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台一夢醒28

雲台一夢醒28

蘇河洲生平頭一遭踏着點下班,然而白大褂還沒脫下來,市二院就轉來一個腦出血的病人。患者為68歲男性,晚婚還打算丁克的兒子,終於給他生了個大胖孫子,一個激動就跌了過去。據說大爺跌倒前最後一句話說的是:「在快要四世同堂的年齡,我終於等來了第三代的新生命!」

「差點辭舊迎新了。」蘇河洲嘴裏做着看客,卻動作麻利地開始準備進入戰鬥狀態。白天的時候,他做了三台手術——出車禍的一線女星,做極限運動出意外的小年輕,醉酒打架的斯文白領。「人有旦夕禍福,閻王不挑人」都快被他看透了。

然而這台臨時加塞的手術難度要大很多。患者出血近5天,出血量42毫升,在二院的神經內科保守治療耽誤了最佳手術時機,最難的還是家屬不願意手術。就連說句不好聽是個「外人」的親家母,也堅持覺得家裏添新丁,此時見血不吉利。

蘇河洲耐著性子解釋,幕上出血超過30毫升就該手術,病患現在已經過了40,保守治療是不可能的了,再拖延下去且不說併發症、後遺症,性命能不能保都是兩說。病患的兒子在家照顧妻小,大爺身邊能替他做決定的,只有那個沒什麼主意的老伴。

幾個鐘頭后,蘇河洲忍着那句「愛做不做」,硬是沒讓它在心裏成型——他想季路言了,那個人說,為了來世再見,今生得積德。

屋漏偏逢連夜雨,重症監護室的病患又開始湊熱鬧:血壓不穩,體溫升高,血氧下降,甚至連消化道也有了出血的跡象,病患家屬指名道姓除了蘇醫生換誰都不行——不是因為「腦科第一刀」的知名度,而是因為這位患者一開始就是蘇河洲操刀的,有了突發情況自然要他負責,不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責任算誰的?

心裏知道是一回事,被病人家屬擺在枱面上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這裏叫喚,那裏嚷嚷,蘇河洲覺得自己平日裏不愛說話,大概就是這種時候為了解釋病情、安撫家屬情緒,把他幾輩子的口舌都耗費乾淨了。護士能幫幫忙,采個血樣、測個血壓,蘇河洲身為醫生,既要文能開醫囑、開化驗單、寫病志,武要拿起手術刀,甚至留置導尿,清創縫合……連準備頭皮這樣的事情也要見縫插針的做。這就是他的生活——枯燥,周而復始,喘口氣的工夫都會被人盯着說在偷懶。

以前沒有怨言,只是當做讓自己活着不彷徨的工作來完成。現在不敢有怨言,因為心裏被一個人住滿了,過一輩子不僅像是第一天那樣欣喜若狂,一輩子更像只有一天那樣快的讓人心慌。

忙完重症監護室的病患,那頭腦出血的病人家屬終於在雞飛狗跳中下了決心——做手術。但雞飛狗跳的結局,就是大爺的親家吵吵著要讓女兒帶着外孫離婚,說老不死的找晦氣,克小小子。大爺的老伴哭哭啼啼,拉着蘇河洲一定要他給個準話,好像他不是醫生,而是個揣著長生不老葯的活神仙。

若陳述客觀事實,照着老太太現在的模樣,聽罷估計能當場也送進ICU,若是哄人安慰……那還何必做手術,找個午夜電台不更好?蘇河洲再次靠着思念季路言,讓自己呈現出一臉溫和模樣,他憋了半天,才說出「我儘力」三個字。

他是真的儘力了,病情不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改變,再耽誤下去只會更糟;他是真的儘力了,他才剛擁有季路言,自己一顆心還七上八下地走鋼絲,就要像塊刀槍不入的鋼板一樣,阻擋着各種人情冷漠對他的吞噬——他的心裏有了柔軟,冰雪消融,匯聚成溪,他也想要熱烈地回應另一顆心。

蘇河洲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三點,手機里是季路言的信息,一個小時一條,沒有催促,只有關心。問他累不累,問他餓不餓,問他困不困。他精疲力竭地打開房門,頭一回有一盞燈為他亮起,無論多晚都在等他回家……

