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雁歸時更寂寥

第六章 南雁歸時更寂寥

宋珩睜開眼睛,神色如常道,眼下雖有烏青,精神卻極好,聲音聽起來心情也不錯。

沈南雁瞧著宋珩一身白衣,忍不住想起夢裏的那個白衣男子,溫潤如玉,俊秀異。

雖未看清臉,但在她的直覺來看,倒是讓她想起了慕昭。

「皇上昨晚沒睡好?」沈南雁起身,坐在了宋珩對面,淡淡問起。

「無事。」

無語,一時二人倒也沉默。

「你可知朕為何偏偏選在這裏賞景?」對面男子忽然開口。

「臣女愚鈍,難以揣摩皇上聖心。」

沈南雁向來都是少言之人,就算知道也不會輕易開口,倒不如一開始就明確表明自己不知。

宋珩倒是沒追問,道出答案:「世人皆愛牡丹月季迎風招展,惹人注目,倒不如做那株深山幽谷蘭草花,生長在人跡罕至之地,卻年年花開花落,歲歲飄香依舊,不爭艷,不傾城,有自己的傲骨。」

沈南雁點了點頭,以示贊同:「所以皇上選在此處,是因為這裏的花木綠枝有自己的傲骨嗎?」

宋珩見她沒領悟到自己的意思,正準備開口解釋,一個太監就急匆匆地從遠處走了過來:「皇上,慕公子,沈大人求見。」

宋珩淡淡掃了一眼那個小太監,「何事?」

「沈大人說有政務稟告。」

「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珩淡淡吩咐,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他望向沈南雁:「沈小姐就在這裏賞花吧,朕有事要去處理。」

「是。」沈南雁嫌麻煩,畢恭畢敬答了一個字。

待宋珩走後,御花園倒是只剩下她與阿詞兩人,其餘的幾個宮女太監都在遠處待着。

皇宮裏向來耳目總多,阿詞雖單純,卻不傻,只挑有趣的瑣事講給沈南雁聽。

集市內,小販走夫,茶館的笑談雖零碎枯燥,卻也解悶,二人倒在御花園待了幾盞茶的時辰。

而方才,宋珩意有所指的話,沈南雁當時一聽只覺熟悉,經過一番事情之後,倒是來不及細想。

深山幽谷蘭草花,生長在人跡罕至之地,卻年年花開花落,歲歲飄香依舊,不爭艷,不傾城,有自己的傲骨。

這話似乎似曾相識。

「阿瑾,你找我有何事?」

宋珩回了御書房,見到一下早朝就來見他的沈謹,倒也不惱,淡淡吩咐鄭福海上今年新進貢的雨前龍井茶。

見宋珩渾身上下帶着淡淡的喜悅,沈謹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皇上,微臣的妹妹已經在宮裏待了這麼久了,微臣想接妹妹回去。」

「久嗎?」宋珩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顯得很平靜。

昨日晚間到今早,的確不算久,但皇宮歷來也沒有大臣的女兒小住的慣例,偶爾有,也是皇後娘娘下旨請的,雖說皇上此舉是為了制衡沈將軍,但一夜的時間足夠讓沈將軍理清來龍去脈,做出選擇,斷然沒有讓沈南雁在皇宮長住的道理。

