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情之所鍾 至死不悔

第五章:情之所鍾 至死不悔

你見過落雪嗎?寒冬時節,暮雲低垂,朔風驟起便有滿天雪花飄落,輕盈如柳絮、剔透似瓊芳,落雪之美瑩白如玉聖潔無暇,落雪之威卻可凝結江河使山崩地裂!

你見過落雪劍法嗎?傳說那是這世間至美的劍法,由這世間至美的佳人黎落雪所創,你看那點點閃動的劍芒像不像漫天飛舞的雪花?你看那如匹練般的劍光似不似被驟風吹起的落雪?美嗎?美得不然俗塵,美得無法抵擋!

誰也沒有想到,陸塵隨手揮出的一劍劍氣凜冽竟然帶出滿天劍芒,恰如漫天落雪紛紛洒洒飄向迎面而來的四大閻王,四人來勢甚急倉促間又如何能避開這凌厲凜冽的劍氣?只能運足內力揮舞手中的兵刃抵禦,兵刃尚未相交,磅礴的劍氣直如驚濤拍案般向四人壓過來,四人把自身內力發揮到極致仍難與之抗衡,四個身影直接被這劍氣震飛!

「小師弟,師父他老人家安好?」握著陸塵持劍手腕的黎落雪問道

「師父很好,他在山下辦點事情隨後就到!」陸塵故意大聲回答

石階下解憂店的眾人聞言卻心下大驚,神霄真人這十年都杳無音訊,若是他在真在此地,解憂店實難有勝算!

「今日虧得小師弟和幾位小友及時趕到!落雪謝過!」說著朝眾人行了一禮,然後走到阿嬌身邊,替她把了把脈,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喂到她嘴裡,轉頭對滿臉擔憂的陸塵說:「無礙,只是暈過去了!待此間事了,讓大師兄開個方子助她調理內傷!」

陸塵聞言,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黎落雪這才已邁步走下台階!

坐在地上的無覺對陸塵道:「這位仙子掌門是你師姐?那你將來不就是我們師叔?」

「白痴!別派弟子即便通過入室弟子選拔,也只是在神霄派學藝而已,又不用改投神霄派!哪來得師叔?」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的蕭冷破天荒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字。看來他是真心不想有陸塵這樣一個師叔。

黎落雪,一邊緩步下石階,一邊開口道;「神霄派與解憂店素無仇怨,爾等為何夜襲我派?殺我門下弟子?」

那大掌柜聞言答道:「殺手殺人自然是為錢,黎掌門又何必明知故問?」

「既然如此,落雪也不再多問,各位這就去地府給我派弟子賠罪吧!」黎落雪一伸手,束在腰間的落雪劍已在掌中。

「閻王殿眾人退下,列三才陣,請教黎掌門高招!」大掌柜吩咐道,幾名黑衣人把受傷的四大閻王攙回,一直站在大掌柜身後的三名黑衣人魚貫行出,正是解憂店的三大執事。三人均是黑巾蒙面,看不見樣貌,但手中所持的長劍,卻均是鯊魚皮製的劍鞘包裹,那長劍劍身比尋常的劍要窄,卻比尋常的劍長半尺有餘!

三人分三個方位戰定形成一個三角形狀,將黎落雪圍在當中,手中長劍一抖將劍鞘褪去,三柄黝黑的長劍齊齊指向天空,三人閉眼低頭似在低聲禱告!

