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要問他到底想要什麼,君梓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好歹重活一世,總不能把這大好的機緣全部浪費在對那兩個小賤人的尋仇上。

比如上輩子哪裡出了什麼前人洞府,天材地寶什麼的,他都記得清楚,完全可以趁著誰都不知道的時候先去撈上一把,很早以前不知在哪裡看到的話本子里不就是這樣寫的嗎?得了大機緣從頭再來的主角,憑著自己的先知先覺得了無數好處。

君梓軟趴趴地趴在蒲團上,前面是專心盯著丹爐的樓青和。君梓伸長了手去拉樓青和的衣角:「師兄~師兄~我好無聊啊。」樓青和手上掐著控火的法咒,道:「小師弟若是覺得無聊,不妨在這天門峰上四處走走,只是要小心別往深處去了,雖說不會有什麼危險,卻.......」他微微闔了下眼,「林子里住著幾個老前輩,最愛捉弄人的。」

「師兄?」君梓來了興趣,「師兄被捉弄過嗎?」他拽著樓青和的衣服就往上爬:「跟我說說吧!」樓青和無奈,只得先熄了火,把亂爬的君梓抱起來:「嗯?你就這麼想看師兄吃癟?」

當然想啊!君梓笑著趴在樓青和胸口:「恩!因為很難想象師兄被捉弄的樣子啊。」樓青和抬手,屈指,然後給了君梓一個腦崩兒:「小鬼頭。」君梓皮膚白嫩,被彈的地方很快成了一片粉紅,樓青和看了又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控制好手勁兒,小心地給君梓揉起來:「既然想聽,那麼師兄就給你說說,免得你日後莫名其妙就著了道兒。」

君梓扒著樓青和的衣襟聽他說了一個早上,從天門峰後山林子里愛捉弄小輩的幾個老不修,到某韓姓真君氣跑了未婚妻的風流二三事。樓青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君梓聽得目瞪口呆:這道士真真是玩的一手好八卦。

樓青和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不查,竟說了懷裡這小傢伙師尊的八卦。「咳。」他撓了撓鼻頭:「方才不過是些私下裡的小道笑談罷了,師弟可莫要當了真,修行一途,當需堅守本心,時刻不輟,切莫為外物流言左了心性。」

君梓覺得有些好笑:「師兄放心,我不會告訴師尊的。」他眉宇舒展,表情異常堅定,樓青和低頭看著自家小師弟,不知為何一股涼意從尾椎爬上後頸,他回頭看了看,確定自己身後沒忽然冒出來一個脾氣不好的真君,卻不知閉關摸魚,正在用水鏡偷看小徒弟的重霄輕輕挑了挑眉毛。

他只抬了一邊眉毛,另一邊死死往下壓著,那張儒雅和善的臉上掛著冷笑,指頭碾著剛才手一抖從下巴上揪下來的幾縷鬍子:好你個東蒼,竟敢當著我的面帶壞我家小寶?

韓隅陽閉關許久了,他收下君梓時正是陽神大成,正要準備渡劫的時候,他強撐著又教養了君梓三年,實在是不能在拖了,方才閉關以避雷災。

此方大千世界中的修行者,都是以引氣入體為始,后築基,再起胎鼎;胎鼎鑄成后,便能於「鼎」中降生「玄珠」,待修為漸深,玄珠中結成聖胎,又歷陰神陽神兩個大境界,方才渡劫,歷經三災九難後方可觸及大道。

三災九難兇險異常,而韓隅陽正是身處其中,他所修鍊的功法又對修鍊者體質要求苛刻,傳承艱難,是以,明石真君才在明明認出了君梓是更偏向魔道的大昌國帝裔的情況下,還要將君梓留下,為的只是讓輪台峰的傳承能多一層保障。

明石對君梓的來歷依舊心存疑慮,為了宗門之長遠計,他不能對可能存在的隱患掉以輕心,哪怕君梓只是個總角小童,身上除了當年落下的病根與些許死氣,也沒有能探知到的魔道手段和奪舍的跡象,他也總是不怎麼放心的。如今重霄閉關不出,他就順勢而為,將君梓交由自己小徒樓青和教養。

韓隅陽天生是個坐不住的,也虧得他修鍊的功法十分上乘,而他自家悟性也是卓然於人上,當然最重要的是身為大師兄的明石對自己這些師弟師妹們的脾性知之甚深,韓隅陽幼時就常被他拘著性子,壓著頭的修鍊,否則這清虛宗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麼一位「重霄真君」了。

然而韓隅陽這人還是本性難移,都雷災當頭了,閉關還要摸魚,常常偷窺自己長得越來越可愛的小徒弟。

樓青和為自己不小心在小師弟面前八卦師長的行為暗暗告了聲罪,一手輕拍君梓的背,一手繼續掐著控火咒煉丹。君梓趴在樓青和懷裡眯著眼睛,一副將睡未睡的模樣。樓青和不時低下頭看看迷迷糊糊的小師弟,渾然不知那位本該閉著關的真君此時正揪著鬍子,想著要怎麼好好教訓教訓他了。

