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143.寸心夜夜長相守
連霄離開之後,裴年鈺忽然想起來老樓剛才是不是倒茶去了,心裏一驚,生怕他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裴年鈺急忙往屋后一看,卻哪裏還看得到半分痕迹。再去跨院一看,隱約見到一個人影在窗邊打坐,就以為是樓夜鋒自行回屋練功去了。
於是他便放下了心來。
樓夜鋒自然不會讓主人發現他在偷聽,只不過他回屋之後,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五味雜陳的心緒,脫力坐在了榻上。
他一邊心中酸澀於主人不喜歡他身子,一邊又着急主人的身體。
主人的毒……怎麼辦……
主人方才說他會想辦法,可樓夜鋒清楚得很,主人絕不會強迫別人和他做那事,毀人清白。先前解桃花蠱的時候,主人就否過他那「會害了無辜的人」的計劃,以至於他不得不用了香葯強行讓主人就範。
可主人又不會和何姑娘,亦不想用他……
樓夜鋒眼睛轉到床底的暗格,打開機關,取出來一個小小的玉瓶。
他看着那玲瓏小巧的玉瓶,目光沉沉,彷彿受到了什麼蠱惑一般,忽然心臟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
如果,如果他像上次那樣……
這玉瓶中便是上次他混在燃香中讓裴年鈺動//情//發/作的葯,名為「情人酌」。無色無味,且並不劇烈。中了的人只是如同小酌之後的微醺一般,興緻更盛罷了。
因此得名「情人酌」。
如果他混在主人的飲食茶水之中,主人必然毫無所覺。過一刻鐘后待藥性發作,主人多半以為是身體積火太盛,不會以為是有人下藥。
只不過這到底是葯,卻並不是靠意志便能強行消解下去的。到時候主人忍得久了,難以忍受之時,他只作平常服侍,出現在主人的面前,也許便能讓主人順水推舟地再使用他一次。
這樣子,既能解了主人的餘毒,又能讓他再最後一次,用他的身體……給主人一份歡愉。
這次畢竟不同上次,上次主人全無神智,而這次卻會是清醒的。即使主人厭惡或者粗暴對待,但只要能有這麼一次,之後若是主人再大婚,他也可無憾了。
且那之後,主人不知是藥性所致,只會以為是自己在餘毒作用下沒有忍住。那便還可容得他繼續在這府里——只要不被發現。
只要不被發現。
想到這裏,樓夜鋒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狠狠抖了一下。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他身為影衛,明知故犯,因私心邀主人雨露而對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這等葯。實在是……卑劣之極,哪裏還有半點影衛的本分。
可念頭一起,便再也抑制不住,私心如同野草一般在樓夜鋒的心中瘋長起來。
影衛的規矩和他對主人那多年來不可言說的念頭交織在一起,終究是擔憂主人的身體安危的心情包裹了他的私心。
樓夜鋒閉了閉眼,用略微顫抖的雙手將那玉瓶悄悄塞到了懷裏。
…………………
這日晚間,裴年鈺洗漱沐浴完畢,正是他習慣性睡前一邊看書一邊喝點參茶的時候。
樓夜鋒在涵秋閣側殿裏端出來下人準備好的參茶。出門之後,他看着正殿半掩的大門和裏面的光亮,端著茶的手忽然顫抖起來。
他是影衛,那麼多年的刀光劍影都不曾怕過。可這等算計主人之事,還是讓他慌得手腳都不利索了。
……………
與此同時。
何岐到了該守夜當值的點。他先在守衛之處待了片刻,見周圍換夜班的影衛佈防完畢,便飛身去了涵秋閣後院的小廚房。
他推門進去:
「雲韶,今日做了些什麼口味的奶茶……咦,雲韶呢?」
裏面只有一個幫廚小丫鬟,那小丫鬟正在準備明天的食材,連忙道:
「何大人,雲韶姐姐今日被那幫新來的學徒氣著了,正在大廚房那邊訓人呢。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今天估計么得奶茶了……不好意思啊。」
何岐:「…………」
他嘆了口氣,只好悻悻地離開。
然而正當他要回到自己值守的地方的時候,遠遠的卻看見主人寢殿屋檐下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那身影鬼鬼祟祟,慌裏慌張,十分可疑。
何岐驟然一驚,心裏的警鐘嗡得一下就響了起來。
方才那人影掠過去的方位……是周遭所有影衛的視線交錯盲點!所以其他影衛根本沒有發現,更沒有出聲預警!