黎落雪黛眉微蹙道:「原來是南海劍宗的人!」

大掌柜微感驚訝道:「黎掌門果然好見識!」

黎落雪卻道:「上官侯爺!你真是越來越不長進了,好好的南海候不當,卻要做這見不光的解憂店掌柜,此次夜襲我神霄派是為了當年敗於我二師兄手下之恥吧?」

三十年前,在大梁極南之地,時有海盜和倭寇作亂,朝廷屢次清剿卻無功而返,無奈之下朝廷只能向江湖中人求助,大梁皇帝下詔,誰能一舉蕩平南海倭寇之亂,賜爵南海候,並以南海之地作為封地賞賜!南海第一大世家上官家的大公子,上官青帶領三十名族中子弟,揭了朝廷的榜文,並在一月之內攻破南海周邊九處海盜巢穴,擊殺在南海作亂的倭寇千餘人。這上官青劍法高絕,相傳他平生所遇用劍之人未曾有人能在他的玄鐵細劍下走過十招,所以江湖中人尊稱其為南海劍神,將上官家稱為南海劍宗。而這天地三才陣法,正是當年上官家與倭寇交戰時慣用的戰陣,三人為一組,互為犄角,三人齊攻時可變化為一字長蛇陣,首尾相顧時又可變化為二龍出水陣,端的是攻守兼備,厲害非常!上官青平亂有功朝廷晉封其為南海候世襲南海,這上官青在受了朝廷的封賞后,野心日益變大,他用清剿海盜所得的財寶在南海招兵買馬,用十多年的時間聚集了上萬人馬,從此拒向朝廷納貢,在南海自立為王!朝廷多次出兵征討均被其擊敗,大梁皇帝震怒之下,調集十萬兵馬並擢升當時軍功卓著的,鎮邊將軍李廷樞為征南大將軍,令其平定南海叛亂,李廷樞率兵進入南海后卻不與上官青的軍隊交戰,而是命人燒毀沿海船隻,斷了上官青的退路,再用重兵將上官青的軍隊圍困在南海回龍灘半月有餘,上官青的軍隊水糧斷絕,半月後被李廷樞一舉殲滅!但這上官青不愧為南海劍神,居然率十餘騎殺出重圍,從此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黎落雪曾聽李廷樞講過當年南海平叛的事情,故今日一見對方的兵刃和陣法立時識破對方身份。

大掌柜見身份被識破也不著惱,只淡淡說道:「當年李廷樞以眾凌寡,以十萬甲兵攻我一萬人馬,雖勝又何足道?今日便看看黎掌門能否破我這三才陣法!」

這時場中的三人已祭告完畢,南海門下多是沿海子弟,殺生前祭告天地是南海漁民的習俗,所以三人才會有這般舉動。三人齊聲道:「請黎掌門試陣!」三柄長劍從三個方向疾刺而來,這玄鐵細劍,通體黝黑雖然鋒利無比卻沒有一絲光澤,加上劍身極細刺出時幾乎沒有破空之聲,在夜色漆黑時如果劍法迅捷,對手連劍從哪個方向刺來都不易判斷,更遑論抵擋了。當年南海門下子弟,能平定倭寇之亂,這兵刃上也佔了便宜。

黎落雪口中輕念:「朔風浮雲幕,飛雪落蒼穹」正是她落雪劍法中的一式「朔風飛雪」,只見她掌中的落雪劍化作一道流光刺向其中一人,她本人也白衣飄飛,身形隨著這一劍向那人飄飛而至!竟完全不理會另外兩個方向刺來的玄鐵細劍。

她這一著看似莽撞,實則正是破這三才陣的關鍵所在,三才陣中三人同攻,同守,三人進攻時若你只想防禦,勢必陷入三人的圍攻中,處於以一敵三的劣勢。而她人隨劍走只攻其中一人,出劍的同時身形飄飛去近身去搶這個人的位置,她位置一變另外攻來的兩人劍招自然落空,而被她攻擊的那人,為了保持陣法的完整,不能丟掉位置勢必只能回劍抵禦,另兩人為了攻到她,也勢必移動自己的位置,來進攻自己,這樣不管黎落雪攻向誰,另外兩人的位置必然要發生變化,她再在這變化的空隙尋找三人的破綻,只要有一人移動稍慢,或在抵禦她的劍招時露出敗像,三才陣必破。

三人見黎落雪一出招便指向這陣法的關鍵所在,心下也感驚駭,但三人配合已久,心中雖驚步伐和劍招卻絲毫不亂,被攻擊那人撤步後退,同時回劍抵禦黎落雪攻來的一劍,另兩人兩人卻踏步向前,手中長劍,追著黎落雪刺到。

黎落雪見三人配合純熟,心下也是暗贊,但三人位置變化正是她想要的,她口中繼續念到:「碎玉從何來?急雪舞迴風」只見她身形飛起,手中落雪劍劍尖於回劍抵禦那人的劍身上一點,人在空中忽然轉了一個圈,一式「落雪迴風舞」落雪劍已攻向另一人,這一人正追著黎落雪身形向前移動,此刻黎落雪進攻方向突變,倒像是他自己把身體往黎落雪的劍尖上送,那人大驚之下硬生生收住身形,原地使一個鐵板橋,避開黎落雪這一劍。可他這一停,另外兩人一人正在後退,一人正在向前,三才陣陣法已亂。

