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

神明

唐丕知道他們現在遇到了點麻煩,不,這應該不是用點來形容,而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那個曾讓人聞風喪膽的唐竹,此時此刻卻躲在他的身後,將那比他高出了足有一個半頭的身體。

唐丕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周圍的人全都說着他聽不懂的話。

法器也沒辦法使用,畢竟他只會一人御器,再帶個人,他是真的做不到。

「別怕別怕,有我在呢不會有事的。」唐丕感覺到唐竹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幾分,說實話他的肩膀生疼,但是他也沒辦法。

要說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具體說來太長,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在追擊任務目標的時候唐竹中了別人的法術,看着唐竹突然失去高光的眼神,唐丕急忙上前接住下墜的唐竹。

然後他們就迫降在了這不知名的地方。

至於是什麼法術...他怎麼會知道!

於是他只好寫了封紙鶴給唐家主,希望對方趕來之前他們能平安度過吧。

唐丕觀察了一下四周,他們所攜帶的貨幣在這裏行不通,而且這裏的人似乎都是普通人。

周圍也沒有怎麼感覺到其他修士的氣息。

嗯……總不可能感謝偷雞摸狗的事情吧,還不知道若是被發現了會怎麼樣。

「啊啊......」唐丕覺得自己餓了,而後他就聽到一陣咕嚕嚕的聲音。

但是那並不是他的肚子所發出來的。

他回頭看了眼唐竹,對方似乎也因為這樣的聲音而感到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我們去找找看吃的。」

說是找找看...最後唐丕出於無奈,還是順了些錢財。

雖然這種事情也沒少干,但是以前真的是任務需求,他們也並未真的去傷害過什麼人的利益。

看着手中的錢幣,唐丕其實有些愧疚。

根據之前的觀察琢磨出這裏錢幣的規則倒不是什麼問題,但是想要搞懂這些人說的什麼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唐丕將買來的小食放在唐竹手中,這是一種用紙包住半個的麵食,裏面應該是放了不少辛辣的調料吧:「小心燙,慢點吃。」

他見唐竹點了點頭,而後小心翼翼咬了一口,似乎是察覺到真的有些燙,在嘴裏吹涼了會兒才嚼了嚼咽下去。

看對方的表情,唐丕知道唐竹喜歡這個味道。

但是他吃起來可就沒有這麼輕鬆了,畢竟是真的辣啊……

不過唐竹大人現在這副樣子,只怕是法術的作用解除之後恨不得滅他的口。

唐丕一想到這裏就渾身一顫。

他們坐在河邊的石階上,唐竹將手中的面點屑丟入河中,但是河裏的魚全部都繞道而行。

唐丕看到唐竹轉過頭來看向他那有些委屈的神情,啊啊......這叫人該怎麼辦。

於是他只好動用魂術操縱着那些魚將面點屑吃了下去。

做完這一舉動,唐丕雙手合十在心中為這些魚默禱了片刻。

他再看向唐竹,對方笑得一臉開心。

這還真是...叫人沒有辦法啊!!!

就在這時,唐丕收到了唐骨的紙鶴,因為這裏距唐家實在太遠,所以就算是紙鶴也花了些時間才抵達這裏。

唐丕打開紙鶴看着裏面的內容,已經有唐家弟子在前往他們所在地的路上。

他往下看去,發現家主還寫了不少關於他們現在所在地的介紹。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大漠國中的一處綠洲。

大漠?唐丕環顧四周,這裏哪裏像是大漠,就算是綠洲這裏也綠的太過分了,而且這河的規模也不算小。

因為語言不通,家主告訴他們若是想要交流也不是沒有辦法,將自己所想要表達的信息直接用魂術注入到對方的腦內。

不過那樣只能別人懂他們的意思,聽不懂的,依舊是聽不懂。

唐丕更擔心的是唐竹的狀態,但是這信里也沒怎麼見家主提到過。

唉……

身旁的人似乎是睡著了,直接往他的身上遇一倒,唐丕慌忙在對方就要滑下去摔到石磚上時一把扶住。

真想念那個雖然看着很壞實際上確實很壞的唐竹大人啊,雖然說現在的這個乖巧可愛又不會凶他也不錯。

唉……他現在其實也好睏。

旁邊似乎就有一家客棧,於是唐丕還是決定試試唐骨說的辦法。

他背着唐竹來到那家店內,店主一看到唐丕那雙紅色的瞳孔先是嚇了一跳,手中的盤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這一動靜引來了店裏的夥計。

這裏的人為什麼會對紅色的眼睛有這麼大的反應啊?