若非他今天陰差陽錯地奶茶沒有喝成,提前在院裏經過,這才看到了他。
何岐當然知道有盲點在,所以夜班影衛隔一小會兒便要換位。換位的時機是影衛機密中的機密,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
而且居然卡着他去拿奶茶的時候躥了進來……
何岐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腦子裏的弦迅速繃緊。不及細想,拔劍在手,輕功一躍便追向了那個黑色身影。
掠過拐角之時,何岐卻發現那黑影居然跑進了涵秋閣正殿和廂房之間的角落之中,不由得皺了皺眉,一劍刺出。
誰知那黑影身法靈活之極,竟然避開了這一招,上來便要空手奪白刃。
何岐大驚,敵人已近身,想也不想便拍出內力,與他對了一掌——此人內力竟然只比他略遜!
還沒等他細想,身形交錯之間他已經藉著月光看見了那人的面孔,驚訝叫道:
「樓夜鋒?你在這裏做甚。」
何岐見居然是樓夜鋒,以為是什麼誤會,便欲停手。
誰知樓夜鋒聽得他喊出那一聲來,居然神色瞬間焦急起來,手底下一招擒拿掌法便向他使來。
何岐心中頓時就是一突,想到方才樓夜鋒鬼鬼祟祟的身影,立時便反應過來他恐怕在做什麼不好的事——什麼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做?
於是一邊揮掌擋招,一邊質問:
「你……你方才在做什麼!」
何岐轉頭一看,卻見地上放着一隻提壺,花樣紋飾十分眼熟,正是主人所用的。而旁邊的地面上則是滾落了一隻小小玉瓶。
他瞳孔霎時便收縮了一下:
「樓夜鋒!你……你要謀害主人不成!」
樓夜鋒聽得他叫破,生怕屋內的主人聽到這邊動靜,眼神一暗,招招緊逼。
他的招式經驗比何岐多得多,何岐頭皮發麻,幾乎接不下他的招式,只好閉了嘴勉力應對。
兩人就在這正殿屋角的方寸之地輾轉騰挪,不過片刻間已然交手了幾十個回合。何岐心知不妙,厲聲道:
「樓夜鋒,我不知你有什麼陰謀,我只勸你立時束手就擒。否則我便去喊其他影衛來了——」
樓夜鋒大急,若是其他影衛過來,他必然打不過,那時候便是坐實了他的謀害之名了。
「不要!」
只見他咬咬牙,掌法瞬變,一招險惡之極的招式,步伐交錯間一掌拍向何岐的胸口檀中穴。
只消他內力一吐,何岐必然重傷倒地。
然而樓夜鋒在手掌將要按上去之時,招式忽然停下了。
樓夜鋒手掌在發抖。
無論何岐是作為主人的影首,還是作為他多年的兄弟,他都不可能真正傷了何岐。
高手過招哪裏容得猶豫,樓夜鋒便是這麼一停頓,何岐橫掌擋過,上前一步直接便點了他的穴道。
樓夜鋒穴道被制,頓時脫力摔在了地上。
何岐眼神帶着冷意看着地上的黑衣之人:
「前些日子我看你在主人屋裏就形跡可疑,那次沒叫我抓到什麼證據。沒想到你果然是意圖對主人不利……你若不是心中有鬼,你躲着我做甚。」
「樓夜鋒啊樓夜鋒,我何岐這輩子沒見過你這麼膽大包天的影衛。我不知你方才在做什麼,也不知你有什麼目的,但你居然敢出手襲擊影衛,還敢公然反抗,總之跟我去見主人便是。」
而後拿起了地上的玉瓶「罪證」。
樓夜鋒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忍不住輕聲求他:
「老何……」
何岐冷著個臉:
「你不必在這裏求我,有什麼話,你對着主人分辯去吧。」
樓夜鋒心知何岐必然不會徇私,閉上了眼,驀然長嘆一聲。
何岐謹慎地看了一眼樓夜鋒,想到這傢伙的內力居然已經恢復到快趕上他的水平了。
他怕樓夜鋒有什麼獨門的法子能沖開穴道,如果他真的欲對主人不軌,待會兒掙開穴道暴起傷人,豈不是害了主人。
於是他手腕一抖,從袖中抖出一條細長的鐵鏈,正是他以前隨身常帶的暗銀鎖。
樓夜鋒心中一緊,只覺嘴中有些發苦。
老何他……當真要這樣帶着我去見主人么?
