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成婚

貞和十八年九月初七,宜成婚、求嗣、納彩、祈福,忌爬牆、攀樹、上樑、和離。

不宜挼小貓。

吳之筱一大早起來挼小貓就挼出事了。

「三娘子,你怎麼還在玩啊?快些換上冠帔婚服!!」

「這是鳳冠,這是花勝,新娘子都要戴的,三娘子你別亂拆下來,就算重也要好好戴着!」

「遮面花扇,三娘子快些拿着,拿穩了!」

墜珠一進屋就在她耳邊絮絮叨叨,手忙腳亂地給她梳妝打扮,根本不管吳之筱說了什麼問了什麼。

「阿筱,你怎麼磨磨蹭蹭現在才出來啊!子寒都在外頭等了好些時候了,你再不快點兒,他就要被路過的小娘子搶走了。」

等在院門口的兄長吳策見她出來,趕緊上前領着她從院門走到吳國公府正門,路上還不厭其煩的反覆囑咐她。

「一會兒上了肩輿不要到處亂瞟,街上人多,老老實實坐好別亂動。」

「最好不要逃婚,若想逃婚你現在就和我說,為兄替你想辦法。」

「別念叨你的小貓了,一會兒為兄給你送過去,小貓還是你的小貓。」

吳國公府正門,阿娘替她正了正衣冠,理了理髮髻,眸中含淚道:「阿筱,好孩子,今天真漂亮……」而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眼睛紅紅的,別過臉去。

阿姊上前扶着她走下府門前的石階,低聲與她道:「阿筱,你若不想成婚,我現在就帶你跑,馬我都備好了,是府里跑得最快的紅鬃烈馬。」

「這是雪團糍糕,給你路上吃的,別餓著自己。」

「誰給你貼的花鈿啊?都貼歪了,我給你重新描畫描畫。」

吳之筱踩着交杌上了垂紗花鳥青帳的肩輿,從城西到城東,再扶著趙泠的手下了肩輿,踏上青氈,與他一起拜了尊長,阿娘、阿姊和兩位兄長,再拜了天地。

昭告天下與日月,兩人締結成婚為夫妻,矢志不渝,白頭相守。

窗外,含苞待放的海棠掛着清露,屋內,盈動明亮的紅燭映着畫屏。

吳之筱頂着重重的鳳冠花勝,累得雙眸失魂,生無可戀地歪坐在大紅床帳上,雙手雙腳隨意一攤,連連打着哈欠。身着錦緞綉紋大紅襕袍的趙泠站在窗下洗手,背影峻拔頎長,玉立挺直,側臉浮動着窗外的淡淡月色。

屋內無聲,靜謐安恬。

這一路上吳之筱想了許多,她以為趙泠早就將兩人這段有名無實的婚約姻契給一筆勾銷了,沒曾想他居然還留着婚書,也沒有去均南郡銷了官載的文書姻契。

兩人明明還是夫妻,他卻騙自己說他要和別人成婚,害得她又是傷心又是難過,偷偷哭了好幾晚,現在眼睛都還有些腫,本來她今天可以更漂亮的,全怪趙泠騙她。

這一個月以來吳之筱一直躲著趙泠,今晚是兩人的新婚之夜,無論如何是躲不成的了,趙泠若要趁機報復她,欺負她,教訓她,那她豈不是很慘?

得趕緊想個辦法才是。

趙泠站在窗下默默洗着手,窗外有蟲鳴風聲,護花鈴清脆作響,他全然聽不到,耳邊儘是身後的細微動靜。

他的筱兒坐在床上小聲嘀咕着什麼,胡亂卸下頭上重重的鳳冠花勝,嗯嗯哼哼生著悶氣。

她生什麼氣?是不樂意和他成婚,還是不樂意成為他的妻子?

不論她樂不樂意,既已拜堂成親,趙泠便不會再給她反悔的餘地和機會。

他的筱兒起身了,躡手躡腳地走着,像是要做什麼壞事一般,窸窸窣窣的,不知在翻動什麼東西。

她應是餓了。

路上趙泠故意走得很慢,讓她能在穩穩噹噹的肩輿上安安心心地吃糕,下了肩輿趙泠又往她嘴裏塞了一塊櫻桃綿糖,她口中含着糖與他並肩走了一路,拜了天地。

現在又要吃糕,昨晚她肯定沒好好吃飯。

他的筱兒走到衣櫃面前,很輕很輕的一聲「吱呀」,她打開衣櫃,又輕輕的「吱呀」一聲,關上了衣櫃。

她這是做什麼?

