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退路

「沙、沙、沙…………」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在距離安慶城外十公里的集賢嶺上，一支長長的隊伍正陸續的通過集賢關的城門，向著山外行進著。

這支行進中的隊伍，是由一群穿著奇特的士兵組成的。這些士兵身上穿著又舊又破的灰色土布軍服，下身一條短褲，腿上綁著綁腿，腳下穿著草鞋，許多人身後還背著一個竹編的斗笠，看上去簡直就是活脫脫的一群難民。

可奇怪的是，這隊看起來像叫花子的隊伍，他們行軍的方向卻既不往南也不往西，而是毫不猶豫的直奔東北方向。要知道這個方向是去合肥、蕪湖、南京的道路，那些地方如今可全都是敵占區。如此看來他們並不是在撤退，而是在主動出擊。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這麼一群衣衫襤褸的**士兵身上，豈非咄咄怪事？

其實事情奇不奇怪並不在於這些人的穿著上，關鍵在於你是否知道他們是誰。如果你知道他們是誰的話，相信所有的這些事也就不奇怪了。因為他們就是去年在淞滬戰場上，固守在陳家行頓悟寺一線，將日軍吉住良輔第9師團死死擋住的川軍第20軍134師。

此刻，在集賢關的關隘上，一個身穿軍裝、又黑又瘦、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正在默默地注視著這群遠離了家鄉、為了國家民族的利益而勇赴沙場的士兵們。這個中年男子就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134師師長楊漢忠。

去年的淞滬會戰，楊森所部的第20軍有兩個師（133師、134師）共18000人，戰役結束時一共損失了8000多人，而單單楊漢忠的134師就傷亡高達7000人之多，部隊幾乎就快被打殘了，可謂損失慘重。淞滬會戰之後，他們第20軍接到國民政府的指令，撤防至安慶一帶進行休整。本指望通過這段休整期，部隊能夠補充一下兵員和裝備。可誰知拖了將近一年，國民政府的援助仍然沒有全部到位。而他的134師至今也只有一個團多點的兵力，武器彈藥也嚴重缺乏。

「報告長官。」一個通訊兵來到了楊漢忠的面前。

「什麼事？」楊漢忠用他那渾厚的男低音問道。

「二營張營長來電，我部先遣人員已於凌晨時分到達指定位置，一切順利，沒有遇到敵情。」

「嗯！」楊漢忠抬起手腕看了下手錶，「通知各部，加速前進，務必於明日日落之前到達預定攻擊位置。命令二營先遣部隊，沒有命令不得隨意暴露自己，密切觀察敵情動向，隨時通報。」

「是！」通訊兵飛快的紀錄下楊漢忠的指令，隨即一合文件夾，敬了個禮，轉身快步跑去。

「唉！又要打仗了。」楊漢忠心裡默默地念叨了一聲。

自從今年5月徐州會戰失利之後，**統帥部已針對當前的敵我態勢，制定了保衛武漢的作戰部署。為了確保這次作戰的成功，徹底扭轉戰場的局勢，統帥部先後調集了十四個集團軍、十個軍團，共100餘個師以及數量較少的海、空軍一部分，總兵力多達一百餘萬人。此次楊漢忠他們所屬的第21集團軍調配給了第五戰區指揮，主要負責黃梅――廣濟――田家鎮一線的防禦。而具體到第20軍他們134師的任務，就是跳到外線襲擾日軍的背後，配合正面戰場的作戰。

在楊漢忠的心裡，他一點都不害怕打仗，卻十分害怕再次失去眼前這些活生生的小老鄉們。自從他的部隊出川以來，每次看到那長長的傷亡名單，他都要整宿整宿的失眠。他為這些勇敢的士兵們感到驕傲，可同時，他又為他們遭遇的不公而感到氣憤、難過。

他眼前的這些川軍將士們作戰英勇頑強，打起仗來悍不畏死，無愧於中**人的光榮稱號。可是另一方面，南京國防部的那些達官顯貴們，自己每天花天酒地的揮霍著，卻吝嗇到不願給他的戰士們發放足夠的槍支彈藥。現在他的這支部隊平均一個連四挺輕機槍都分不到，另有相當一部分槍械嚴重殘缺不全，有的甚至連膛線都磨平了，還有的士兵手拿的居然是土製的「單打一」和大刀片。但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他的這些戰士們憑藉著英勇無畏的精神和自己的血肉之軀，義無反顧的去抗擊那些擁有坦克、飛機、大炮的日本侵略者。在去年的淞滬戰場上，他手下四個團長就陣亡了兩個，重傷一個，十四個營長犧牲了十三個，連以下的基層官兵陣亡數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可就是這樣，在沒有接到作戰指揮部的撤退命令之前，他們全體將士始終死死的堅守在陣地上，沒有一個退縮逃跑的。楊漢忠親眼看到他的好幾名士兵，在沒有重型火力的情況下，用自己的身體綁住手榴彈，不顧一切的撲向鬼子的坦克。面對這樣的戰士，他為自己沒能好好的保護他們而感到自責和愧疚！