何岐三兩下便利落地將樓夜鋒的手緊緊縛在身後,樓夜鋒受制於人,全無辦法。而後拎起他的衣領一提,躍於夜色下的迴廊:
「走吧,隨我去見主人。」
…………………
涵秋閣寢殿中,裴年鈺知道樓夜鋒去給他取參茶。然而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正疑惑著,忽然屋門「砰」地一聲被撞了開來。
裴年鈺抬頭看去,卻驚訝地看見何岐一身冷冽的殺氣,提着一個身材精瘦的黑衣人進來了。
「老何你這是……?」
何岐將那黑衣人往主人面前一放,讓他跪在了地上。
裴年鈺這才看到那人的臉,卻不是樓夜鋒是誰?頓時大驚,一拍桌子怒道:
「老何!你對他做了什麼?」
誰知何岐面色不變,語氣中亦帶着十分的怒意:
「主人,您應該先問問……他想對您做什麼!」
「這位,可是屬下從您屋外捉到的賊人。當時他鬼鬼祟祟的,正想在您的茶裏面下什麼葯。主人請看——」
跪在地上的樓夜鋒眼睜睜看着何岐伸手將那玉瓶呈給了主人,頓時心裏一痛。
主人,主人……要知道了,要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情了。
樓夜鋒垂眸,將眼神偏向了一旁,不敢再看主人的目光。
裴年鈺接過玉瓶,心念電轉間幾乎便猜到了樓夜鋒的意圖——他必然是聽到了今日和連霄的談話。
他心知這是他和樓夜鋒之間的事情,樓夜鋒必然不可能害他,便迅速道:
「老何,我知道了。我來問他吧,你先出去,把附近的影衛遣退。」
何岐擔憂地喊了一聲:
「主人!萬一他!您的武功可是……」
「我心裏有數,聽我的,出去!」
何岐見主人快要怒了,立時噤聲,行了一禮:
「是,屬下遵命。只不過主人您切記,莫要解開他的暗銀索。」
「我知道了。」
何岐給了樓夜鋒一個警告的眼神,方才退了出去。
…………………
待何岐出了門,將屋門關上,裴年鈺這才看向地上那個狼狽之極的人。
他雙手被縛,動彈不得,髮絲在打鬥中散亂了一些下來,蓋住了他因為恐懼而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容。
裴年鈺幾乎一瞬間就心軟了。
他當然猜的出來樓夜鋒為什麼要這麼做,無非是因為想給他解毒,又聽得自己不同意用他。他不敢來強行求自己,才出此下策。
他拔開瓶子輕輕聞了一點,果然和上次樓夜鋒給他混在燃香里的葯是同一種。
只不過這次沒有得手罷了。
也萬幸沒有得手。
若不是老何將他抓了個現行,以裴年鈺的警覺性,哪裏是樓夜鋒的對手,自然會無聲無息地就中了招。
到時候稀里糊塗地又和他家夜鋒來那麼一場,他家夜鋒恐怕還自認為是因着忠心解毒。
那才真叫功虧一簣。
如今的話……
裴年鈺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人,幹了虧心事的影衛都被人贓俱獲了,他要是再逼問不出來,他這個主人也別當了。
是以即便他被樓夜鋒的一片苦心戳得心酸不已,想要立時將他攬在懷裏,卻還是生生忍住了。
裴年鈺幾乎是拿出了這輩子所有的演技,只見他將那玉瓶拋了兩下,輕笑一聲:
「情……人……酌。」
樓夜鋒身子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主人……知道這東西了?
