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有話好好說

見許克久帶人走遠了，林曉東他們三人走進了路邊的茶館。為了方便說話，他們特意要了一個雅間，並讓茶博士沏了一壺高沫。

所謂高沫，其實就是茶葉的碎末。不過它不是一般的茶葉末，而是專指花茶的碎末。舊時很多茶葉店賣完了花茶后，就會把剩下的碎渣收集起來繼續出售，價格很便宜。專門篩出來的高沫，既不浪費又保證了花茶的品級，很受一般茶客的歡迎。只是高沫這種茶不禁沏，基本上泡上兩回就不行了。剛沏的高沫香氣四逸，讓人恨不得一口氣把它喝完，到了第二碗香味就比較清淡了，再到第三碗基本就沒什麼滋味兒了。

等茶博士上完了茶，退出雅間后，林曉東起身走到門口四下看了看，見沒什麼異常，就將門帘放了下來。孫成道見這下可以說話了，迫不及待的對魏虎子說道：「虎子，你怎麼會在這兒？幾時回來的？聽說你不是參加了**游擊隊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呢？」

魏虎子一聽孫成道提起**游擊隊，立刻從座位上「噌」的站了起來，同時拔出了腰裡的手槍，指著林曉東說了聲：「不許動，舉起手來。」

這一手突然變故，讓林曉東和孫成道大感意外。孫成道吃驚的問道：「虎子，你這是要幹嘛？」

魏虎子冷笑一聲，對孫成道說道：「成道，以前我一直覺得你是條漢子，所以始終拿你當兄弟看。可沒曾想幾年沒見，你居然跟著個漢奸混飯吃。你真是有出息了！真替你們老孫家長臉啊！」原來是他誤會了，他還以為林曉東真的是維新政府的漢奸呢。

「不不不，虎子，你誤會了。林大哥決不是漢奸，這點我敢保證。」孫成道連忙辯解。

「哼哼，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他要是漢奸，你就是漢奸的狗腿子，你有什麼資格保證？」魏虎子冷笑著說道。

「你什麼意思？你懷疑我？你居然連我都不信？」孫成道一臉的震驚，他不敢相信對方居然會懷疑他。

「成道，不是我不想相信你，而是我實在沒辦法相信你。這個人拿著漢奸證，和漢奸許克久打得火熱，你卻說他不是漢奸。你讓我怎麼相信？」

「這…………」孫成道也頓時啞口無言了。是啊，你說他不是漢奸，可他的漢奸證是怎麼回事？而且剛才大家都看到了，他和那個許克久相談甚歡。這怎麼解釋呢？要說林曉東是漢奸，打死孫成道他都不會相信。可關鍵是，這些問題他根本解釋不了啊，這真讓他感到手足無措。到這會兒，孫成道才猛然發現，他其實對林曉東一點都不了解。

「我說你就認定了我是漢奸了是？」林曉東對魏虎子說道。

「你不是漢奸，那你的證件從哪兒來的？你可別告訴我這是個假的。」

「嘿嘿！」林曉東笑了，不過他是被氣樂的。自己冒著危險還搭上十塊大洋，好不容易才把人救下來，可一轉臉怎麼自己倒成漢奸了，上哪兒說理去，「我還告訴你，這個還真就是假的。」

「嘿嘿！」這回輪到魏虎子笑了，他也是被氣樂的，心想你當我傻子啊，拿這種話來蒙我？這話誰信吶？「你覺得我會信嗎？」

「信，你肯定信，因為你沒理由不信。我要是漢奸，我憑什麼給你們解圍呀？我幹嘛要救你們呀？」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你打什麼主意？為什麼要救我？老實說。」

一旁的孫成道聽了這些對話，腦袋都暈了：怎麼這救人還救錯了不成？這也成了漢奸的證據？

「嘿嘿…………」林曉東什麼也沒說，只是沖魏虎子一樂，就好像他剛發現了一件極有意思的事情一樣。

「你笑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你還笑？你當老子的槍是吃素的？」魏虎子差點氣炸了肺。漢奸他見多了，可還沒見過被槍指著還能笑的出來的「漢奸」。娘的，你當漢奸還有理了？「說，你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我還說什麼呀。你拿著槍你就是老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林曉東兩手一攤，依舊嬉皮笑臉的說道。

林曉東越是表現的無所謂，魏虎子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我讓你囂張…………」憤怒的魏虎子剛想給眼前這個「漢奸」點顏色看看，誰知林曉東不等他做出反應，猛然間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魏虎子手槍的槍桿，順勢往右側一引，同時自己身子往左微微一側，右手一個直拳打在了魏虎子的鼻樑上端。魏虎子只感到腦袋一陣眩暈，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拿槍的右手。

