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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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衛臻尤在想事,猛地瞧見跟前一張黑臉湊過來,差點兒被嚇了一大跳。

「嘿嘿···」

見衛臻雙眼一縮,身子一抖,對方唯唯諾諾的訕笑兩聲,臉上一臉歉意。

不多時,緩緩從炕下鑽了出來,雙手趴在衛臻的大炕沿上,雙眼一直直勾勾的盯著她瞧著,將衛臻瞧了好一陣,見她臉色憔悴,一臉虛弱,只愣了片刻,方撓了撓腦門,結結巴巴道:「聽說你病了,你···你如今還難受么?」

說罷,又嚅嚅唲唲了好半晌,方隱隱有些懊惱道:「這幾日大雪封山,回不來,便耽擱了幾日,早知道你病成這樣,那日我便不去舅舅家玩耍了?」

對方瞧著約莫七八歲的模樣,年紀比衛臻大上二三歲,生得黑壯結實,尤其是那張小臉,虎頭虎腦的,瞧著是個調皮頑劣的模樣,卻又偏生在衛臻跟前小心翼翼的,想要與她說話,想要與她玩,又隱隱有些拘謹與羞澀,瞧著好生彆扭。

衛臻默默地看著他,沉默了一陣。

對方見衛臻神色冷淡,只微微抿起了小嘴,片刻后又抬眼偷偷瞧了衛臻一陣,見衛臻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有些失落了起來,不過就失落了一小會兒,又立馬笑了起來,咧嘴沖衛臻道:「眼下還早,你且先躺著再睡會子,我才剛回莊子里,偷摸過來的,一會人我娘該尋來了,我且先回去了,到晚上我再來尋你玩。」

說著,戀戀不捨的瞧了衛臻一陣,方起身要走,結果剛準備起身,想起衣裳里藏著的小傢伙,對方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只小心翼翼的從厚厚的襖兒里捧出一隻雪白的小兔子來,小小的一隻,似乎才剛出生不久,毛茸茸的,毛髮比外頭的白雪還要白,捧在對方手心裡,瞧著暖融融的,十分可愛。

對方就跟獻寶似的,輕手輕腳的放到了炕沿上,摸了摸它的小腦袋,然後拍了拍小兔子的腿,讓它往衛臻那邊去,邊拍便拿眼睛去瞧衛臻,笑眯眯道:「這是我舅舅家剛出生不久的兔子,幾個小表妹們可喜歡了,鎮日輪流守著,不准我靠近,生怕我偷了去,我瞧著這兔子好生可愛,尋思著比那豬圈裡的那幾隻小豬崽子們還要可愛,你瞧了定會喜歡,所以在臨走前軟磨

硬泡的纏著舅舅給我偷了一隻回來,一路上外頭風兒老大了,我生怕兔子凍壞了,一路上都將這小東西藏在了衣裳里,你摸摸,它現在渾身還是暖的呢。」

對方語氣里有討好的意味,不多時,一路拍趕,總算是將小兔子趕到了衛臻的小臉旁邊,沖衛臻道:「喏,那便送給你養吧!」

此時屋子裡無火無地暖,涼颼颼的,小傢伙許是有些怕冷,只緩緩的往衛臻身邊湊,見衛臻不錯眼的盯著它看著,對方瞧了,一臉得意。

衛臻卻適時的收回了目光,將視線投放到了房樑上,只淡淡道:「你將它抱回去吧,我不養。」聲音依舊軟軟糯糯的,是個女孩童的聲音,因聽著有些不大習慣,衛臻這幾日鮮少開口,眼下說著,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養不活。」

連人都養不活,又怎麼養得活這隻小兔子呢。

大抵是沒有料想到衛臻竟會如此乾脆的拒絕,對方聽了呆愣了一陣,只獃獃的瞅著衛臻淡漠的臉,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忽而聽到一個大嗓門的聲音在二門處響起,只粗著聲音問道:「嬸子,瞅見咱們家那隻小兔崽沒,人才剛回來,竟然兩腳不沾地,也不知野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去後山跟著你們家幾個一道打雪仗去了,看回去,老娘不扒了他的皮。」

聲音漸漸往這邊來了,一邊在尋,一邊罵罵咧咧的朝著西廂房這邊來了。

衛臻聽到那個聲音,雙手微微攥緊了。

身旁那個小男娃聽了,嘴裡念叨一聲「遭了,我娘尋來了」,說完,急急忙忙瞅了衛臻一眼道:「我先走了,不然我娘又要刁難你了。」

說著,立馬從炕下躥了起來就要往外跑,跑到半道上想起了什麼,又咬牙扭頭瞧了衛臻一眼,立馬返了回來,將那隻小兔崽抱著重新塞進了衣裳里,沖衛臻道:「它還小,確實不好養,待我養大了,回頭再給你送來。」

