，都能得到三萬兩。」

「這是他們的事，而不是我的事。」中原一點紅道：「我只有一件事。」

「什麼事？」

「進了我口袋的錢便沒有再出來的。」中原一點紅一字一句道：「你請我殺你，我自然要你得償所願。」

陳風又笑了。

中原一點紅的這句話覺不好笑，不但不好笑，而且很要命，可陳風偏偏笑了，而且沒有半點勉強的意思，他問中原一點紅：「因此不管誰請你殺我，只要你收下了錢，你都要殺我，哪怕我付錢殺我自己，也一樣？」

「是的。」

陳風點頭：「很好。」

中原一點紅詫異：「很好？」

陳風淡淡道：「我已來了，你也已來了，你隨時都可以殺我，我也隨時都可以殺你，這豈非很好？」

陳風的聲音格外平靜，分外冷淡，彷彿中原一點紅要殺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一個和他沒有任何干係的陌生人一樣。

這樣冷酷冷靜冷血的口吻，令殺手無情，殺人無算，鎮定如恆的中原一點紅也忍不住心裏打了一個寒顫，中原一點紅隱隱感覺今天要殺得目標可能比以前所殺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可怕。

這種未知的可怕對手並不能令中原一點紅害怕，他眼中的幽光更盛，殺氣更濃，這一剎那他甚至已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嗜血慾望，此時此刻他看上去像是野獸而多餘像人。

陳風也感覺出中原一點紅已將他當作獵物了。

可彼此之間到底誰是獵物呢？

陳風望着中原一點紅，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一場生死搏殺隨時上演。

屋內屋外一片寂靜，在這種寂靜之中，死亡的氣息迅速擴散，漸漸瀰漫了整個房間。

忽然，一聲厲嘯響起。

這厲嘯不是中原一點紅髮出的，也不是中原一點紅髮出的，而是劍。

那是劍拔出鞘的聲音。

厲嘯聲中，中原一點紅已拔劍，聲音剛響起，劍已閃電般戳至陳風的咽喉。

中原一點紅在江湖中本就已快劍著稱，如今他拔劍出鞘，這一劍的確很快。

昔年武林之中已不止多少一流好手慘死在這一招之下，許多人甚至根本來不及出招便已慘死於這一劍。

這一劍的確是要命的殺招，奪命的殺招。

只可惜今日中原一點紅遇上的是陳風。

陳風也用劍，更擅長用快劍。

陳風看中原一點紅拔劍，出劍，隨後他拔劍，出劍。

劍即將刺進陳風咽喉之時，陳風的劍已擋住了中原一點紅刺來的劍，而令人動容之處在於陳風不是以劍身架住中原一點紅的劍，而是劍尖刺中劍尖，擋下中原一點紅奪命之劍。

一個劍客倘若不是對自身的劍法極自信，是絕不可能用這種方式去擋對手發出的劍的，一個劍客倘若不是對對方劍法判斷的十分精準，也是絕不敢做這種的事的。

一旦沒有刺中，陳風非死不可。

這是以自身生死為賭局而發出的一劍。

但陳風賭贏了。

中原一點紅也露出了動容之色，可手腕一抖，刷刷刷，劍光飛舞，中原一點紅一口氣刺出十七劍。

每一劍都比剛才所發的劍更快。

江湖之中有不少自稱快劍的劍客，倘若瞧見中原一點紅所發出的劍，那麼他們此生絕不敢有勇氣自稱自己的劍是快劍，這才是真正的快劍。

快劍如風，比風更快。

看上去簡直就如同一團精芒掠過。

這樣的快劍又有什麼人能擋？

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能——陳風。

陳風看出中原一點紅刺出了十七劍，隨後也發出了十七劍。

他用的也是快劍。

比疾風還快的劍，甚至是比閃電還快的劍。

他的劍還是刺出的。

中原一點紅十七劍朝他刺來，要取他的命，而他的十七劍則朝中原一點紅刺去，目標卻非取中原一點紅的命，而是刺劍。

十七劍刺中十七劍。

劍尖又一次刺中的劍尖。

一時之間星火四濺，屋中瞬間大亮，彷彿已出現了衝天大火一樣。

中原一點紅的神情更加動容，同時心頭的好勝之心也更加濃郁。

中原一點紅行走江湖本就已快劍著稱，甚至於江湖中不少人認為中原一點紅可以算得上是中原第一快劍了，中原一點紅雖然對這個名號從未發言，但他也認為自己是名副其實的快劍，他甚至認為普天之下若論出劍之快，已沒有什麼人比得上自己了。

他喜歡用快劍，更喜歡用快劍殺人。

如今遇上了這樣一個以快劍稱雄的超級劍客，中原一點紅如何不想一較高下。

因此中原一點紅的劍更快了，一聲輕叱，劍光飛舞，刷刷刷，中原一點紅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劍。

