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將一軍

陳天是一班的副班長，個子矮矮的，長相很普通，鼻樑邊上長著一些雀斑，看上去屬於乖覺內斂的那類型。

在一眾角色中，對方實在不屬於什麼很有存在感的人物，也難怪周愉最開始會把對方定位為雜魚一條。

周愉把他帶到了消防樓梯盡頭的轉角處，這裡剛好是監控的死角。

他轉過身來，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

「這個。」粉色的信封在陳天面前晃過，「是你寫的嗎？」

對方訥訥地搖了搖頭，「不是。」

「但是你放進我的課桌的吧。」少年走進一步，把他逼到了牆角的陰影里。

「我……」陳天的眼珠不自覺地朝著一旁偏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撒謊。

「你看過裡面寫的內容嗎？」

「……」雀斑少年眼裡有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彷彿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周愉也不在乎對方究竟回不回答他的問題，他把東西塞回兜里，突然岔開話題，「你認識二班的張婷？」

「……聽說過。」

周愉一直審視著他的表情，因此沒有忽略他臉上閃過的一絲不自然，「你喜歡她？」

「沒有，我和她不熟。」陳天抿了抿唇，低下頭。

周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會兒，「你不用緊張，這封情書不是她寫的。」

陳天一下子抬起頭，「你怎麼知道？」

這純然又真實的反應直接暴露出了男生對女生隱秘的心事，讓他之前努力隱瞞的手段顯得拙劣無比。

周愉心下隱隱有了些猜測，「看來是與不是，你比我更清楚吧？」

陳天也很快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一些小心思，有些不安地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嘴唇，「信是我放在你的課桌里的。」

「那天午休的時候，我回教室比較早，她把我叫出去，讓我偷偷放你桌里，還讓我保密……你……那……那真的不是她寫的嗎？你是怎麼知道的？」

周愉不答反問，「你看了裡面的內容了，是嗎？」

「……」陳天又陷入了沉默。

周愉看見他一直在無意識地揉搓自己的一片衣角，這是心虛焦慮的表現。

難道……少年眯了眯眼。

「你不僅看了，而且，那天中午，你也在天台上。」

揉搓衣角的動作戛然而止。

「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陳天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繞過他就想走。

周愉抬起右手搭住了對方左肩，一肘將人摁在了牆上。

「你喜歡張婷，但她卻不認識你，你嫉妒她給我送情書，所以偷偷拆開看了，你以為她想在天台和我告白，所以那天你尾隨我來到了天台上，可你沒想到來的人是趙一一……」

陳天的掙扎的動作一停，抬起頭，神色中有一閃而逝的驚異。

周愉停頓了一下，他眯了眯眼，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絲異常。

「不，你沒有尾隨我。」他迅速駁回了自己的猜想，「你尾隨的是……」

心思陡轉間，周愉已然明白，他搞錯了一件事——和陳天無關，他只是一顆一無所知的棋子。

「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他鬆開了對方，「下次不要亂動我的桌子。」

陳天又恢復了那膽怯又抱歉的樣子，「對……對不起。」

他朝著他躬了躬身就要離開。

周愉眼睜睜看著對方和自己擦肩而過，像是剛想起什麼般啟唇道，「等一下。」

對方身體一顫，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還……還有什麼事嗎？」

周愉將口袋中的另一樣東西給他，「拿著。」

「這是……」陳天看著被塞到手裡的東西，神色有些變了。

「張婷的。」周愉淡淡道，鏡片背後的丹鳳眼一片冷漠。

既然是一顆棋子，總要充分利用一下。

「你能幫她『偷偷』把東西放到我的桌里，應該也能幫我把這個『偷偷』還給她吧。」

「不可能。」陳天死死盯著他，臉色在陰影中忽然變得有些陰鷙，「這不可能是她的。」

周愉只一句話就把他堵得死死的。

「你對她有那麼了解嗎？」少年身體前傾，將嘴唇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道，「那……你應該也知道她在校外有……」

周愉言盡於此。

陳天卻聽明白了他想說的話，臉色忽青忽白，很不好看起來。

周愉直起身，瞥了眼他僵硬的臉，有意提醒道，「還的時候記得別忘了，避一避教室後面的攝像頭。」

……

海川中學的圖書館在綜合樓二樓，正午暖洋洋的陽光在木桌上投下一片片明亮的光斑，暖洋洋的，令人忍不住升起困意。

「在想什麼，這麼開心？」

一罐咖啡被放到面前，披著校服的寸頭男生到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我有表現得很開心嗎？」少年將手中的紙質書翻過一頁，頭也不抬道，「是你的錯覺。」