燈光下,屋裏已經大變模樣。

一台嶄新的按摩椅擺在客廳的角落,貼著的便簽上寫着:「每個小時想你365天,累了請坐。」

餐桌換成了小圓桌,沒有稜角,多了米色的格子布,上頭有個一看就很季路言的水晶花瓶,裏面插著一小束滿天星;餐桌上有三菜一湯,保溫罩里已經被飯菜呵出了一層細密的水珠,玻璃罩外也有一張便簽:「菜是我買的半成品加工的,謹慎食用,湯不錯,我媽你婆婆送來的,媳婦兒辛苦,增強免疫力。另,上次給你送的花沒送成,今天補上。」

便簽在蘇河洲的手中皺成一團,他坐在餐桌前,手指摸了摸那頭一回一碰不掉渣的滿天星——新鮮的花還帶着青草香。累到極致其實是沒有胃口的,但他還是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喝到那碗已經涼掉的湯的時候,早已蓄滿眼眶的淚水砸出一碗的漣漪。

他忽然起身,衝進衛生間里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乾淨。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他的睡衣已經疊放在了浴室,無孔不入的關心讓他無處可逃。蘇河洲躡手躡腳地推開了卧室門,枱燈亮着微弱的光,光暈下,季路言已經睡著了。無論看多少次都會驚艷的容顏,讓蘇河洲的心臟陣陣發緊,心裏迴音不絕,反覆強調著「你沒救了」。他想,就是現在把他燒成一把骨灰,那些碳、磷、氧、鈣的每一個離子裏,都已經是季路言的名字。

蘇河洲輕輕地上了床,關了燈,黑暗中他探過身子,在季路言的前額上落下一個接近黎明的晚安吻。然而這個吻才剛剛落下,季路言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就把這位愛崗敬業的蘇醫生給生生撲倒了!

「可是讓我逮着你了。」季路言精神抖擻,根本不像夢中醒來的樣子。那隻能說明,他根本就沒睡。蘇河洲的心臟都快縮成了針鼻,聲音變得弱小又可憐,如同幼兒蹣跚學步一般,笨拙晃悠中帶着執著,「你怎麼還沒睡?」

「等你晚安吻啊,」季路言不要臉地親上了那張他咂摸了一整天滋味的嘴,一觸即分,「親額頭算怎麼回事?你的虎狼之姿呢?搞什麼小純情?我倆年齡加起來都快一個甲子了,都他媽過了半百了,再不燃燒一下激情的歲月,就得去電視購物保健品了!」說着他又親了上去,只是親著親著,他突然停了下來。

季路言親上了蘇河洲的眼睛,輕輕吮吸了好一陣,柔到能出水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喲,這還是我男人嗎?怎麼哭鼻子了?乖啊,別哭,跟我說說,是不是哪個不開眼的找你事兒了?」

「……我沒嫌你老,」蘇河洲抱緊了他,「我真沒有。」

「這不廢話么,男人三十一朵花,我就逗逗你,怎麼還開不得玩笑了?」季路言揉着蘇河洲的發頂,「再說你比我年輕得了多少?就為這哭?那我得好好嘲笑一下你了,等等,我先醞釀醞釀。」

蘇河洲急忙辯解:「不是……是、是……從來沒有人對我這樣好過。」

季路言心裏抽著疼,聲音更緩了:「我這不就風裏雨里趕來愛你了,嗯?還不止我,還有咱爸媽,外加小翠兒,哦,忘了給你介紹,小翠兒是我養的狗。」

蘇河洲心說:你不用介紹,小翠我都見過了,只是不大像是會愛我的。但季路言的話讓他幾乎丟盔棄甲,只聽那人又說:「我們家的情況我也就不再介紹了,但你放心,季家和其他那些家大業大的家庭不一樣,儘管人丁興旺,但一團和氣,從來沒有紅過臉,更沒有是非官司……雞毛蒜皮倒是有一些,不過那都是一頓飯一杯酒、哈哈一樂就翻篇的事。我呢,家裏的國寶,你是我的眼珠子唉,蘇河洲,你跟我回家以後就是季家的掌上明珠了,地位排我前頭,僅次於路女士!」

季路言兀自一樂,接着說:「但我估計我媽會讓位給你,可咱家就她一位超齡公主,咱讓讓她唄,我們都寵你,愛你,夠不夠?不夠的話,你看我身上還有哪點兒你能看得上的,都拿去。但說好了,我這人不做虧本買賣,你拿什麼都行,反正得把我捎上,嘖,你可別干買櫝還珠的蠢事,否則老子捏死你!」

「嗯!」蘇河洲深吸淺吐了好幾口氣,才撐著說出口,「你別真捏,捏壞了你沒得用了……」不待季路言發出單音節的語氣嘆詞,他又說:「你別勾弄人,昨天有些血絲,我檢查過,還好沒有撕裂,我知道你好這個,但得忍忍,等休息幾天再說。」