「上次你用這東西就讓我中招過一次,以為同樣的把戲還能讓我中兩次?」
樓夜鋒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裴年鈺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語氣平靜卻暗藏威嚴:
「說罷,怎麼回事。」
樓夜鋒不敢抬頭,只見得主人的衣擺垂在了他的面前,慢慢搖蕩。
「我……屬下……」
樓夜鋒嗓音沙啞,彷彿喉嚨里堵着什麼東西一般,語至一半便哽住了。
他怎麼說?
他說是因為忠心,所以想給主人解毒?
解毒的確是目的之一,可若是以忠心為掩,為何不與主人光明正大地商議,又怎麼解釋得了他躲躲藏藏的行徑?
主人今日白天時候的那句話說的沒錯,若只是與人行房事的話——這府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王爺的,他和誰不行?
樓夜鋒沉默了下來。
屋子裏陷入了讓他窒息的安靜之中。他不敢抬頭看主人的眼神,他多麼怕在主人那雙溫柔的眼睛中看到鄙夷和厭惡。
他把目光偏向一旁:
「……屬下有違影衛本分,做出這等卑劣之事。主人,您一劍殺了屬下便是。您要是怕髒了手,就讓屬下自己……」
「樓夜鋒!」
裴年鈺的火氣一下子就點着了。
怎麼,寧願死都不願意說就是為了想和自己上//床?承認喜歡自己的主人有這麼難嗎?
裴年鈺從鼻子中哼出來了一聲冷笑:
「你要求死,簡單得很。我這就讓何岐把你帶出去,在所有影衛面前把你處決。你不是不肯說你的目的么?那就以意圖下//毒危害主人,定你個謀逆之罪。等你死後,把你的罪名記在王府的影衛冊上……」
「主人!求您……」
樓夜鋒惶然抬頭,目光中盛滿了恐懼。
「求您……別……」
裴年鈺心道,自己捏得倒是准,果然他最怕的根本不是死,是死了還無法留存一個忠誠之名。
他雖捏中了樓夜鋒的弱點,卻殊無欣喜之意。他看着樓夜鋒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無聲的哀求,心中亦彷彿被狠狠絞了一刀般。
裴年鈺不敢再看他,將目光抬起看向窗外,狠了狠心道:
「別什麼?」
樓夜鋒急切地道:
「主人!屬下從始至終未曾有害您之心,亦萬萬不敢行謀逆之事。求您,求您信我……」
裴年鈺一拂袖:「那你就老實說!」
「屬下,屬下……」
燈影重疊,樓夜鋒跪在地上,仰望着主人如玉般的面容。
耳邊卻聽得主人帶着冷意的話,那一句一句皆要剖開他的心思,看看裏面的顏色。
可若那裏面只能看得到污濁顏色,您可還願意……再正眼來瞧屬下這顆心?