君梓閉著眼,識海里,和澤趴在半黑半百的玉座上笑得直不起腰。

「哈,」和澤用手撐著玉座,將身子抬起一半,沒有骨頭似的斜斜倚著一團黑白摻雜的花簇,另一隻手將團扇攏在嘴邊,「我可是許久......許久,未曾見過這麼些有趣的人了,真是想不到......」

「什麼?」君梓從一堆書里抬起頭。

和澤沖著他把團扇扇了兩下:「沒什麼,好好兒背你的。」

君梓低下頭搓了搓書頁,兩隻眼珠滴溜溜轉得飛快。和澤見他這樣,忍不住輕笑道:「行了,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想說,你別問,也別想什麼壞點子。」

「那徒兒是不是還得等到『時機成熟』了,師父才願意紆尊為徒兒指點指點迷津?」君梓歪歪頭,可憐可愛。

和澤把團扇遮在臉上:「當然是等我什麼時候心情好了,什麼時候再和你說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

「有些事兒呀,老娘想起來就火大。」

和澤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聲音扭曲得格外尖銳,君梓撇撇嘴,繼續埋頭苦讀。

他已經習慣了這位祖宗陰晴不定古古怪怪的性子了,和澤性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自己蒙著腦袋來一通他根本聽不清的碎碎念,最多也只是把她身下玉座上的蓮花一朵一朵摳出來慢慢碾碎,從未將這莫名的火氣牽連到君梓身上過。

這些時日,君梓偷偷看過,和澤的雙腿要麼蜷在玉座上,要麼直直垂著,那裙擺通常都是一動也不動的。

和澤似乎......是不良於行的。

「師父,你的腿......是怎麼回事啊?」

「斷了呀。」和澤笑吟吟地答道,她變臉變得快極了,一點也看不出來剛剛那副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了。

「你那個師傅又閉關去了,這次沒個一兩年怕還是醒不來的,你儘快引氣入體,再拖上幾年,你身子里的死氣就不好驅除了。」

「是,師父。」

君梓如今將將六歲,還是個小豆丁。

樓青和找到明石擔心了一把小師弟的文化水平之後,明石就順手把君梓從輪台峰拎出來,交給了樓青和。

樓青和接到人之後悄悄給君梓摸了下骨,大概是因為小時候被人扔在雪地里凍了太久,君梓的筋骨里一直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沉積著,於是他就在煉丹的時候把君梓也帶著,想利用丹火慢慢驅散這股陰冷氣息。

他在一邊煉丹,君梓就在他旁邊支了張小桌子習字。君梓寫累了就趴在樓青和旁邊扯他衣角,或者乾脆爬到樓青和背上掛著,讓他沒法專心煉丹。如果不是君梓現在沒有半分修為,他估計都要暗搓搓地設計引爆丹爐了。

這種時候,樓青和都會幹脆把搗亂的小傢伙用一隻手牢牢圈在懷裡,君梓又動不得,也扛不住這具柔弱身子生理上的睏倦,很快就會軟趴趴地睡在樓青和的臂彎里,意識回到識海里被和澤抓著背各種典籍。

識海里把厚重的道門典籍背了半晌,和澤終於願意將君梓的意識放開了,君梓回到現實之前,和澤告訴他自己最近會很忙,抽不出時間過來盯他讀書了,又順便說了韓隅陽不老實閉關偶爾偷看君梓的事,君梓應著自己會小心行事,心裡又將對和澤實力的評價拔高了一些,和澤依舊只是拿著團扇輕輕地笑,叫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君梓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只見自己趴在地上枕著蒲團,白胖的臉頰上都壓出了好幾道紅紅的印子來。丹爐沒有開火,樓青和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君梓爬了起來,側耳聽見樓青和的聲音從外間傳了進來,似乎不只是他一人,其間還有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夾雜著。

於是他就揉著眼睛,嘴裡喊著師兄就走了出去。

樓青和此時正在上首的主位端坐著,廳里還有一男一女相鄰坐著,女的微微靠在男人身上,臉色有些蒼白,唇上的血色也過於淡薄,兩道煙眉微蹙,滿臉病容。

「你醒了?」樓青和見君梓來了,招手讓伯薇去照顧君梓,「師兄這兒有事,先讓伯薇帶你去梳洗梳洗,再吃點東西,睡了這麼久,想必是餓了吧。」

君梓順從地點頭,牽住伯薇的手。

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對男女,認出那個男人又是一個上輩子的老熟人,道號丹陽,是個從清虛宗出去的散修,早年拜在成候峰下,所修行的又是清虛宗中最為暴烈的燭丹之道,脾氣性子都算得上是又爆又燥,一點就著的了。

這樣一個脾氣火爆的人,卻有個很好玩的俗家名字,叫阮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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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修門派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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