唐丕見那些人並不是在戒備他,似乎也不是在害怕他,於是他將自己的想法通過魂術傳遞給了那位店主。

對方應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急忙帶着他們去了房間。

當他準備給錢的時候,對方拚命擺手,還將他拿着錢袋的手推了回去。

雖然不明所以然,但唐丕還是進到屋內將唐竹安置在床上。

這裏只有一張床,唐丕一直覺得這些店家是故意的。

只有一張床也就算了,還偏偏是個能睡下兩人的。

唐丕在屋內佈下了結界以防萬一,而後也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就在他們睡着后,有個人偷偷摸摸進入了房間。

————

在那人進入到房間的第一時間唐丕便通過結界感應到了。

這大晚上的,要麼是偷東西的,要麼就是要人命的,不過當然還有其他多種可能,譬如劫色。

唐丕也不急着有所行動,而唐竹此時倒是睡得沉,想必法術作用的不僅僅是對方的心智。

那人悉悉索索搗鼓着什麼,接着唐丕就聞到一股香的味道。

迷香?還是什麼摻雜了藥物的毒氣?

唐家的人大多都是不怕這種東西的,畢竟一直都有做相應的訓練,只是...唐丕仔細嗅了嗅,好像只是一般的檀香,這味道聞起來貌似還是名貴貨。

這東西...唐丕要小鬼偷偷叢腰間的法寶中鑽出,在這樣的範圍之內他還是能藉助小鬼的視野觀察周圍的情況,雖然小鬼的眼中只有一片黑白。

這一看,他發現進來這人就是剛才的店主,對方在他們床前擺上了一柱高香,而且似乎還放了些貢品。

等等,給活人擺這陣仗,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呢!

那人嘴裏嘰里咕嚕念叨著的儘是唐丕聽不懂的話。

等香差不多燒完了,那人也就將所有的東西撤走,靜靜離開了房間。

這之後倒是再沒發生什麼事情。

第二天醒來,唐丕剛一推開門就看到門口圍聚了一堆人,這些人依舊是嘰里咕嚕說個不停。真是的,要是唐竹大人還正常的話他們就能搞懂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麼了。

唐骨也經常同家族的弟子們說要準備些手段來應對語言不通的情況。

他記得唐竹大人似乎說過他有攜帶相關的寶貝。

就在唐丕轉身想要從唐竹身上的乾坤袋中翻找一番時,外面一人突然竄起抱住了他的腿。於是他只好再一次使用魂術將稍等的意思傳遞給了對方。

這下那人才鬆了手。

唐竹也醒了,很明顯他看到門外這麼多人時也嚇了一跳。

「別怕別怕,對了,大人您之前不是有說你帶了什麼能解決交流障礙的法寶么?」唐丕見唐竹一臉的困惑,他倒是差點忘記了他現在和這傢伙也有交流障礙。

於是他只好動手拿過唐竹身上的乾坤袋。這都是情況所致,我不是有意要動大人您的東西的,等您恢復了一定大人不記小人過。

唐丕沒想到唐竹的乾坤袋中居然裝着這麼多東西,而且大部分無非都是些有毒的藥物和暗器。當然其中數量最多的便是小刀和匕首。

也是,畢竟唐竹大人消耗小刀和匕首的量不是一般的多。

唐丕也不知道為什麼唐竹大人一直不肯好好地打造一把屬於他自己的法器。

將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挨個試用了一番后,唐丕總算是找到了那個能用來解決交流障礙的法器。

那是一枚耳墜,唐丕將自己耳垂上的耳釘取下,帶上那枚耳墜。

雖然他還是聽不懂,不過貌似能明白這些人的意思。

這下他總算是明白這些人是怎麼一回事了。

似乎實在幾百年前,這裏降臨過一名有着紅色瞳孔的神明。

怪不得這位店主那種態度,而且還死活不收他們的錢,甚至半夜帶着香和貢品過來。

這世上是不存在神明的,至於幾百年前的那位,當時除了沙塔,也就只有隨文仙師以及唐家先祖唐文了。

他正想要和這些人解釋,而後一股龐大的想法便瞬間湧入到他的腦內。

如此之大的信息引得唐丕一陣頭疼,一陣眩暈,他朝後踉蹌幾步,而後被一雙大手扶住。

唐丕一抬頭就看到唐竹那帶着擔憂和關懷的眼神,要是平時的唐竹大人也能這麼和善的話多好。

他整理了一下那些信息,是一些各種各樣的請求和祈禱。

祈禱這樣和平的生活能一直這麼下去的。

祈禱來年的豐收能風豐厚一些的。

祈禱幾年的冬天可以讓冰層結的薄一些,這樣他們好捕捉足夠的魚來維持生活。

唐丕心想,明明這地方看起來像是個世外桃源,但是這些人卻有着各種各樣的擔憂與恐懼。

倒也不難理解,畢竟就算這裏再怎麼繁華和美好,他們的周圍終究還是漫無邊際的大漠。

那些席捲肆虐的風暴也不知何時就會來到這裏。

「你們所說的神明,他有名字么?