黎落雪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只見她以劍點地,身形再次迴轉,一招「寒空飛雪」落雪劍陡然生出一道劍芒,劍氣暴漲,一劍已從正向前移動那人,的後背刺入,洞穿了他的胸膛。

不過三招,黎落雪便破去了南海劍宗久負盛名的三才陣法,她心下微感詫異,就在這時異變陡生,一直後退那人,忽然渾身真氣暴漲,雙足一頓手中的玄鐵細劍,挾山呼海嘯之勢朝黎落雪刺來,這一劍氣貫長虹,劍勢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原來他剛才一直在隱藏實力,直到黎落雪擊殺他一名同伴,以為穩操勝券時,他才出其不意,顯露真正的實力,另一側剛才避開黎落雪一擊的那人,也長劍疾揮,以劍做刀向黎落雪攔腰斬到。

這才是真正的殺著,黎落雪雖驚卻渾然不懼,她凝聚全身真氣,落雪劍劍芒吞吐,宛若劍尖上燃起一團白色火焰,黎落雪手腕輕轉,落雪劍舞成一個熾色光圈,身形極速向前迎上前面刺來的一劍,同時也避開了身側揮過來的一劍!

兩劍相交黎落雪感覺到對方劍上傳過來的雄渾內力,竟似長江大河般滔滔不絕,她不敢託大,運起全身內勁與對方相抗。就在此時她忽覺後背的護體真氣被破,一直未曾出手的大掌柜,忽然出手雙掌運起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結結實實的拍在她後背上,黎落雪的身體被這一掌拍得向前飛去,眼看便要撞上面前那人的長劍。陸塵等人和一眾凌霄派弟子,齊聲驚呼!

黎落雪提起最後一點真氣,落雪劍勉力在那人的長劍上一盪,身形斜斜地落到一旁,她以劍撐地,勉強站立!嘴角卻不斷有鮮血溢出,點點鮮血滴到她胸前染紅了那一襲白衣!

只聽大掌柜說道:「黎掌門你雖然冰雪聰明,卻還是料錯了兩件事情!」。

「喔?哪兩件?」黎落雪一邊回答,一邊暗運真氣調理內傷,卻發現丹田之中空空蕩蕩,剛才那一掌實在霸道,竟已將她真氣打散,只怕五臟六腑也皆被震傷!

「第一,我不是上官青,他才是。」大掌柜手指剛才與黎落雪對敵那人說道

「這點,我已從他的劍法上看出,只是我沒想到,上官侯爺竟也願屈居人下,供人驅使!」黎落雪盡量和對方多說幾句,拖延點時間凝聚自己的真氣。

大掌柜聞言哈哈大笑道:「供人驅使?這正是黎掌門料錯的第二件事情!我與上官兄同為執事我雖是大執事,但除了大掌柜焉敢驅使他?」

「你不是大掌柜?」黎落雪驚道。

「怎麼我有說過自己是大掌柜嗎?」

「你們廢話說完沒有?」上官青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大執事卻道:「上官兄莫急,黎掌門這麼活色生香的一個大美人,一劍殺了豈不可惜!不如讓兄弟我先上下其手一番」說完搓著雙手就要踏步向前!

忽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道:「你再敢往前一步,你邁左腳我就斷你左腳,你邁右腳我就斷你右腳!要不要試試?」隨著聲音一個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已掠至黎落雪身旁伸手將她扶住,順勢將一顆藥丸塞到她嘴裡,命令道:「咽下去!」

這男子一臉虯髯、頭髮散亂的披在肩上,面上雖有些倦容卻難掩其豪邁之情!正是神霄派開山大弟子齊若海趕到,齊若海手上並無兵刃,卻拎著一個酒壺!他雙目炯炯望向大執事,沉聲問道:「是你把我師妹打傷的?」

那人答道:「是又如何?」

齊若海拔出手中酒壺的塞子,將壺中之酒一飲而盡,大聲道:「是就受死吧!」

黎落雪驚呼道:「師兄不要!」齊若海朝他咧嘴一笑道:「看師兄給你出氣!」說完他身形忽然暴起,雙拳一上一下向大執事,胸口和小腹處砸去,使的卻是少林羅漢拳中最平常的一式「猛虎出洞」,少林拳法流傳數百年,這羅漢拳就年街邊賣藝的也會。是再普通不過的拳法。可就這普通的拳法,在齊若海使出來卻勢若奔雷。善使拳法的無覺看得高聲叫好

