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魚水之情（十六）
「人不能抬走。要救就在這裡救，你們是外人，我們信不過你們。」李順水也站出來進行阻止。
「李大爺！」林曉東一聽李順水說這種話，忍不住插嘴問道：「我有點不明白，你說信不過我們，這話從何說起啊？我記得昨天晚上我們幫你們趕走土匪的時候，你還代表村民說感激我們游擊隊，要對我們感恩戴德之類的話，怎麼才過了一晚上你們就變成信不過我們了呢？我不知道到底我們有什麼地方讓你們信不過了呢？」
「這位軍爺，你說的沒錯。昨天小老兒確實說過那樣的話，放到今天小老兒仍舊是那樣的話，你們幫了我們，我們對你們感激不盡。可是，這位軍爺，今天這事兒可跟昨天的事兒不一樣。剛才我就說了，今天這個事兒關係到我們全村人的顏面，更關係到我們村子將來的運勢，這是我們村的大事。說到底，也是我們的家事。我剛才說信不過你們，不是說信不過你們的為人，而是因為你們是外人，我們信不過外人插手我們的家事。軍爺，你們作為外人，根本不了解這裡面的事情，我勸你們還是別管這件事了。如果你們能夠在這裡救秦大當家的，那你們就在這裡救。如果不能，我們也不會埋怨你們。總之不管秦大當家能不能救，我們都會感激你們的。我們幾個都這麼大歲數了，這點好賴事兒我們還是分得清的。」李順水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林曉東又一次領略了這位看起來土了巴機的老農的爭辯能力。說實話，林曉東雖然不是什麼演講大師，沒有那種口若懸河的口才。但是就一般而言，他的口才算是不差的。可是沒想到，一個大字不識的老農居然在半天不到的工夫里，說得他連續兩次啞口無言。這種事情如果不是他自己親身經歷，別人說什麼他也不會信。
就在林曉東無言以對的時候，王訓友站出來說話了，「這位大爺，你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不想管你們的家務事。但是，我們不能不救秦堂主的性命。剛才我們這位大夫說了，在這裡我們沒法救，因為動手術的器材、藥物全都不在這兒，根本沒辦法做手術。而且秦堂主一直在流血不止，再要是耽擱下去，只會越來越危險。要我說不如這樣，你們讓我們把秦堂主抬回去，我們一定會儘力搶救秦堂主。你們放心，我們保證不插手你們的事兒。一切等秦堂主好起來后，你們再商議怎麼去辦。如果你們不放心，怕秦堂主有什麼不測，那你們可以每天派人到我們那兒，輪流看護著秦堂主。我們總不至於當著你們的面要謀害秦堂主吧！大家覺得我這個主意如何？」
眾老漢聽了這話，找不出什麼反對的理由，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所有的眼光都對準了李順水。李順水見大夥都等著他說話，於是緩緩的說道：「這位…………這位爺如何稱呼？」
「我姓王，叫王訓友。李大爺你有啥話請講。」
「噢，原來是王先生，失敬了。王先生，原本這件事對我們村的人來說關係重大，我們是不會輕易答應秦大當家離開這兒的。不過，一來秦大當家的傷勢較重，二來，這位軍爺昨日幫了我們村上的大忙，我們也不好太駁你們的面子。再有，就是王先生說的入情入理，想的也周全。那…………各位鄉鄰，咱們就聽王先生的吧。」
一眾老漢聽李順水如許說，都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好，李大爺，眾位大爺，我在這兒就多謝你們的信任了。你們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治好秦堂主。」王訓友見大夥答應了，非常高興，他轉身又對秀花說道：「秦家嫂子，麻煩你找個門板什麼的，我們好把秦堂主抬走。」
秀花剛要說什麼，李順水連忙道：「不用、不用，順山老弟，你趕緊去村裡叫幾個後生來，拿個門板把秦大當家的抬著。人家幫我們救人，怎好再讓人家出力氣呢？」
「沒事的，李大爺，您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就別再麻煩別人了。」王訓友客氣的說道。
「這是我們村裡自己的事兒，怎麼能說麻煩我們呢？要說到麻煩，也該是我們麻煩了你們。王先生，沒關係，我們沒本事看病，出點力氣總是應該的吧。再說秦堂主到你們那兒，總得有個把人伺候著他吧，所以，這事兒還是交給我們吧。」