他樓夜鋒忠心護主,護得主人數十年平安。若是被主人知道了之前那麼多年的忠心其實皆摻雜了他的私念,主人會不會……
一身忠心,不抵一朝晚節不保。身為影衛卻因覬覦主人的身子,竟然給主人下那種葯。如此卑劣的影衛,有何資格能再被主人看一眼……
想到這裏,樓夜鋒只覺胸口如遭重擊,痛到全身再無半點力氣。整個人慢慢、慢慢地蜷縮在了牆角,眼淚不受控制地無聲流下。
他樓夜鋒縱橫南北數十年,卻從未有今日之狼狽境地——要這般被縛在主人面前,被那麼溫柔那麼乾淨的主人,審問着他內心最不堪的秘密。
淚水落到了地上,混入灰塵,變成了臟污的泥點。
「……對不起,對不起……」
「全因屬下……私心傾慕於主人。屬下……為借解毒之機,求得主人施捨……施捨一晚的雨露貪歡,方才出此下策。」
「對不起……主人,污了您的眼睛……」
樓夜鋒的聲音沙啞如塵,越來越小,最後幾乎小到聽不見。
這短短的幾句話,幾乎耗盡了他平生所有的力氣。他蜷縮在地上,目如死灰。他所有的防線終於盡皆被攻破,絕望地向主人展示出了他最卑微最不堪的一面。
裴年鈺悄然蹲在了他身前,看着這一團黑色的人。面前之人的眼淚已經乾涸,臉色蒼白,髮絲凌亂。哪裏還有半分天下第一影衛的氣魄和傲骨。
這模樣委實不好看,但裴年鈺卻視若珍寶。
他悄悄伸出手去攬過樓夜鋒的肩頭,語氣終於恢復了往日的溫暖柔和:
「所以……樓夜鋒,你喜歡我,對不對?」
……………………
蜷成一團的那個人將頭埋在衣服里,悶悶地答了一聲:
「……是。」
「夜鋒,你喜歡我……多長時間了?」
那一團黑色的人兒把頭埋得更深了:
「……已有數年。」
似乎承認之後便像放下了什麼心事一般,樓夜鋒緩緩抬起了頭來,目光漸漸平靜下來。
半晌,他忽然低聲道:
「是屬下冒犯了。主人若是不敢動手,賜屬下一柄短匕便是。屬下只求您能……」
「夜鋒!」
裴年鈺聽得他這話,終於再也忍不住,將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你……胡說八道什麼。樓夜鋒,我有時候真想敲開你的腦門看看,你怎麼會覺得……我會討厭你喜歡我這件事呢?」
樓夜鋒似乎尚沒有轉過來思緒。直到他試探著將目光一點一點抬起來,對上主人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又感受到主人努力抱着他的臂彎,他才終於反應過來,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主人……您……您不覺得屬下……臟污么?」
裴年鈺心中一痛:
「沒有,從來沒有!你心悅於我,乃是人間至情至性,我如何會那般以為?」
樓夜鋒將臉偏到一旁,試圖不讓主人看到他臉上難看的淚痕。他抿了抿嘴,忽然直視着裴年鈺道:
「可……主人,若是屬下說,早在之前的幾年屬下便已經動心。明知道您的桃花蠱未解,卻依然心裏嘗嘗念著您,總是找各種理由隨侍在您身邊,就為了偷偷看着主人……」
「主人,這樣的夜鋒,您還會覺得……」
裴年鈺急忙打斷道:
「我不覺得!你既心悅於我,便時常想看着我,豈不是天經地義,這又有什麼不對了?」
「那,主人若是知道……」
樓夜鋒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去,目光也移開了不看他:
「先前那麼多年裏,我晚上守夜之時也常盯着您的睡顏。心裏想的卻是您若能抱着我,還……佔有了我,夜夜如此。這樣大逆不道的……」
「我喜歡得緊。」
裴年鈺努力將那個比自己高大的身軀圈在自己懷裏,似乎在宣佈歸屬一般,毫不保留地給予他肯定:
「我竟不知你夜夜皆這般想要我,我如何能不歡喜?」
「夜鋒……我早就與你說過我的心意了罷?我既已經說過喜歡你,又怎麼會討厭你對我的心意呢?」
樓夜鋒似乎仍然有些不可置信,目光低了下去:
「可……那為何主人一直不讓屬下侍寢?屬下以為您不喜歡我的身子,您若是不喜屬下這等模樣,我在心中那般想您……豈不是冒犯之極?」
裴年鈺深吸了一口氣,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對不起……因為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能承認對我的心意……我不想讓你把侍寢當做任務。卻沒想到你居然那麼……那麼能忍。」
樓夜鋒的身體卻突然僵硬了起來,語氣都有些磕磕絆絆。
等你……?