「蘇河洲!你他媽會不會說人話?!什麼叫我好這個?你個棒槌,滾蛋!」季路言翻身不理人,感覺到蘇河洲忙不迭地從背後抱住自己,季路言冷笑一聲,「抱着幹嘛啊,」他撅了撅臀,「這樣不招你么?你離我遠點兒,別礙着我當貞潔烈男!」

一想到今天被一兔崽子罵得還不了口,季路言更是生氣,胳膊一甩就要趕人。蘇河洲一把握住那驅趕他的胳膊,他受不得這個,要麼沒有,得到了就要全部,不死不休——蘇河洲覺得自己就像是吸血蟲找到了安樂窩,可是……

「……你從沒問過我的家世,」蘇河洲收緊了懷抱,掌心按著季路言的心臟處,埋頭抵着他的後背,心中忐忑不已,停了很久才低聲繼續,「我家世不好,一開始抗拒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門不當戶不對,還是同性……你出生這樣的大家族更是希望家裏子孫滿堂,我們、我們不可能的,無論是得到你家人的認可,還是得到法律認可的關係,都不可能。我們……」

蘇河洲卑微的聲音讓季路言心裏酸軟到發疼,他覺得自己拿這人根本沒轍,但同時也欣慰蘇河洲竟然想到了他們的未來,心說小兔子到底還是小兔子,專挑人心坎里鑽著求撫摸,讓人都不知道該怎麼疼才好。

季路言抓起蘇河洲的手,親了親他的掌心,然後轉過身,一邊摸著蘇河洲的後腦勺一邊沉聲問道:「蘇河洲,自大些來講,你的家世如何我不關心。我只知道我看到的是一個優秀男人,長得好,有責任感,滿足了我的視覺需求和居家過日子的安穩需求。客觀來講,兩個人要結婚,就變成了兩家人的事,我家若是有問題,那不該是你要顧慮的,如果我連這個都處理不好,怎麼敢跟你求一個長長久久?你家的事……對不起,我調查過你,你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你調查我?」蘇河洲立刻反問。

季路言當即答道:「是,關於這個我現在跟你道歉。如果你不喜歡我,這事就是我的全責,可你也喜歡我,這事就得算我們一人一半的責任,誰讓你對我百般拒絕?我只能知己知彼好對症下藥。你要生氣打我罵我都行,但床頭打架床尾和,矛盾不隔夜,你有什麼不舒坦的現在就跟我說,別悶着,我這人不記事,還也有些記吃不記打,今天解決徹底了,往後別和我翻舊賬,舊賬翻多了傷感情,尤其是對着我這麼個……『就好那個』的禽獸。」

蘇河洲哪裏會生氣,他高興還來不及,季路言的調查恰好說明了他對自己的認真,他求之不得。

「我沒生氣,就是……挺意外的,沒想到你會這麼做。」蘇河洲答道,一整日的疲憊煙消雲散,甚至開始躁動起來。

「真不生氣?」季路言問,「你要是不生氣我就下一個話題了啊,你確定不生氣?」

聽見蘇河洲再三否認,季路言接着說:「家世這個問題,說到底最後還是咱倆過日子,我要是看對方家世,那全國上下找不出幾個我能瞧得上的,再說,家世是我命好,撿了個漏,我自己什麼德行心裏清楚,亡羊補牢還得有個過程,所以說,栽樹的是你乘涼的也是你,這樣的話再談家世,我倆就是半斤八兩,你沒什麼可擔憂的,我也沒什麼可顯擺的,這還不夠門當戶對?

至於法律認可的關係,雖然我很想和你談一輩子戀愛,但我心裏不踏實,一個張玲玲就讓我丟人現眼的。小翠還知道撒尿圈地稱王呢,我怎麼着也要把你上上下下套牢了,讓你想要出軌也只能有賊心沒賊膽。從東南亞到歐美,可以同性結婚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喜歡哪兒我們就去哪兒,順帶還能度個蜜月。所以河洲,你趕緊休年假,當然在這之前,請讓我給你一個難忘的求婚。」