見沈謹沉默,宋珩對着一旁從未出聲的慕昭擺了擺手:「歸時,你先去宮裏逛逛,我晚些派人去請你,讓你做件事。」

「微臣遵旨。」即使宋珩以「我」相稱,但慕昭還是一如往常,恭敬行禮之後告退。

慕昭走後,宋珩也沒有在和沈謹兜圈子,開門見山:「沈將軍考慮如何了?」

沈謹自是明白此話的含義,他今日進宮本就是為了昨夜的一番謀划。

他跪在地上,雙手抱拳,陳訴道。

「皇上,我沈家一門忠君愛國,從未有,也不敢有任何莫逆叛亂之心,還請皇上明鑒。」

見沈謹說得這般動容,宋珩自是不好不作為,親自扶他起身,拍了拍沈謹的手:「阿瑾,沈家的的赤誠之人我自然懂,自是天下不懂,朝臣們自然也是不懂的,所以朕也不能懂。」

短短几字,便以表明了宋珩的態度,他本人是相信沈家的,只是朝臣們是不可能放任有兵權的沈將軍回京,若是想要待在京城只得交出兵權。

作為皇帝,宋珩自然無可奈何,只有做到權衡利弊,平衡權利,做到君權在握。

「有皇上這句話,沈家一門誓死效忠皇上一人。」

「你們沈家的心思我自是知曉的,坐下吧,來陪我喝幾杯。」

接着,喚來了鄭福海,命他送一瓶釀好的陳年酒進來。

又親自為沈謹倒上美酒,沈謹誠惶誠恐,連道不敢。

宋珩看着沈謹一臉驚恐的表情,有些無奈:「阿謹,你我從小一同長大,情同手足,你看我哪一次在你面前擺過架子過量身份?」

饒是宋珩如此說,沈謹仍是不敢太過放肆:「皇上,自古君臣有別,微臣不敢放肆。」

宋珩喝下一杯酒,又再次滿上:「我至今還記得我少年時,體型臃腫,又添怯懦,皇宮裏不乏有欺我辱我之人,是你和歸時為我出頭,幫助我。」

兩人一來二去,倒也喝了不少酒,沈謹也在宋珩的話中感到放鬆不少。

也許是談及往事,也許是這酒香醉人,沈謹活潑跳脫的性子也被激發出來了,他哈哈大笑:「皇上的性子倒是變了不少。」

另一處,慕昭出了御書房之後,拒絕了來好意引路的公公,自己獨自一人在皇宮細細逛著。

「沈小姐安好。」

男子溫柔的聲音傳來,如微風劃過水平面,劃過一絲漣漪。

就如沈南雁在夢中聽到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動人。

她轉過身,見到了預料之中的人,心中的感覺有些莫名:「慕公子怎麼也來御花園了?」

慕昭一時也說不清,冥冥之中好像是上天指引的一樣,他確實是不知不覺就想來這個御花園,來見一見滿園春色。

「皇上要和沈兄談事情,就讓我出來逛逛。」

「哥哥也來了嗎?」

聲音清清冷冷的,如寒蟬般,讓人聽不出情緒,但他此刻卻感受到了她的喜悅和激動:「是的,沈小姐今日也許就能回家了。」

「那慕公子呢?是專程陪我哥哥進宮的嗎?」

「沈兄他為人簡單心思比較單純,所以我和他一起比較好。」他耐心地給她解釋。

面前的男子一身靛藍色衣袍,舉手投足間道不盡的溫雅,一縷陽光照在他如玉的面龐上,沈南雁腦海里突然又想起了那句詩「南雁歸時更寂寥」。

「慕公子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沈南雁突然很想知道。

慕昭認真回答:「在下自然記得,沈小姐一襲藍衣,氣質出塵,驚艷了眾人。」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失望,說不上來的失落感,他和她正式見面,的確是昨日在大殿上,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不是那日在沈府嗎?

才過了幾天,原來他早已忘卻。

見沈南雁垂下來的雙眸,慕昭抿了抿唇,走到她身旁,輕聲開口:「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沈南雁愕然,有些發愣,抬眸望着他,情感如潮水般湧來,說不清的感受,不知道是高興多一點,還是驚喜多一點。

原來他還記得,記得那日在沈府的初遇。

他用這詩暗示了他們的初相識,驀然回首,她立於帘子后。

太陽慢慢升起,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地上的影子交錯在一起,溫馨又唯美。

阿詞從遠處走過來:「小姐,皇上派人來傳旨了,我們等一會就能和少爺一起回府了。」

她聽完之後也不做表示,只是笑道:「慕公子也喜歡詩詞啊,來日我們一同探討吧。今日我就先告辭了。」

她身着藍色的紗衣,清冷而絕色,嫻靜而冰冷,她那鵝蛋的臉,透過彎彎的細眉,留下清冷的笑,雖疏離卻由內而生,發自內心。

「好。」

兩人默默相對,相顧無言,卻既有默契,彷彿像尋到知音,關係一下子似乎有所不同,卻又不知不同在何處。

回到沈府,已是申時二刻,兩人在梳洗打理一番,自然也該用晚膳了。

晚膳時倒也平靜,她看事通透,對結果也猜中了大半,倒也沒有問起,沈父自然也不會告訴她,給她平添煩惱。

「從關外帶來的狼毫,宣紙,過幾日你親自給慕公子送去,難得今日他專門陪你進宮一趟。」沈父對着沈謹吩咐。

「知道了。」沈謹應下。

「慕公子待人接物溫和有禮,這種朋友,你該多結交才是。」

聽着沈父的話,沈謹點點頭,對於這個摯友,沈謹對其也是存着真心與其相交,對沈父的話自然不會反駁。

沈母也是見過慕昭的,對他更是讚不絕口:「慕公子一表人才,為人處事又穩妥,最重要的是待人溫和有禮,張馳有度。」若不是擔心沈南雁不喜歡,她早就想把她們撮合成一對兒了。

「娘,你的親生兒子在這裏坐着呢?」沈謹開口囔囔道。

沈母不理他:「你要是有人家慕公子一半穩重,我和你爹就不用為你操心了,你也能多護着你妹妹一點。」

沈謹歷來怕極了沈父,見沈父坐在這裏,不敢造次,訕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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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嫡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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