趙泠轉身,只見屋內空蕩蕩的沒有人,床上只有她卸下的鳳冠花勝和各式各樣的珠釵。

當初她不告而別,只留下髮帶,現在她故技重施,還想躲着他。

趙泠瞬時沉下臉,徑直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只見他的筱兒正蜷縮在衣櫃里睡著了。

厚重的霞帔婚服罩在她身上,襯得她愈發嬌俏,寬大的袖口褲腿露出的小手小腳都嬌嫩得可愛。

梳起的烏黑髮髻如雲,露出修長白皙的頸脖,怎麼看都是他的小美人。

眼眸微闔,眼角的妝容掩不掉她微微腫起的杏眸,真是個愛哭鬼,以為他要與別人成婚,便躲起來兀自哭,卻不肯到他面前問一問他到底要與誰成婚,說她可憐卻又可惡得很。

趙泠從來沒有想過要和除她以外的人成婚,吳之筱卻總是不肯信。

吳之筱以為她睡著了趙泠就拿她沒辦法,既沒辦法質問她,也沒辦法斥責她的不辭而別,只要她一直裝睡下去,今晚就能僥倖逃過一劫,日後她再裝乖裝可憐讓趙泠息怒,此前的事就能輕輕揭過。

今晚她若是乖乖待在床上等着他,再喚他幾聲「夫君」,趙泠興許會讓她得逞的,可吳之筱偏偏要躲到衣櫃里裝睡,那趙泠就沒法救她了。

她這是自討苦吃。

趙泠將衣櫃中的人攔腰抱起放到床上,她身子一沾床就低聲悶哼了一聲,隨意翻了個身沉沉睡去,氣息一起一伏,安穩均勻。

裝睡成了真睡了。

趙泠坐在床邊,食指指側輕輕滑過她白皙清透的臉頰,愛不釋手的又來來回回反覆摩挲好久好久。

深邃的眸中蓄滿濃郁愛意,溢出眼角。

一手輕輕柔柔地撫着她的側臉,一手乾脆利落地扯開頸下圓領衣襟,脫了一身累贅的錦緞綉紋大紅襕袍,再替睡着的吳之筱脫下厚重的霞帔婚服。

修長若竹的手指輕挑她身上衣裳的衣扣系帶,三兩下便除了束縛吳之筱一整日的樣式繁複的婚服

吳之筱費了好大勁才穿上的霞帔婚服,趙泠輕輕鬆鬆就脫下了,她連準備都沒準備好,身上便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底衣。

他的手緩緩伸到她底衣交領上,打算對她身上這件底衣下手。

趙泠的指尖才碰到吳之筱頸下鎖骨,她的雙肩就輕輕一顫——他的筱兒醒了,卻不敢睜眼看他。

他的筱兒是個膽小鬼。

趙泠變了!!

他以前不這樣的,他以前就算幫她寬衣也從不會把她底衣給脫了的,他以前還會矇著眼睛幫她穿衣的。

嗚嗚嗚,三年不見,趙泠已經不是以前的趙泠了!

她不想要這樣的趙泠。

吳之筱心跳極快,小手緊緊抓着床褥,櫻唇繃緊,貝齒暗咬,眼看着趙泠的手就要探入衣領,她終於睡不下去了,猛地睜開眼與趙泠對視。

趙泠的眼底蔓延著血紅,欲要吞噬一切,那片深深的血紅里,只有吳之筱一個人。

她又驚又怕,「趙子寒……唔……」

吳之筱才開口說三個字!僅僅三個字!還是他的名字,趙泠就堵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了,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趙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兇殘不講道理了?

「趙子寒……子……你……唔唔……嗯……」

狂風暴雨摧折般,吳之筱被迫捲入趙泠的禁錮之內,深深困於其中,天旋地轉,頭昏腦漲。

吳之筱僅存一點清明,她喉底溢出弱弱的聲來,「趙子寒,你讓我說句……話……」

趙泠高大的身體覆壓上來,沉沉的重,氣息滾燙灼熱,一點點侵入她頸側的皮膚里。

她緊張、恐懼、害怕,她顫抖、啜泣、嗚咽……吳之筱像以前那樣怯生生地望着他,口中努力地出聲懇求,眼淚汪汪,咬着下唇,看着可憐極了。

她是真的可憐。

但今晚的趙泠根本不理會她,只顧著狠狠欺負她。

「趙子寒……」

吳之筱又低聲喚他的名字,斷斷續續,聲線破碎,帶着弱弱的哀求。

吳之筱,我是你夫君,我是你夫君,我是你夫君……

趙泠要在吳之筱身上深深地烙下獨屬於他的印記,讓她明白到底該怎麼喚他,讓她知道他是她的誰。

吳之筱,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夢裏只能有我一個人。

吳之筱,從今往後你再也不能離開我了,再也不能了。

「趙子寒,我討厭你,我再也不吃你給的糖……唔……不吃……我就不……唔唔……」

他的筱兒在他身下哭着鬧着,拳打腳踢,口中嗚嗚咽咽地說着錐他心刺他骨的話,字字句句都是利刃,一刀一刀落在他最柔軟的心尖上。

趙泠的心尖上是她吳之筱。

「趙子寒,我恨你,我不要你了,你給我起開……嗯……」

趙泠知道她是慌怕極了,絞痛極了才這樣,趙泠不怪她,一點兒也不怪她……心裏說着不怪她,身體卻還是忍不住狠狠懲罰她,讓她說不出話來。

吳之筱,我允許你恨我,不允許你離開我。

紅綃帳暖,燭燈輕晃,月光傾瀉而下,含苞待放的粉色海棠花悄然綻放,斟滿瑩白月色,花蕊一抹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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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怕是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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