「初陽?是沒有聽說過的名字。

「不過很抱歉,我們並不是!」

這一次打斷他的是這些人的歡呼,他一轉頭,就通過窗戶看到外面下起了雨。

明明有那麼一條大河,下雨卻依舊是一件較為罕見的事么?

而後這些人理所當然將下雨歸功在了他們身上,明明他們什麼也沒有做。

算了,反正他們在這裏也待不到幾天,等家主派來的人到了就好。

唐丕帶着唐竹來到街上,無論他們想要買什麼,這些人都是死活不收錢,他要強塞的時候,他看到那些人的神情就跟這是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既然這些人這麼不想要,他索性也不給了。

「唐竹大人啊...你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呢?」唐丕覺得着彷彿就是一種報應,對於唐竹大人以前曾經在唐家主身上使用了那種法術的報應。

只不過家主變小的只有身體,而唐竹大人退化的卻是心智和修為。

不過趁這個機會調查一下那個叫初陽的傢伙的事也未嘗不可。

突然有人朝着他們扔石頭,唐丕瞬間接住了石頭,真是的,要是砸到唐竹大人怎麼辦?

他看向那個朝他們扔石頭的人,是個渾身上下都邋裏邋遢,衣着破敗的老頭,長到幾乎蓋住了整張臉,那樣真的能看到東西么?

老頭兒又從地上撿起來一塊兒石頭,朝着他們這邊扔了過來。

唐丕再一次接住石頭,他見那老頭突然就笑的很開心,還拍起手來。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於是紛紛抄起傢伙去驅趕那個老頭,那老頭一見情況不妙,於是轉身就跑,跑得還怪快的。

趕走了那老頭,那些人紛紛聚集過來請求他們的原諒。

其實唐丕並沒有感覺被冒犯,他倒是對那個老頭有些感興趣。

所有的瘋子當中,一半以上都是裝的。

讓那些人繼續干自己的事情之後,唐丕帶着唐竹朝着那老頭兒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這裏的街道極其複雜,唐丕還是在小鬼的幫助下才能一直追在那老頭兒的身後。

對方的動作靈活的不像話,唐竹這個狀態,唐丕也沒辦法從空中進行追蹤。

這麼七拐八拐一番追逐之後,唐丕見那個老頭躲在前面的牆后。

他走過去這個老頭也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他也躲在牆后,順着老頭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座神廟,不知道裏面供奉著的神像是不是那位名叫初陽的人。

唐丕見老頭回頭看着他,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想法傳過來。

對方指了指神廟,然後又用手比劃了一通,只可惜唐丕完全看不懂。

他試着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對方,他去神廟,然後對方替他暫時照顧好他身邊這個人。

接着唐丕就看到老頭點了點頭。

其實他不是很放心,唐竹大人現在這個情況交給這個來歷不明的人真的沒問題么?

但是那座神廟......

猶豫片刻后,唐丕還是將唐竹留在了這裏,同時留了一隻小鬼在唐竹的身上。

唐竹見唐丕要離開,於是急着也想要追上去。

「被擔心,大人,您先跟着這人,要是有什麼事我會第一時間知道的好么?你們就在這附近藏好。」

聽唐丕這麼說,唐竹才極不情願點了點頭。

神廟的周圍雖然有着不少的看守,但是同樣也有不少裝飾用的建築物。

那些茂盛的花草從也應當能作為掩護的屏障。

那邊的巡邏人員在聊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起身,看樣子這裏的巡邏並沒有一定的規律。

神廟的入口除了從正門而入,上方還有三個小窗戶,是為了不讓裏面成為一種近似於封閉的環境么?