「最後說孩子的問題。」季路言突然想起最後一次穿越的時候,他連自家是學區房都明確了,有些無奈道:「我父母若是想要孫子孫女,在你同意的前提下,我們去領養一個;你如果喜歡孩子,我們就去國外做個試管嬰兒,用你的來做,將來一定和你一樣靠譜,比我省心。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就不要,二人世界挺好的。現在,你還有是那麼顧慮沒有?沒有我就準備你和我父母見面的事;若有……那不好意思了,退一萬步來講,往矯情了說,你是第一個上了我的人,我就訛上你了,就要你負責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蘇河洲倏爾翻身壓住了季路言,疾風驟雨般的吻落了下來,心裏像沒頭蒼蠅似的東奔西走,而那橫衝直撞的悸動下,是他確認了自己在季路言心裏的存在感,還有……季路言果然想要孩子!今天他去福利院怕就是去看小孩的,已經那麼迫不及待了嗎?蘇河洲心想,那他就不得不做些什麼了。

但他一肚子的想法甚至是心眼,最終只能以最深重的「謝謝」揉碎在了那交換的呼吸里。他簡直想要在這個時候死去,死在人生最幸福、擁有的最多的時刻,但又怕自己活的不夠久,害怕自己錯過了另一個幸福時刻。

「嘶,你輕點!」蘇河洲剛好壓在了他受傷的胳膊上,季路言怕疼,火急火燎地收回胳膊。蘇河洲登時察覺到季路言的異常,手指向下一滑,摸到了他胳膊上凹凸不平的印跡,是傷!

蘇河洲如臨大敵,趕忙打開了卧室所有的燈,大大小小的燈光以萬箭齊發之勢射向季路言的眼睛,讓他覺得今天沒讓個小屁孩氣脫髮,也要讓蘇河洲給晃瞎了眼。

蘇河洲抓起他的胳膊反覆檢查,三圈牙印有一個特別深,幾乎是黝黑的窟窿,加粗虛線圍了個圈,皮肉外翻,周圍青紫腫脹,再配合幾道抓痕,慘不忍睹。

季路言頗為尷尬地抽回手臂道:「紋了幾朵蒲公英,嘖,你別看了,關燈,睡覺,天都亮了!」

可惜他沒有抽動。蘇河洲的手臂顫抖著,聲音陰沉低啞,幾乎快能滾出天劫驚雷,「小孩咬的,福利院?誰?!」他咽了口唾沫,抬眼看向季路言,眼白佈滿猩紅血絲,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打算要吃人,「你怎麼處理的傷口?打破傷風沒有?那小孩什麼情況做過了解了嗎?有沒有愛滋病、肺結核、肝炎、狂犬病、鼠疫?!你會留疤的,知不知道?為什麼不早說?十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該做阻斷還是該打抗體你想過沒有?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有事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讓他說自己讓一毛都不齊的小屁孩鬧的挂彩?他形象還要不要了?季路言覺得蘇河洲的反應實在誇張,於是一副英雄豪傑的模樣,雲淡風輕道:「多大點事,男人有疤才夠……」

「夠你個鬼!」蘇河洲一把掐住了季路言的下巴,彷彿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你身上每一處都是我的,只有我能給你留下印記,誰敢碰你?誰他媽能碰你!你不說是不是?!好好好,現在,立刻給我下床,跟我去醫院!」

「不至於……」

「你再跟我廢話一句,你信不信我把那小癟三翻出來打到半身不遂?你怎麼那麼蠢呢?怎麼誰都能騙你、欺負你呢?」蘇河洲滿口牙齒都快磨成了齏粉,「你他媽是不是個傻逼!」

「蘇河洲,你瘋了嗎?都說了沒事!」季路言皺起眉頭,但轉念想到蘇河洲這是在在乎他,心裏又一軟,哄著那人說:「唉,我們河洲辛苦了一天了,就別折騰了,明天我去醫院檢查好不好?都聽你的……」

「少跟我嬉皮笑臉!」蘇河洲怒吼道。病急亂投醫,衝動是魔鬼,他實在沒了辦法,見季路言油鹽不進的樣子,一個沒忍住就把人摁倒,照着屁股就是幾巴掌。季路言被打的面紅耳赤,覺得丟臉都丟到了姥姥家,最後依舊沒逃脫夠被蘇河洲拖拽出門的命運。不僅如此,就連尚在夢中下注的張玲玲也沒逃過一劫,蘇河洲開車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過去,電話音斷了就一直打,直到張玲玲被吵醒接了電話,莫名其妙就受了一頓審問。

從醫院回到家,早餐鋪子都門庭若市了,徹夜未眠的兩個人,陷入了乾柴烈火來的第一次冷戰期——季路言走到哪裏,蘇河洲跟到哪裏,始終保持不足半米的距離,低着頭,看似賞「鞋」悅目,實則不住地偷瞄季路言。