也就是說……
「主人,您,您一直知道我?」
「是,你表現得那麼明顯,怎麼會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那時候你武功剛失,生怕我不要你了,你看我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然而樓夜鋒卻是羞愧難當,簡直想把自己的腦袋再埋回去。
這豈不是說,先前那些他的小心思,他貪戀主人的溫暖的神態,他悄悄想和主人親近的小動作……都被主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可……
樓夜鋒方才這一掙扎,裴年鈺這才想起來他的手還被縛著,連忙伸手去解他身後的暗銀索。
然而何岐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似乎很難解,裴年鈺一急,乾脆直接內力凝注,捏斷了那根細長的鐵鏈。
而後他心疼地抱起樓夜鋒,將他帶到了床榻上。
樓夜鋒又驚又喜:
「主人……?」
裴年鈺直視他的眼睛:
「夜鋒,你想問什麼。」
樓夜鋒呆了一下,忽然用極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的一隻衣袖:
「主人,您、您能要了我嗎?我……盼了好多好多年了……」
裴年鈺看着他的手腕上被暗銀索勒出來的痕迹,心中泛起了無邊的憐惜。他握住了那隻略微有些粗糙的、屬於武人的手:
「……好。」
裴年鈺答應得果斷,然而樓夜鋒反而又有些慌亂無措了:
「屬下身上不甚整潔,我先去洗洗……」
裴年鈺心道這到嘴的鴨子怎麼可能還讓你跑了,何況你只是頭髮在地上蹭了一些灰而已,便一把抓住了他:
「你,你之前既然想對我下藥,想必你後面清洗過了罷?那便無妨了,其他皆不打緊。」
樓夜鋒臉色蹭地一下就紅了,抿了抿嘴,道:
「屬下……確實清潔過了。主人,其實……屬下先前每天晚上都會清潔幾次那裏的。」
裴年鈺驚訝,頓了一下:
「為什麼?」
樓夜鋒神色黯了下去:
「我,我只盼著主人若是哪天突然讓我侍寢,我……也好有所準備。」
裴年鈺的心中一下子就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每天都清潔,就為了等自己一句不知道能否等到的侍寢的命令。
他想像了一下他的夜鋒每日夜晚在自己的屋子裏,懷揣著希望,等著自己在讓他回去睡覺之前能留住他的樣子,只覺胸口悶得無法呼吸。
「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對不起。」
「主人!您莫要說了!那都是屬下的妄念作怪,您如何要……」
「你既說是妄念,那今日便遂了你的願。」
裴年鈺心知自家夜鋒苦等了太久,以後總要好好的補回來才是,於是伸手便去解他衣服。
樓夜鋒又驚又喜,一邊緊張,一邊期待着主人的使用。
然而等他被剝了乾淨,將他自己毫無保留地呈現給主人之後,樓夜鋒忽然又瑟縮了一下:
「主人,我這身子委實……不好看。您、您若是實在不喜歡,也不必勉強自己……」
裴年鈺氣笑了:
「我到要教你看看我喜歡不喜歡。」
說罷,裴年鈺看着面前他日思夜想了許久的人,只覺自己已經燃燒了起來。
他俯身在樓夜鋒的上方,眼睛直直地看進樓夜鋒的心中去。
「樓夜鋒,你是我的影衛,是我信重了十年的影衛統領。」
「……是,只要主人不棄,屬下永遠是您的影衛。」
「你亦是我尊敬的師長、友人。」
「………」
「但是從今天起,」
裴年鈺深吸一口氣,眼睛直直地盯着這具勁瘦有力卻無比馴順的身體:
「從今天起,你每天都要……乖乖地、讓我要你。」
話音未落,裴年鈺俯身下去,徹徹底底地佔有了他。
樓夜鋒閉上了眼睛,一顆心瞬間被填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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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碎碎念:
1.我知道有的讀者只想看見告白就不看了,不過後面還有一些主cp的婚後日常,純發糖,想看的可以隨緣蹲更新。婚後日常章數不定,有梗就一直寫。
2.題外話:其實一直沒有人看出來,老何才是最大的助攻……整個文一開頭,要不是老何非得虐一把夜鋒,老裴也不會這麼快開竅(……),到結尾這裏又是老何推了最後一手。
3.評論區隨機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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