唐丕靠近了神廟邊側的高牆,他幾下攀爬而上,然後通過探路小鬼共享的視野趁著牆上巡邏人員轉角被哨塔稍微擋住視野的瞬間一翻而過躍入到牆另一邊下方的草叢之中。

這一過程並不保險,畢竟就算是避開了牆上的巡邏人員,在落到下方的草叢裏躲起來那段下墜的時間還是會有被人看到的風險。

唐丕看到居然有個人在旁邊的樹下打盹,若是能襲擊這人換上對方的衣服倒是能選擇從正門而入,但是他並不擅長偽裝術。

早知道就好好學習和準備一下了,因為一直都是在自己所習慣的環境中執行任務,沒想到會遇到今天這種情況。

雖然現在並沒有在執行任務。

這裏的建築表面並沒有那麼光滑,也是得益於此唐丕才能這麼順利而迅速地溜上屋頂。

是有一扇小窗戶,不過並不是能讓人通過的大小。

這裏的窗戶在背陰面,藉助陰影,唐丕能很好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

他從窗戶往裏看去,裏面也有着不少的人,中間確實有一具神像,但是神像的面部是模糊不清的。

面部模糊不清,這樣一來人們就無法明確得知這位所謂的神明究竟是何種身份。

不知道這座神廟是不是作為前來祈禱的人就可以進來。

而後唐丕便發現似乎並不是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到了什麼時辰,神廟外聚集了大群的人,在前面的幾人還興奮地同守衛說着些什麼。

該不會是在說他和唐竹大人吧?

但是唐家主在信中也沒有說這裏有什麼危險,萬一唐家主也好好沒來過這地方呢?

看這神廟,也不像是近幾年才建起來的。

接着從神廟中走出來一人,聽了外面那些人的話,唐丕注意到那人的臉色似乎不大好。

啊啊,難不成因為這地方深處大漠,唐家的人一般不會來這種地方,所以那人才打着神明的名頭做着什麼事情么?

思索片刻,唐丕還是決定今天先回去。

當他回到唐竹和那老頭藏身的地方后,發現兩人居然玩起了翻花繩。

「關於那座神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唐丕見老頭兒聽了他的話,只是將頭一歪,而後繼續玩起翻花繩來。

算了。

只不過那家店還是不要再住了的好。

至於東西在出來的時候唐丕就已經全部帶上。

但是接下來要在什麼地方住下呢?

唐丕感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正是那個老頭。

看着對方又是一頓瞎比劃,雖然還是看不懂,但唐丕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是要我們先住在你那裏么?」

而後老頭兒點了點頭。

這麼一個看起來跟乞丐流浪漢一樣的傢伙,會住的地方還真是要人堪憂。

他自己倒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唐竹大人一向對住的地方非常挑剔啊...

唐丕放出幾隻小鬼去打探了一下街上的情況,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情況,但是方才神廟裏的人正在暗地裏尋找他們。

於是唐丕只好先去老頭兒那邊避避難。

當他們到了老頭兒的住所,正如唐丕所想是間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石頭屋子,而且並不是在綠洲之中,而是在綠洲邊緣的大漠上。

不過當唐丕隨着老頭兒進入到屋子裏后,他想,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別有洞天吧。

當然屋子的大小還是從外面看起來那麼大,屋內的裝潢看起來也是普普通通,一張木床,一張木桌,還有石頭堆砌的的火堆,上面架著一口鍋。

鍋里全是食物的殘渣。

不過這屋子裏有一個地窖,居然是用法術隱藏起來的。

老頭嘴裏嘰里咕嚕念叨了什麼,地窖的入口便顯現出來,他打開地窖走下去,見他們沒跟上來於是又探出腦袋來朝着他們招了招手。

唐丕心有疑慮,但是還未等他做出決斷來唐竹就已經先一步跟着老頭下了地窖。他也只好趕緊跟了上去。

通往地窖的階梯兩旁都掛着油燈,他們也沒有走多久。

唐丕鬧鐘冒出別有洞天這個詞的原因便是看到了地窖下方的景象。

這下頭寶貝不少,柜子上放着不少的書冊,還有幾個用來封印鬼魂的法寶。

床鋪上的布料都是極好的材質,不過邊邊角角都有毛邊,上面還有歪歪扭扭的補丁,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老頭兒補的。

唐丕走到書架跟前翻閱了一下裏面的內容,居然是關於魂術的記載。

封印鬼混的法寶上氣息微弱,他試着使用了一下,果然,裏面的鬼混基本上都已經消散殆盡。

這裏曾經是某位唐家前輩的隱居處么?唐丕看向那個老頭,對方正在興緻沖沖同唐竹比劃着手勢,應該是在介紹這裏。

唐竹大人看起來聽得看挺認真,雙眼放光,難不成大人他明白這個老頭兒究竟在說什麼?