就連季路言上個洗手間,蘇河洲竟然都能做出找備用鑰匙把門鎖打開的事來,他背靠着門彷彿在罰站,兩隻手緊張地捏著褲縫。

季路言實在看不下去,戲謔道:「喲,蘇醫生該去上班了吧?快走吧,杵在這兒聞味兒呢?潔癖呢?」

「對不起。」蘇河洲把褲縫捏得更緊了。

「別,快別這麼說。」季路言擺手,「我這跟你好了才幾天?就一朝淪為下堂婦,讓人吃干抹凈了,就當破抹布了,連家暴都用上了,我可受不住你這句對不起,指不定哪天你也給我打到半身不遂呢。色衰愛弛咯,前途暗淡咯——」

蘇河洲抿緊了嘴唇,看了一眼季路言,突然轉身走了。季路言嗤笑一聲,他其實心裏不怪蘇河洲的,蘇河洲有些過激的做法他也能理解,只是他不允許蘇河洲有那些危險的念頭,到時候蹲大牢,他還得送牢飯。

蘇河洲很累了,昨天凌晨三點過才到家,一宿沒睡,季路言說到底還是心疼得很,蘇河洲打他兩下就當是激烈運動了,他這樣也就是擺擺樣子,順帶給自己找補些臉面。這個家的家庭地位,他甘願退居二線,何況就他上一世做的那些事,還有這輩子的爛賬,蘇河洲打他兩巴掌都是輕的。

只是季路言一出衛生間大門的時候,驚得連退數步——蘇河洲一手捧著榴槤,一手拿着一個衣架,門板似的堵在廁所門口,還是低着頭,見季路言一出來,兩手往前一伸,「你選一個,兩個都用也行。你能不能原諒我,別不理我?」

榴槤是用來跪的,至於衣架,但凡過來人也知道是拿來揍哪兒的。季路言簡直氣的想笑,他雙手環胸倚在門框上,不咸不淡地問:「蘇河洲,你幾歲?幼稚不幼稚?」

「別不理我,別讓我看不見你的笑。」說話間,蘇河洲把榴槤放在地上,雙手托着衣架就要往下跪,季路言腳下一個趔蹶,扶著門框,抬腳沖着蘇河洲的小腿就是一下,「高貴冷艷的蘇醫生,請你保持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得了得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動不動就生出犯罪分子的想法?小同志,很危險!我的蘇河洲是山尖兒上的良木,那是我這種人中龍鳳相中的窩,你要拿自己當柴火燒之前,能不能想想我?想想你婆家?難不成有朝一日我們老季家全體跑去陪你演一出鐵窗淚?就算是氣話,那樣的念頭也不要有,我不說『那只是個孩子』的話,也沒什麼義務或是信心能感懷那種人。但蘇河洲,我今天在這告訴你,我要成那家福利院的代課老師了,我教不出個什麼像樣的名堂,但我會拿你當榜樣,當我的,也當那幾個小混球的,你可別給我打臉,做了少年犯的老前輩!」

季路言清了清嗓子,「你別那種眼神看我,搞得我是去誤人子弟似的。人無完人,但也不存在完全沒有可取之處的人,再不濟,德智體美勞,我起碼佔了一半,而且我有自知之明,英文教個ABC,中文教個大中小,這點還不成問題吧?咳咳,我給你說,我多才多藝著呢,你別犯渾,跟我好好過日子,保准你每一天都是一部羅曼史。」他伸手推了推蘇河洲的肩,「行了,別站這當門神,你現在立刻滾去床上補覺,我就原諒你,今天你要是沒有安排好的手術就請個假。疲勞駕駛事故多,莫讓家人淚成河!」

蘇河洲一激動,打橫抱起季路言一起回到卧室。當着季路言的面,蘇河洲請了一天假,他睡了一會兒,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真的睡着,悄然睜眼,盯着季路言看了好一陣,然後落下一個吻,起身留下一張字條,說醫院臨時有事晚上準時回家。

四十分鐘后,福利院門口停下了一輛特斯拉,一位身高腿長渾身散著寒氣的男人下了車。他倚著車門連抽了三根煙,才拿出電話,接通后,男人說:「您好,我昨天打過電話想要給孩子們捐款,約好今天下午見面,單位臨時有事,我提前到了幾個鐘頭,不知道現在見您方便嗎?」電話那頭說了句什麼,只聽男人回答道:「對,我姓蘇,除了捐款,另外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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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憨逼現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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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從良變「嬌妻」(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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