封鍇用鼻音哼了一聲。

「下午我有場籃球比賽，給你佔了前排的座位，去看。」

「知道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男生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把校服往頭上一蒙，開始補覺。

任誰經過都看不出來，兩人在桌板下是十指相扣的關係。

……

自從進入這個遊戲之後難得有這麼清閑的時刻，周愉都感覺不太真實了。

[說起來，999，你今天好像都沒怎麼說話。]

被靜音到現在的999：你終於想起我了嗎周周！TAT寶寶都快被憋死了！

周愉：[這樣挺好的，繼續保持。]

999：再憋下去要瘋球了！

綠色的系統精靈出現在少年的書頁上，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上大大的紅色叉叉，用控訴的眼神看著他。

周周！你忘了大明湖畔的999的嗎？你是不是壓根沒意識到自己早上做了什麼？！你看！辣么大的一個靜音符號！

實際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的周愉一臉無辜：[哦？你這是不能說話了？]

綠色小精靈拚命點頭。

少年唇角微微凹陷，終於大發慈悲地解除了對方的封印。

[行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話音一落，999嘴上的叉叉就不見了，它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跳將起來，[周周，你太過分惹！你嘰道把一隻只會聊天的人工智慧靜音是多麼毫無人性的做法嗎？！你這是虐待！我要去告你！]

[我突然覺得還是穩重點的你比較討人喜歡，要不……]周愉悠悠說道。

[橋豆麻袋！我是有正事要彙報。]999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類似於病歷單一樣的東西，像模像樣地看起來，[我康康，這裡攢了好多通知沒有播報呢。]

[從昨天來看，你的腦波在周榮出現的那一時間段似乎有一瞬間飈至了無限接近清醒閾值的至高點，不過這一數值後來被系統判定為檢測失誤，所以沒有將其添加到波動峰值記錄中。]

[不過我的觀察發現，你現在的大腦波動相較之前更加活躍了一點，這說明你的大腦機能正在慢慢復甦，這是個非常好的現象，想必等到不久的將來，你就可以……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尚早，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對於999似乎對自己隱瞞了什麼情報的舉動，周愉挑起眉，沒有做聲。

[另外，根據劇情規劃系統的測算，你所做的一些舉動有78.5%的可能導致這個關卡的故事線發生偏離，也就是說，殺死你的兇手甚至你的死亡經過，都有可能被改寫。]

[這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是，別忘了我們的最終目標是找到殺死你的兇手，如果兇手不是固定的而是動態分佈的，將對任務完成造成巨大的難度。]

[那如果我沒有死，是不是任務就不攻自破了？]

[emmmm，理論上來說你是一定會死的，因為你的死就是故事線的一環，劇情設計讓你死，你不得不死，不過只要在死之前說出兇手的名字，這個任務就算完成了——畢竟這是個新手世界嘛。]

[是么。]周愉輕描淡寫地回應了一番。

[周周，你是不是心裡已經大概有了人選了啊？]999不禁好奇道。

少年泰然自若地隔著系統翻了頁書，[你猜？]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嘛~]

被系統纏得沒有心思看書，周愉終於好心提點了一下，[你還記得那天，我翻了周榮的手機嗎？]

[你是說……]

[沒錯，我在他的手機上看到了他和周悅的談話記錄，發現裡面有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哦~你是說那個人……]

[嗯。]

[原來如此，是那個人？]

[嗯。]

[可是為什麼是那個人呢？]

[……]周愉用無語的眼神看了一眼故弄玄虛的999，[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在說誰？]

[……嘿嘿嘿，被你發現啦。]穿著護士服的小精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人家在你翻手機的時候不小心走神了嘛~]

周愉聳了聳眉，[那就不怪我了。]

[可是周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為什麼還不結束遊戲呢？]999又問。

周愉偏過頭，看向一旁的「悶頭大睡」的人，對方正抓著他的右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那帶著薄繭的指腹時不時捏一捏他的虎口，揉一揉他的關節，搓一搓他的手指，好像那是多好玩的玩具似的。

[我為什麼要結束遊戲？]少年不禁反問，[是虐渣不爽還是打臉不嗨？]

被大佬的理所當然問住的999：[是……是小狼狗太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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