唐丕又將這間不是很大的地窖檢查了一遍,並沒有其它的什麼暗門和法陣。

「你們在這裏待着不要亂跑,我去外面看看情況。」唐丕檢查了一下柜子中發現的存糧,還能吃,不知道使用什麼方法保存的。

他在離開地窖之前又看了眼那個老頭兒,覺得對方的毛髮之下似乎就藏着一雙紅色的眼睛。

唐丕先是回到他們之前所住的那間客棧看了一下,有人正在詢問客棧老闆關於他們的事情。而後他又接連調查了好幾個地方,都是一樣的情況。

暗地裏的,明面上的,這麼說來那個老頭是在幫他們?

回到那間地窖的時候,他發現唐竹大人已經睡著了,而那個老頭就坐在一旁靜靜看着。

一看到他回來,唐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覺得對方在高興。

「你有辦法解除唐竹大人身上的法術么?」原本唐丕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後他就見那老頭又點了點頭「你能解除唐竹大人身上的法術!!!」

似乎是他的反應有些過激,老頭兒感受到他的難以置信,整個人頓時變得失落。

雖然根本看不到表情。

「前輩,這位前輩,是我反應過度了,您肯定是什麼隱士的高人!像您這種深藏不露的人豈是我這種小輩能看得透的?」唐丕見對方在自己的這一番話后明顯又高興了起來,看着完全被白頭髮白眉毛白鬍須遮住的臉,唐丕心想應該是法寶的作用。

「您說您需要一段時間?大概是多久?一天?」唐丕想了一下,家主派來接他們的人怎麼說還要三天的時間「那就拜託前輩您了,您說希望我能再去調查調查那個神廟?行,晚上的話說不定會有鬆懈,我這就去。」

這一次唐丕並沒有選擇直接潛入,他在外面觀察了一陣,直到派去的小鬼帶回消息。

周圍巡邏的守衛確實少了,神廟裏只有五人左右,那些應該是守夜的。

這樣一來就算他不用偽裝,也能潛入。

唐丕用同白天一樣的手法翻過那堵牆,而後藉著夜色和周圍裝飾性建築的掩蓋潛入,他先是要小鬼在入口另一邊弄出了些動靜。

等到守門的兩名護衛其中一名前去查看情況的時候控制小鬼狠狠咬了那人一口,迫使對方發出痛呼,而後又是要小鬼迅速攀爬到對方的頭上堵住了對方的嘴。

這時另一名護衛聽到同伴的痛呼,詢問了一聲,但是沒得到回答,於是便也前往查看情況。

唐丕便是趁著這個時候從入口溜了進去。

這裏頭比他想像的要亮堂不少,雖然從門外就能看到燈火,但是這麼一進來有些超乎唐丕的預料。

他急忙躲入門旁邊牆壁上的掛毯后,這才沒被聽到動靜往外看了一眼的人發現。

人們一般不會主動去看他們的頭頂,於是唐丕躍上房梁,慢慢往前。

那五個人當中有一名是白天出來聽到消息后臉色出現變化的人。

他讓小鬼一隻抓着一隻吊下去,但是一接觸到那些光,小鬼便發出的痛呼。

這下徹底吸引了那五人的注意,唐丕急忙往樑柱后一躲。

「是小鬼的叫聲,看來真的是有唐家的人來這個地方了。」

「雖然這種燈油寶貴,但是現在看來沒白點上。」

照亮神廟的油燈所燃燒的油是專門針對鬼魂所研製的。

「但是派出去的人沒有找到他們。」

「而且現在還派來的小鬼,莫非是專門為了調查神廟而來的么?」

「唐家沒有對初陽的記錄,我們也沒有使用魂術,應當不會查到這裏來才是。」

唐丕見那些人商量着什麼,只可惜他什麼也聽不到。真是太失敗了。

但是這些人為什麼會知道對付小鬼的方法?他們這些唐家弟子都不知道,知道的也只有家主和他的幾位兄弟,以及幾位實力高強的弟子。

「我們所做的事難道是錯誤的么?是害怕需要唐家知道的么?」

「但是我們一直以來能實現這裏的人們的願望,讓大漠裏也能有這般世外桃源的地方,不就是...」

「有人的願望實現,那麼肯定就會有人為此付出生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

「雖然這麼說是沒錯。」

唐丕見白天見過的那人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另外四人見狀都突然默不作聲。

起內訌了?