他所發出的每一劍不但求快，而且求准，求狠，更求毒辣！

七七四十九劍，足矣讓七七四十九個第一流的高手死了七七四十九次，可如今中原一點紅沒有把握能用這七七四十九劍殺死陳風，一點把握也沒有。

中原一點紅出劍，陳風也隨即出劍。

陳風沒有出七七四十九劍。

陳風只出了七劍。

陳風出七劍，中原一點紅出七七四十九劍，以劍的數量來說，中原一點紅勝了，可陳風所發出的七劍卻擋下了中原一點紅所發出的七七四十九劍。

每一劍擋住了中原一點紅刺出的七劍，七劍擋住了四十九劍。

而且令人極不可思議的還是陳風居然每一劍都是用劍尖擋下的。

這是什麼樣的劍法？

中原一點紅不但沒有見過，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江湖上那些用快劍的劍客，在瞧見中原一點紅的劍，絕不敢稱自己的快劍是快劍，而中原一點紅瞧見陳風所發出的劍，也不敢稱自己的劍是快劍。

快劍對快劍，比起陳風所發出的劍，中原一點紅髮現自己的劍已慢到了不可思議，陳風的劍才是真正的快劍。

滿天星火一閃而逝。

陳風、中原一點紅各退了七步。

陳風提劍而立，微笑對中原一點紅道：「你的劍很快，可惜還不夠快，現在就請你欣賞一下我的劍。」

話音落，劍光起。

手腕抖，一點寒光破空朝中原一點紅刺來。

中原一點紅看見陳風手腕一抖，劍就刺至。

劍刺至，他才瞧見寒光。

好快的劍！

中原一點紅神情動容，但在生死剎那，中原一點紅的出招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出手也比任何時候都快更快。

剎那之間，中原一點紅已揮出十七八劍。

這十七八劍，每一劍都可以要了一名一流高手的命，可此刻這十七八劍居然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救自己！

中原一點紅髮出十七八劍，才堪堪擋住陳風所刺來的一劍。

此刻，中原一點紅的心已下沉，他終於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快劍，他終於也不得不承認若論用劍之快，他的確不是陳風的對手，他更不得不承認今日他的確遇上了一個極扎手的高手了，他甚至沒有法子肯定自己是不是能活下來。

可這一切並不能令他失去戰鬥的鬥志。

他能成為江湖中最可怕的殺手，不僅是因為他的快劍，更是因為他敢於搏命。

中原一點紅明白自己的劍法比不上陳風之後，鬥志反而更加強烈了，他完全放棄了防守，人劍合一，以一種搏命乃至於不要命的方式對陳風發起了一次次狂攻猛擊。

他所發出的每一劍都在賭命。

以自己的命而賭對手的命。

以前中原一點紅不止一次這樣賭命，許多本來比他武功要高、陰險得多，毒辣得多的高手，因為不敢和他賭命，反而被他所殺，而他們的死亡也成就了中原一點紅如日方中的名頭。

最近這些年來，中原一點紅已不用賭命了，他的快劍已沒有幾人能擋得了，可如今中原一點紅卻也不得不再一次搏命了。

他想要用搏命的方式擊殺陳風，而完成自己的殺手人物。

中原一點紅的想法沒有錯，做法也沒有做，這的確是他能完成任務的唯一方式，只可惜他找錯人了。

他的對手陳風。

陳風不是中原一點紅以前遇上的那些人，陳風就是陳風，陳風是敢於搏命的，在那片山林之中，陳風倘若不是懂得搏命，早就在九歲那年慘死於野獸手中至少七八次了。

中原一點紅想要用搏命的方式擊敗陳風，簡直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倘若彼此的實際差距太大，所為的搏命，只不過是衝動魯莽的送命而已。

中原一點紅放手一搏殺氣騰騰，威力巨大的招式，此刻在陳風眼中已有了兩個破綻。

其實一個破綻就已經足夠了，陳風找到了兩個破綻。

他沒有被中原一點紅的其實所震懾，他非常冷靜鎮定的刺出了他的劍。

要命的劍鋒即將刺穿陳風的喉管，而陳風已將劍從中原一點紅胸口抽出，還劍回鞘。

點點鮮血輕飄飄灑在地上，如點點紅梅，凄艷美麗。

這一場劍客與劍客的爭鬥，快劍與快劍的搏殺，也隨着點點紅梅灑落一地而畫上了句號。

陳風低頭看了一眼身前垂下的劍，有看了看中原一點紅，道：「你敗了，你的殺手生涯也結束了。」

陳風的語氣很冷淡，可眼中流露出了一種很古怪很複雜的神色，說出了一句很正常，但似乎很奇怪的話。

陳風本不應當說出後面那句話的，可為什麼他要對中原一點紅說出後面的那句話呢？

這其中的原因當然只有陳風一個人知道。

這其中是牽扯到一個人的。

一個和陳風和中原一點紅都有關係的人。

這一場刺殺也便是和這個人有關。

他叫薛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