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之際

裴錦娘看着眼的七皇子，只見他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眉間總是微蹙，不怒自威，而挺直的鼻子下有一張大小適中的紅潤薄唇，那薄唇緊閉而下垂，盡顯冷漠。

此時，七皇子那雙明眸正冷眼看着她。

長相精緻，神情冷漠，七皇子和前世倒是差別不大。

裴錦娘前世曾在宮宴上見過幾次七皇子。

彼時，裴錦娘雖性格仍有欠缺，奈何佳昭儀犯錯惹怒了皇上，從正二品昭儀被貶為五品才人，裴家不得不送新人進宮。

一是為了消除皇上的怒氣，讓此事不會牽連裴家，二則是幫嘉貴妃固寵，免得她自己在宮中獨木難支。

那時，皇上三天兩頭就抱恙，更是因此連早朝都顧不上，除了初一十五外，每日是否上朝都要看皇上前一日的狀態怎麼樣。若他覺得不舒坦，那第二日便停了早朝，有時十天半月不早朝都是常事。

眼看着皇上挺不過這幾年了，裴家的女孩子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被送進宮。後宮高位嬪妃的位置早就沒有空缺了，昭儀那位置更是想都不用想。

所以，裴家最不受寵，且容貌特別出眾的裴錦娘，就被推了出來。

裴家的其他姑娘雖也都是交換利益的工具，卻都有親生父母護著，就裴錦娘的父親裴大老爺，在她後娘裴大夫人的教唆下，主動將她推了出去。

裴大夫人此舉，既剷除了裴錦娘這個異己，又得了裴家上下的一致好評，一箭雙鵰。

裴太夫人雖有些可惜裴錦娘如此出眾的容顏，就換了這點利益，但一想到她那不太討喜唯又唯諾諾的樣子，也就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裴錦娘那時才二八年華，自然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的，但是她又不敢不聽從裴太夫人和裴大老爺的命令。

她是哭着被送進宮的。

那一夜，她永遠記得。

天擦黑，她坐在馬車上，眼看着裴府越來越遠，直至拐彎后，完全不見。

她入宮后，日日被皇上帶在身邊，受着非人的折磨，全身上下的皮膚沒一處好地方。

皇上因病性情大變，再也沒有昔日的憐香惜玉，每當被病痛折磨難忍時，就虐待裴錦娘來發泄。

不僅在床榻間，還總用鞭子抽打她。

那時的裴錦娘每日都想着自戕，卻沒有一次得以付諸於實踐。

因為嘉貴妃派人將她看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她做出這些惹怒皇上的事而連累自己，連累裴家。

裴錦娘本以為就這麼熬著，終能將皇上熬走。

結果誰承想，沒熬走皇上，倒是將佳昭儀熬回來了。佳昭儀知道皇上已然變態后，就搜羅了各種流傳的極刑，獻給皇上。

皇上一高興就恢復了佳昭儀的位分，佳昭儀就每日和皇上一起對裴錦娘施以極刑來討好皇上。

等到裴錦娘剩最後一口氣，奄奄一息的時候，皇上半夜猝死了。

本該是太子即位，七皇子卻拿出了傳位聖旨進了宮。

太子也不是沒有防備，早就勾結了長安城的各路兵馬。

然而七皇子的外家葉家的軍隊不知何時駐紮在了城郊，將太子和另外受寵且早已被封為親王的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十四皇子一併拿下。

當夜七皇子率領葉家軍血洗了小半個長安城，皇宮內也被大清盤。

第二日七皇子就登基稱帝了。

裴錦娘也在聽登基大典的朝樂停下后，咽了最後一口氣。

因為她知道已經成為皇上的七皇子是不會放過裴家人的。

且不說裴家兩位娘娘多次為難淑妃和七皇子，單單四皇子和十四皇子曾是奪嫡的人選，而裴家算是兩人的外家，沒少為二人做那些傷天害理見不得光的事，裴家就必不會善終。

烏雲密佈的天突然驚現道閃電並幾聲響雷，狂風驟雨接踵而來。

那幾道響雷打斷了裴錦娘的回憶，她別開頭，不再看七皇子，而看向窗外的暴雨。

七皇子對裴錦娘注視他半天的行為並沒有表示不悅，可眼中深藏的狠戾卻在她轉頭的瞬間展露無遺。

七皇子剛剛在問裴錦娘是否滿意他給她的毒藥。

裴錦娘到現在也沒回答，七皇子對剛見過幾面的裴錦娘仍是戒心滿滿，更不會將她當作自己人，因此並不會輕舉妄動失了先機。

關於這毒藥，還要從三月前說起。

三月前，噩夢驚醒后的裴錦娘，第二日就親自來春風樓求見七皇子，並表明了身份。

春風樓的掌柜駭然失色，因為知道七皇子是春風樓幕後老闆之人寥寥無幾且都是七皇子自己的人。

那日碰巧遇到七皇子在春風樓，裴錦娘便如願見到了七皇子。可當裴錦娘說要和七皇子做一筆交易的時候，七皇子卻沒有馬上答應。

裴錦娘要一種讓大夫查不出死因的毒藥，且這毒藥是讓人突然病倒，半月後才病死。

代價是裴家的兩個秘密。

裴錦娘畢竟是裴家的人，七皇子自然不會輕易相信裴錦娘的話。

裴錦娘也明白七皇子謹慎，所以給了七皇子三日時間考慮，實則是給七皇子三日時間調查她是否與裴家真的不合，是否真的會出賣裴家。

調查的結果不言而喻。

裴錦娘得到了她想要的毒藥，並說出了關於裴家的第一個驚天大秘密。

裴佳昭儀並非裴大老太爺的親生女兒。

裴大老太爺天生風流好色，剛開始是家裏財務狀況不允許，後來嘉貴妃入宮后，裴家發跡了，他就沒少在外面拈花惹草，佳昭儀的母親當年是因為懷孕才進門當了裴府的姨娘，但是裴大老太爺糊塗，根本沒算日子看那孩子是否是自己的，只看着那女伶嬌羞可人，就領回家了。

裴太夫人一直忙着培養裴家的女孩子們，對這種事並不上心，也就沒多過問，就讓那女伶順順利利進了裴府，生下了裴佳昭儀。

那女伶現如今還活得好好的，人稱思姨娘，且她還和佳昭儀的生父保持聯繫，到時候肯定是一抓一個準。

七皇子聽到這個秘密的時候，就立刻在心裏謀划著該怎麼將這件事昭告天下，讓十四皇子少了個裴家這樣的外家。裴家的勢力雖沒到能讓七皇子忌憚的程度，但是裴家在朝堂上還是有些實權的。

十四皇子本就非佳昭儀親生，佳昭儀再不是裴家的人，那像裴家那種人家，在局勢沒明朗的時候，肯定不會再幫十四皇子。

沒有外家的皇子，就相當於沒有左膀右臂，需要自己孤軍奮戰。

所以裴錦娘順理成章地拿到了那毒藥。

二人約定好待毒藥生效后，裴錦娘再奉上第二個秘密。今日，裴太夫人毒發身亡，也是裴錦娘兌現承諾之時。

「七殿下給的東西，自然是好用。」裴錦娘轉過頭，直視七皇子的眼睛。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深邃又冷漠，彷彿深淵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而他眼中的狠戾在裴錦娘轉頭的一瞬間就又被深藏起來，裴錦娘自然是沒發現。

不過不管是怎樣的，裴錦娘都沒有絲毫畏懼，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