但是下一秒,唐丕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朝着他急速逼近,他急忙側身一閃,居然是一隻揮舞著巨刃的鬼魂。

在躲閃開來落在並落在另一邊房梁之前,唐丕注意到鬼魂末端同那個白天所見的人的影子末端相連。

那是魂術?還是影術?

就目前而言,唐丕所見到的唯一一個使用影術的只有仙宿那位副掌門——穆紅羅。

————

就在唐丕躲開那一擊還沒能在房樑上重新落穩,持刀的惡鬼下一擊便接踵而至。

幾番閃躲后,對方似乎也注意到這樣不僅傷不到唐丕,反而會讓神廟塌了頂。

唐丕見進行攻擊的只有那人,另外四人都在下意識後退,想要躲在那人的身後。

於是唐丕盯着那些人的眼睛,而後轉而瞳孔一紅。

那人見周圍四人突然衝上前來抱住了他,將他撲倒在地。

持刀惡鬼也受到影響消散。

唐丕並未能控制那些人太長的時間,光是這麼一下他就覺得身子彷彿被掏空。果然平日裏的修鍊不應該偷懶的。

他想要從神廟撤離,畢竟外面的士兵也被裏面的動靜所吸引,只怕是再過一會兒來的人會越來越多。

但是從那座神像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唐丕在意,他回頭看了眼那座神像,而後咬咬牙轉頭朝着那座神像沖了過去。

衝過去的同時,唐丕喚出隨身法寶中封印的鬼魂,那些鬼魂圍繞在他的周圍用手將那些從周圍陰影之中鑽出的持刀惡鬼擋了下來。

唐丕將匕首喚出緊握刀柄,在逼近神像之時他瞬間揮動匕首,而後那座神像便化作數千塊兒碎石砸向地面。

神像自身的體積原本就較大,離得近的五人除了那人及時用惡鬼護住了自己,另外四人卻是變成了一堆漿糊。

唐丕知道剛才那一下那人明明是能連另外四人一同救下來的,對方不想。

看來他們剛才是真的起了內訌,不,不應該說是內訌,說不定只是單純的因為那些人說了什麼讓這人不合心意的話。

切割神像的時候,唐丕明顯感受到有幾刀砍在了什麼結界之上,沒了神像的偽裝,他看到神像所在的位置有一團黑色的迷霧。

霧氣的中央似乎是...沒等唐丕看清,那些持刀惡鬼又是朝着他急速攻來。

這一次的攻擊力度明顯要比之前狠上不少,唐丕看着躲開的地方几道又深又長的裂痕,這傢伙是想拆了這座神廟么?

他很快明白對方在意的是那個被不明黑色霧氣所包裹的東西,於是唐丕毫不猶豫將所有的攻擊集中在了那東西上。

對方也急了,若是這麼對這人進行攻擊,肯定會傷到那東西。

於是那人急忙從陰影里喚出黑色的鬼魂將那東西層層包裹起來。

就在這時唐丕突然改變了攻擊的方向,全部朝向了那傢伙。

對方見狀知道自己已經來不及反應,於是堪堪躲閃,只能說是避開了些致命的地方,身上卻還是受了不小的傷。

唐丕這才轉手一刀砍向由鬼魂所形成的結界,他輕而易舉就攻破了鬼魂的防禦,要知道魂術可是他們唐家的專長。

原本衝進來想要幫忙的巡邏兵都站在門口,唐丕知道那些也不過是普通人,再說他們信仰的便是有着紅色瞳孔的神明,對現在出現的情況,他們肯定也是一頭霧水。

唐丕試着去觸碰那層黑色的霧氣,手指剛接觸到霧氣邊緣,便痛的他立馬縮回了手,再看手指上有着一片灼燒的印記。

他又驅使著鬼魂去拿,還是一樣無法觸碰。

不過他總算是看清了被這團霧氣所包裹的東西是什麼,是一團肉塊,還能看到它們在慢慢蠕動。

唐丕走到那人的跟前:「你們在這裏做什麼?為什麼要打着唐家人的名號?」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打着唐家人的名號,但是就這人的反應來說,那個什麼初陽肯定是唐家人沒跑了。