說完,佝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掀開一條門縫隙,麻溜的鑽了出去。

衛臻看著那個消失的背影,即便人走了,也依然看了許久,不多時,神色只微微有些複雜了起來。

此人姓陳,名閏土,小名土兒,是呂氏的獨子。

衛臻方被打發到莊子里的那日,便瞧見此人正光著屁股被呂氏追著滿莊子跑,大半個莊子里的人都跑出來了,瞧熱鬧的瞧熱鬧,說情的說情,一個家生子奴才的兒子,在這天高皇帝遠的莊子里,竟被養成了少爺模樣,鎮日惹事闖禍,領著莊子里,村子里的一些個小嘍啰們拆家耍橫,在整個村子里就跟只螃蟹似的,只管橫著走。

呂氏脾氣爆,嗓門又大,每回發作,就跟母老虎發威似的,地上都要跟著震三震,鬧得人盡皆知,旁人見了紛紛生憷,唯有她那寶貝兒子不懼,甚至還插著腰,玩劣嬉笑的逗著對方道:「來啊,你倒是來啊,有本事追上我,但憑發落!」

呂氏亦是個狠的,一個掃帚砸了過去,正中對方臉面,然後,陳閏土便被砸懵了。

初次瞧見陳閏土時,對方流了滿嘴的鼻血,也不見哭,也不喊疼,反倒是邊穿褲子,邊捂著正在冒血的鼻子立馬湊了過來,一臉好奇的偷摸瞅著衛臻,狐疑問道:「咦,娘,這是打哪裡來的妹妹?生得可真好看。」

那個時候的衛臻皮膚雪白,穿著一襲藕粉色細紋羅莎裙,臉上蒙著一塊白色的面紗,渾渾噩噩的被阮氏抱了一路,剛被放下來,其實一臉狼狽不堪,對方也壓根瞧不出她的模樣,只是單純的覺得她出現得頗為新奇罷了。

呂氏起先拿不定主意,不知究竟是什麼情況,后聽聞衛臻得了天花,立馬臉色一變,領著眾人退出十幾丈遠。

那個時候衛臻命懸一線,到了莊子后不久便開始陷入了昏迷,呂氏將她們母子二人關到了西廂房,不準任何人靠近,那個時候阮氏其實已經抱著跟衛臻一塊去了的心態,留在莊子里等死了,後來,是這呂氏天不怕地不怕的兒子陳閏土,偷偷從伍家老爺子那裡打聽了個偏方,偷偷溜到到後山采了一把野草給阮氏送了過去,說自個小時候也得過天花,就是吃這種草藥給救活的,彼時的阮氏病急亂投醫,壓根顧不上這番說辭當不當得真,只將衛臻死馬當成活馬醫了,未曾想,一連著餵了衛臻吃了兩日草藥,到了第三日衛臻竟然緩緩睜開眼了。

陳閏土算得上是衛臻的救命恩人罷,不止救過她一回。

然而···

想起了從前的前塵往事,衛臻神色有些複雜。

後來翻身後,衛臻所報復的第一個人便是遠在元陵的呂氏,她命人割了呂氏的舌頭,用狗項圈將她鎖進了豬圈,用十倍百倍的苦楚折磨她,凌、辱她,便是要報了當年受辱之仇,後來,約莫是呂氏往日為人過於混賬,無一人同情她,可憐她,照拂她,約莫半年後,呂氏被發現慘死在了豬圈裡,聽說死時,身上有被豬啃咬過的痕迹,面目全非,死得慘不忍睹。

那個時候的衛臻絲毫不覺得殘忍,只覺得暢快不已。

那個時候,陳家一直瞞著陳閏土。

他八歲便進了府當差,又後跟著衛家一道來到了京城衛家,再後來,又進了太子府當侍衛,最後成了衛臻身邊的一個太監。

衛臻以為他是為了要伺機尋她報仇。

可是,他卻待在她身邊整整六年,自呂氏死後,他便開始變得冷漠,變得陰霾可恐,每每看著衛臻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不知為何,卻一直未曾傷害過她。

儘管,自那以後,整整六年的時光里,他再也未曾開口跟她說過一句話。

衛臻去世時,恰逢趕上陳大詳病逝,陳閏土剛好離京回老家守孝,至此,陰陽永隔,一別兩寬。

前世衛臻雖猶如女羅剎般陰險毒辣,可是,到了臨死前,她卻也從不後悔,雖她壞事做盡,卻一生坦蕩,她害的,全是當年罪有應得之人,她從未曾謀害過一個無辜者。

除了···陳閏土。

上一世她作惡多端,用她的生命償還了,她是罪有應得,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這一世,她想要活得清閑自在些,如若可以,希望自己盡量做個好人,放下心中的執念,擁有長長的壽命,照顧好阮氏,尋一門尋常的親事,嫁一個簡單的夫婿,嘗試過過尋常普通人過的那種簡單純粹的生活。

然而,或許目前還清閑不了,當門被從外一腳踹開時,衛臻知道,離清凈的生活還有那麼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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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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