「師座，別再想那些了。馬匹已經備好，我們也該出發了。」參謀長陳保安走到楊漢忠面前輕聲說道。他很了解他的師長，知道楊漢忠此刻想的是什麼。

「嘯清（陳保安的字），你說若干年後，國人還會記得我們這些出川的娃子嘛？」

「…………」陳保安一陣無語，這些問題他從未想過。

「算了，還是先做好你我的份內事。走！」楊漢忠拍了拍陳保安的肩膀，轉過身大步流星的向關隘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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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蹤了這個傢伙三天，發現這小子比猴還精。平日里非常小心謹慎，他每次出門至少會有十幾個帶槍的保鏢護著他。而且他除了自己家裡和警備司令部外，幾乎什麼地方都不去。」

「他別的地方可以不去，他中午總要吃飯？」林曉東問道。

孫成道喝了口水，繼續說道：「他平時中午的時候只去司令部邊上的那個飯店吃飯，他在那個飯店的二有個長包的包間。那個飯店的二隻有這一個包間，因此，在他吃飯的時候你連二的梯口都到不了，那兒有專人守著呢。」

「我們能不能想個辦法，悄悄地把那些護衛摸掉或者調離開呢？」魏虎子問道。

「不可能！首先他有那麼多的護衛，你不可能一下子幹掉那麼多人還沒有一點動靜。再說這個飯店和警備司令部就隔著一堵院牆，到時候你別說有點什麼事了，就是有人站在窗口大聲喊一嗓子，整個司令部的人都能聽見。」

「那有沒有可能在路上幹掉他？」魏虎子又問道。

「不可能。」林曉東回答道，他指著一張手畫的簡易圖說道：「你們看，這張地圖就是小寶花了幾天的時間畫出來的，上面標註的比較清楚。過挺每天都要經過這幾個路口，這幾條路我下午的時候特意走了一遍，發現全都是些人流密集的地方。這種地方要是開槍，第一容易傷及到邊上無辜群眾，第二這幾條路離警備司令部、鬼子軍營和城門口不遠，一旦在這裡開槍，鬼子就能迅速的封鎖這幾個路口，開槍的人根本沒地方可逃。更何況他還有那麼多護衛圍著他，你就是想接近他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路上不行，警備司令部肯定更不行了。那這麼看來只有在他家裡這一個地方了。」魏虎子說道。

「是啊，只剩下這一個地方了。」林曉東回答道，「如果要是在他家裡動手的話，那我們就要解決兩個問題。第一，大院里的情況我們目前還不太了解。雖然我們有了地圖，可是我們還必須知道裡面住了有多少人？他們晚上有沒有安排人員巡邏值班？我們要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院子里。第二，白天我們沒什麼機會殺掉過挺，所以我們只能等待晚上。一旦我們行動得手，我們就必須在當天夜裡就離開城裡。因為到了白天他們一旦發現屍體，就會全城戒嚴進行挨家挨戶的搜索，而我們這些天這麼多人在這裡進進出出的，難保不被人發現。所以這裡不能再回來了，必須得連夜出城。可問題是，晚上城門是關著的，據香秀和柱子提供的情報，城門口有日偽軍幾十個人輪流值班，到時候我們怎樣才能順利的出城去呢？第一個問題比較好解決，虎子，這就要靠你們的人了，希望他們能儘快的提供這些情報。」

「好的，我待會兒就去聯絡。」

「第二個問題比較頭痛，我們大傢伙集思廣益一下，看看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

屋子裡悄無聲息，所有的人都低頭思索著。過了有十幾分鐘，依然沒有人提出建議。

「林大哥。」一個輕微的聲音傳來。

「嗯？…………怎麼了，柱子？」林曉東奇怪的問道。他很難相信這麼多成年人都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他一個半大小子能有什麼主意？

「…………」柱子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一看到大夥全都注視著他，他咽了口唾沫，又重新低下了腦袋閉上了嘴。

「怎麼了？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哪像個男子漢。」林曉東說道。

大概是受到了林曉東的鼓勵，柱子重又抬起了頭，小聲說道：「要是…………要是…………鑽……狗洞，行嗎？」狗洞兩個字說的特別輕，彷彿只要提到這兩個字就算是件丟死人的事一般。

「什麼？你說什麼？」林曉東驚訝的問道。

柱子被他這一聲給嚇住了，反而紅著臉，愣在了那裡。

「不是，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林曉東立刻解釋道。

「我說…………咱可不可以鑽狗洞出城去。」鼓足了勇氣的柱子，總算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