「我並沒有打着唐家的名號,那個叫初陽的人,本來就是這裏的人所信奉為神明的。」

唐丕見這人用的是和他同一種語言,看這人的長相也確實和這裏的人大不相同:「那你又為何派人尋找我們。」

「我要找的不是你們,而是你身邊的那位大人。」

我身邊的那位?唐丕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

「唐竹大人?」

「你的話肯定是不會理解的,像唐竹大人那樣的人,那種純粹為了殺戮而活着的人,不,那是神,是神明!名為殺戮的神明!」

唐丕見這人的樣子,心想,哦豁,又瘋了一個。

「這世上不存在神明。」

「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可悲的傢伙,神明當然是存在的,你知道什麼是神明么?」

唐丕不想知道,他也沒打算聽,與其聽這傢伙廢話,他還不如自己親眼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而後他瞳孔再次變為紅色,他透過那人的眼神,望向對方的靈魂深處。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世界各地還沒有如今這麼安寧,黃炎國即將成為最大之國的時候,是妖王一事紛爭最為激烈的時候,是由沙騰所帶領的沙塔事件還未平息的時候。

這人的名字叫遠非澤,在他五歲的時候,鎮子被不知哪國攻來的軍隊所毀,他們所有人四散而逃,但是誰都逃不掉。

他一個孩子站在驚慌的人群之中,掉落的頭顱滾落在地,鼻尖充斥着的是什麼味道?

騎在馬上的人握著□□真的很帥,高大威猛。

他看着對方舉起了□□,而後對準了他狠狠刺下,但是那長***到一半便沒了力氣,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那人死了。

身子碎裂成許多塊,連同那一身厚重的鎧甲,連同坐下的馬匹,化作一地黏膩的碎塊。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有一道身影從他的面前閃過。

很快,這座鎮子安靜了下來,倖存的除了他,還有一些不認識的鎮民。

而那些攻入到這座鎮子的軍隊已經沒了活口,一個不剩。

遠非澤看着做出這一切的人正環顧四周,似乎是在確認這附近還有沒有落下的活口。

而後他看到那人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於是朝着他走了過來。

「一般的小孩子要麼是被嚇哭,要麼是被嚇呆,你是後者么?」

「好帥!」

「嗯?」

「好帥!剛才那些是怎麼做到的?」

唐竹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而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覺得這很帥么?」

「嗯!」

「拿起刀,往你要殺的人身上刺去,就可以做到了。」

「你是神明么?」

「什麼?神明?噗!」

「因為我許下了要那些人都死的願望,所以你出現了不是么?」

唐竹覺得這孩子很可笑,從頭到尾都很可笑,不過...他摸了摸孩子的頭:「是啊,因為你許了這個願望我才出現殺了那些人的,神明就是要幫人們實現願望不是么?」

遠非澤從那以後就一直記着這句話。

神明就是要幫人們實現願望的。

但是這世上信仰神明的人實在太少,他四處打聽關於唐竹的事情,那一天他沒能得知對方的名字。

十幾年後他才得知當年那人是唐竹,在唐家名聲大噪后,他才得以知道。

他四處尋找信仰神明的人,而後來到這座大漠深處的城鎮。

這裏的人信仰一個叫做初陽的人,聽說,是對方讓這裏也能生長如此蔥鬱的樹。

他問,那是一位怎樣的神明。

那是一位他們也記不清面龐的神明,對方會偶然出現在這裏,每次他的到來,都會為這裏帶來生機。

對方會傾聽並實現他們的願望。

那人有着一雙會變紅的眼睛。

那是他們的神明。

遠非澤記得印象里那個叫做唐竹的男人,眼睛也是紅色的,那是對方在殺人的時候。紅色褪去,對方眼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唐丕讀到這裏就進行不下去了,頭疼。

這時他發覺對方身上的傷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全好了,他心道不妙,於是想要同對方拉開距離。

但還是慢了片刻,陰影之中的惡鬼在他的身側狠狠來了一刀,就算及時換來鬼魂進行防禦,卻還是被那股力道擊飛撞擊在樑柱之上。

他看到那人站了起來,幾步走到他的跟前而後用陰影化作的利刺狠狠刺穿了他的肩膀。

「他在哪裏,唐竹大人在什麼地方?」

「想知道,自己去找啊!」

唐丕見那人眼色一暗,而後有着隱隱約約的紅色,但是那雙眼睛最終還是一片黑色。

「原來你沒有學習魂術的天賦,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通過影子來操縱這些惡鬼,但是你終究只是個普通人,成為不了你所敬仰的『神明』呢~」