王訓友見李順水這麼說，也就不再堅持了。他又對秀花說道：「秦家嫂子，秦堂主的傷不是一天半天能養的好的，可能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你看…………你要不要陪著秦堂主一塊過去？」
「是、是，那敢情好，我是想跟著過去的。」秀花連忙點頭答應。
「王先生，我看這不大合適吧。」李順水在一旁突然插言道。
「李大爺，她是秦堂主的內人，有什麼不合適的？」王訓友不解的問道。
「哦，我不是說這個不合適。我說的是你們那兒全都是年輕的後生，我們這兒跟著過去的也是年輕人。她一個女人家，總是不太方便的。」
「沒事的，李大爺。我們那兒屋子多，可以單獨給秦家嫂子安排一間房。而且如果您怕秦家嫂子不安全的話…………秦家嫂子，你可以把你們家的這位大嫂一塊帶去。這樣兩個人也有個伴，萬一真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你說呢？」
「好好，李嬸，你和我一起去，我們也好有個照應。」秀花忙不適的連聲答應，好像生怕答應晚了，別人會不讓她跟去似的。
王訓友這麼一說，李順水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反對，只能作罷。當下一個老漢從村裡找了三四個年輕男子，把秦正信放到門板上抬起來，然後跟著林曉東、王訓友他們一起回到了小廟崗。
回到駐地，自有常國棟負責給秦正信動手術治傷，別人也插不上手。那幾個村民對王訓友說，他們遵照村裡人的意思，留下來照看秦正信。林曉東、王訓友當然不會反對，馬上叫人給他們和秀花主僕安排了住處。
忙完了這些之後，兩人一起來到了王訓友的辦公室。坐下之後，林曉東搶先問道：「王書記，你做群眾工作的時間比較長，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你覺得小石村的這些老鄉們…………是不是有點古怪啊？」
「古怪？怎麼古怪了？」王訓友問道。
「你看，我們要幫秦正信治傷，按理說他們應該很高興才對呀。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們好像是不願意讓我們幫忙呢？難道他們不想把秦正信的傷治好？」
「呵呵，這怎麼可能呢？」王訓友笑著說道：「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當然，這也不能怪你。你以前生活在國外，在國內的機會也不多。況且你不是農村人，對農村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所以這些事情你未必理解。等以後時間長了，你就會慢慢的了解了。據我的觀察，他們村裡肯定是發生了或者將要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導致大夥有了矛盾。而且這個矛盾一定跟秦正信有關，或者跟秦正信的老婆有關。要不然，在秦正信家時，秦正信老婆不會對那些老人害怕的連看都不敢看。這些老人不是不想讓我們給秦正信治傷，而是害怕他們關心的事情時間長了有變化。你沒聽他們說嗎？他們希望最好能留在村子里治傷。這樣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也好放心。一聽說我們要把人抬走，他們覺得沒把握，害怕事情對他們不利，所以才不同意我們把人抬走。」
「是嗎？」林曉東半信半疑的問道。
「是的，肯定是這樣。」
「那…………會是什麼樣的事情呢？」
「這就不知道了，我們也不好隨便瞎猜的。不過，要弄清這件事也很容易。我不是讓秦正信的老婆一起過來了嗎？反正秦正信在這兒治傷要有一段時間呢。不如等常大夫做好了手術，秦正信的傷勢穩定下來了，我們找時間問問她就清楚了。」
「那這麼說起來，你早已算計好了才叫秦正信老婆一起跟過來的？王書記，你可是夠奸詐的！」林曉東笑著說道。
「什麼話！這怎麼能叫奸詐呢？你沒做過群眾工作，你不懂。像這樣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利益，你冒犯了誰的利益都不行。我們中國的農民是最善良、勤奮的人群，可是，有時候他們又是一群最固執、最聽不進別人意見的人。所以，往往做他們工作的時候，你不得不多動些腦子。採用一些迂迴的方式，他們才比較容易接受。這說起來，跟你們打仗也是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