林曉東從出手到奪搶一氣呵成，總共花了不到兩秒鐘時間。這個驚人的變化，讓站在一邊的孫成道看得目瞪口呆。別人不知道，他可是非常清楚魏虎子的身手的。論起拳腳來，魏虎子一個人對付三五個混混從來都是不在話下的。可沒想到在林曉東面前，一眨眼的工夫就讓人給制服了。而且孫成道自己也練過功夫，他看得出林曉東這一手看似簡單、輕巧，可要是沒有多年的苦功，絕對練不出這迅猛的一擊。

此刻魏虎子的眩暈感已經過去了，代之而來的卻是鼻腔內充滿了難忍的酸楚感，隨之眼眶裡也同時充滿了淚水。他雙手合十捂住鼻子，並微微的欠下腰，似乎希望藉助這個動作能減輕自己的痛苦。

林曉東知道魏虎子這會兒感覺不好受，他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來，坐下。」將他扶坐在一張椅子上。

「你他娘的別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不吃這套。今天老子落在你手裡也沒啥可說的，要殺要剮你就給個痛快的。」緩過勁來的魏虎子用手抹了一把臉，無所謂的對林曉東說道。其實他和一旁的孫成道都清楚，剛才的那下要不是林曉東手下留情，此刻他就不是鼻子發酸的感覺了，而是應該擔心他的鼻樑是否還完整。可問題是，那又怎麼樣呢？他魏虎子可沒求人放過他，所以他是堅決不領這份情的。

林曉東微笑著搖了搖頭。他真不明白，這傢伙為何一定要將他當作漢奸呢。他將魏虎子的槍往桌上一放，然後推到了魏虎子面前。

「什麼意思？」魏虎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林曉東。

「把槍還給你，如果你還覺得我是漢奸的話，你現在就拿起槍，一槍打死我好了。」

「你以為我不敢啊！」魏虎子一把將槍拿起來，對準了林曉東。他這個人好勝慣了，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對他的輕視，尤其這份輕視還來自於自己的「敵人」。儘管這個「敵人」剛剛放了他一馬。

「虎子！」毫無思想準備的孫成道見狀，驚訝的失聲喊道。

槍口距離林曉東的腦門只有幾厘米遠，只要槍聲一響，林曉東絕不可能倖免。看著林曉東依舊平靜的出奇的臉，有那麼一刻，魏虎子真的差一點就想一槍結果了他。一點，就差一點！可是就這一點，魏虎子卻不知為何終於沒有跨出去。

僵持的局面大約定格了有一兩分鐘，林曉東首先開口打破沉寂：「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你就開槍打死我，要麼你就放下槍坐下來我們談談。」

一旁的孫成道也趕緊說道：「對對對，虎子，咱有話好好說，千萬別衝動。」

魏虎子此時正好是騎虎難下的時候，開槍，自己也感覺這似乎不太合適。至於哪兒不合適，他自己還沒來的及想明白。可要是不開槍的話，他實在又感覺自己太窩囊了。人家把槍給你讓你開槍，你倒是舉起了槍，可拿了半天也不開槍，這算怎麼回事？早知如此，你又何必舉槍呢？此時孫成道的話無疑正好給了魏虎子一個台階下，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曉東，然後慢慢地把搶收了回來，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虎子，我想明白了。」孫成道見事情總算回到正軌了，他自己的心裡也跟著慢慢的踏實下來。剛才短短的幾分鐘內對孫成道來講，就像是坐了趟過山車似的，心裏面忽上忽下的，直到此時才算落了地。不過他這一平靜下來，反而想到了該如何對魏虎子說了，「林大哥為什麼有這個漢奸證，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他一定不是漢奸。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孫成道將如何認識林曉東的經過大致的對魏虎子說了一遍，「虎子，我就是這樣認識林大哥的。你說像他這樣的人會是漢奸？你打死我我都不信。你見過殺鬼子的漢奸嗎？」

「你是說前兩天在楊村伏擊小鬼子車隊的就是你們？」

「是啊，你也知道這件事？」

「當然知道啦！聽說你們這次不但殺了二十多個鬼子，最後還把那二十多個小鬼子的腦袋全都砍下來了。這事這兩天在縣城裡傳遍了，這裡的老百姓都為你們拍手叫好吶，說是總算有人替他們出了口惡氣了。」

「那我告訴你，這件事最大的功臣就是林大哥了。要不是林大哥及時出手幫忙，咱們這些不會打仗的，不被人家全滅了就不錯了，就更別提砍鬼子腦袋了。」

魏虎子聽完這番話后立即站起身，沖林曉東一抱拳：「林先生，剛才真是抱歉，居然把你這樣的人物當成了漢奸了。這全都怪我自己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你大人大量，失敬之處多多包涵啊。」

林曉東也立即站起身回禮道：「哪兒的話，言重了，魏先生。咱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嘛！」

「林先生，我魏虎子平生最敬服的就是你這樣的英雄好漢。我粗人一個，先生這種稱呼不適合我。林先生，你要是不嫌棄我的話，從今往後你和成道一樣就叫我虎子。我呢也不客氣，就跟著成道學，叫你一聲林大哥，你看可好。」

「好好，當然好！來，咱們坐下慢慢聊。」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