說出這番話的代價就是身子又挨了兩根黑色的利刺。

這人也是狠毒,下手專挑不死人卻又疼得要死的地方。

唐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嘴欠,總之他就是感到不爽。

「我當然是神明,是這裏人的神明!要不是有我在,憑藉初陽留下來的那些東西,根本沒法支撐地方到現在,這裏早該成為大漠中的一方廢土。」

「是么?恐怕也是用了什麼不光彩的手段吧?要知道能在這片大漠維持這樣一片世外桃源的,無論是法寶還是法術,都需要不小的代價,至少付出代價的看起來可不像你。」

唐丕知道他把對方惹不耐煩了,黑影中的利刺瞄準了他身上每一處致命的地方,而後便狠狠刺下。

就像所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中一樣,在這種危機時刻,便會出現救他的那人。

那些利刺中途消散,原因便是因為法術的使用者遭受了重擊。

「我說你這小子,平時跟着我什麼都沒學到啊?被人搞成這樣。」

「唐竹大人身上要我學習的東西可是花上一輩子都學不完的。」

「哼,你也就這張嘴不錯。」

唐丕心想,唐竹大人應該沒有說什麼葷段子吧?

「唐竹大人!」

「嗯?那傢伙是誰?他認識我?」聽到那人叫他,而且這大人叫得還挺順。

「那人是大人您以前救下的,您不記得了?」

「救人?不記得,我救過人么?」

唐丕見唐竹那一臉的壞笑,就知道對方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剛才才救了他...等等,該死,剛才唐竹大人只是攻擊了遠非澤,沒說是救他啊?

「大人,當年在烏魚鎮,您不是說過您是因為我的願望所以才出現,殺了那些士兵的么?」

「啊?」唐竹想了一下,他其實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那應該只是在開玩笑吧,畢竟只有在那種時候才能名正言順的殺人不是么?」

「您,您還說神明就是來實現人們的願望的!」

唐丕看到唐竹的笑容,就知道對方下一句要說什麼了。

「你說那個啊,只是覺得讓人懷抱着這種愚蠢可笑的想法很有趣啊,畢竟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神明。」

那人張了張嘴,瞳孔不住顫動,而後周圍的陰影之中湧現出大量的惡鬼。

「你騙我!!!」

唐竹將唐丕一把撈起,從容不迫地躲閃著那些惡鬼的攻擊:「這人的心理也太脆弱了吧?」

唐丕不覺得是對方的心理脆弱,畢竟堅持了幾十年的東西,卻被當時給予了他這種堅持的人瞬間說的沒了意義。

論殺人誅心的本事,唐竹大人不亞於家主。

唐竹腰間的匕首急速飛出,而後化作刃陣瞬息間將那些惡鬼切散。

唐丕看着站在那堆神像廢墟前的人,對方的身子開始一塊塊歪斜:「唐竹大人,你就這麼殺了他么?」

「嗯不然呢?」

「...沒,您開心就好。」像唐竹大人這種人,一般來說怎麼可能會有人喜歡他。

那個老頭兒也來了,對方走到那團被黑色霧氣包裹的東西前,唐丕正想提醒對方不能直接碰,誰知道對方居然就那麼用手穿過了霧氣,而後將那團東西一口吞了下去。

等等,這地方的繁榮和那東西應該是脫不了關係的吧,沒有了那東西這裏不會出什麼問題么?

很快唐丕就看到老頭兒又將什麼東西從嘴裏吐了出來,這一回是一枚藍色的珠子。

珠子一被拿出來,周圍便瞬間被黑氣所包裹,而後老頭將珠子放在之前那團東西所在的位置,碎裂的神像也瞬間恢復了原樣。

「那個老頭究竟是什麼人?」

「哦,你說唐五前輩,他是曾經附着在唐骨身上的鬼魂之一,之前因為破開陰陽之界獲得了自由,就跑到這地方來了。」

「居然是前輩!失敬失敬。」

老頭朝着他們擺了擺手,叫他們別在意。

第二天唐家派來的人便到了,他在得知這裏的情況后稍微做了善後處理,之前那團東西是那個叫遠非澤的人弄來的一樣法寶,法寶通過吸食人的血肉來給予一方土地生命。

身為法寶的主人,遠非澤只要不死,多重的傷都能恢復。

藍色珠子是唐五收集的一樣寶貝,雖然效果沒有之前那團東西好,但是還是能保證這裏的人們有着足夠的基本的生活資源。

至於那個叫初陽的人,他們還是不知道究竟是誰。

以上這些唐尚畫簡直不敢相信唐丕居然只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跟他一口氣說完了,語速之快,不帶休息,還不咬舌頭。

「厲害啊,一口氣說這麼多。」

「你在意的是這個么?」

「不過我之前有聽說那個叫初陽的人就是隨文仙師。」

「隨文仙師?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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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風雲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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