大執事見拳勢兇猛、不敢硬接,身形後退,避開這一拳,齊若海張口大聲罵道:「孬種!」

向前踏出一步又是一招「猛虎出洞」,大執事又退,齊若海又大罵道:「孬種只會退嗎?」罵完又向前踏出一步這次招式終於有了變化,變拳為掌,雙掌一上一下拍出,卻還是羅漢拳的招數「羅漢撞鐘!」大執事被齊若海簡單的兩拳接連逼退,已經感覺失了面子,再加上齊若海的大罵,在場眾人聽得清清楚楚,他自覺顏面上掛不住,此刻見齊若海雙掌襲來,便不在躲避,也是雙掌齊出,迎上齊若海的雙掌!雙掌相接卻無半點聲響,大執事的雙掌在對上齊若海的雙掌之時,立刻被齊若海掌上傳來的雄厚內力牢牢吸住,大執事心道:「不好,上當了,這人是要和自己比拼內力!」

原來齊若海十年前於永安府力抗,北闕四大高手,雖然擊斃其中三人,自己卻也被震斷經脈,一身內力雖在卻無法驅使武功盡費,他十年來潛心醫道,終於讓他琢磨出一個以銀針刺穴,連通筋脈,強行運使內力的辦法,只是他經脈已斷十年,強行運使內力,難免會落得經脈盡碎而亡的下場。今日大敵當前,他擔心心愛之人有失,便也顧不得許多,自行用銀針刺如周身大穴后匆匆趕來!正趕上黎落雪被大執事擊傷,齊若海不善言語十年來從未對黎落雪吐露過心聲,但他十年來常留蒼山,只為陪伴自己鍾情之人左右,他曾在她十七歲入門時答應過她,終此一生護她周全,那時他們雖都是少年,這許多年來他卻從未忘記自己對她許下的諾言,哪怕他心知黎落雪鍾情之人不是自己!所以他如何能容得打傷黎落雪,並出言輕薄的大執事活在世上?只是他這十年來武功荒廢,若純以招式比拼只怕不易取勝,加上他全身筋脈均是由銀針打通,難以久戰,於是他才想出這麼一個誘敵之策,逼對方和自己比拼內力!神霄派的內功心法為道家正宗,修行之人進境神速,陸塵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內力便與十大閻王相差無幾,正是源於此。此刻齊若海全力施為,大執事只感覺對方的內力深若歸墟,無窮無盡,不過片刻他已感覺氣血翻騰,胸膛就像要炸開一樣,此時哪裡還顧得上顏面,大執事望向一眾黑衣人中,一個身材枯瘦的老者,那老者搖頭道:「若你沒那麼好色,倒也不至於這麼快認輸!」說完一個縱躍已來到大執事身後,伸出一掌搭在大執事後背左側的肩井穴后,一股極陰寒的內力,經由大執事左手手掌傳導過來,齊若海頓覺不妙,這股陰柔的內力,竟有引導大執事的內力,向自己反撲之勢。站在大執事身後的枯瘦老者,陰測測的笑著問齊若海:「老夫這冰玄勁比你們的神霄寶典如何?」齊若海本已在全力抵禦對方的陰寒內勁,無法開口說話。但他絕不容對方在自己手下救走打傷自己師妹之人,此刻聽這枯瘦老頭開口嘲諷自己的師門,他忽然大喝道:「老匹夫你再試試!我的道法無極!」聽聞「道法無極」四個字黎落雪與陸塵齊道:「師兄不可!」與此同時,天外峰下也有一個聲音遠遠傳來「若海住手!」齊若海聽到這個聲音眼中放出光芒來,大喊道:「老匹夫這才是神霄寶典的內功,滋味如何?」此刻他已運起「道法無極」心訣瞬間將體內的道家真氣提升數倍!大執事只覺對方的內力瞬間如決堤的洪水,湧向自己的身體只是一瞬他周身筋脈就已被震碎,身後的大掌柜也被這強橫的內力震退數步,暗自運氣調息!而齊若海身上的銀針此時也盡皆被崩出,口中鮮血狂噴,卻哈哈大笑道:「辱我師門、傷我師妹,我必殺之!老匹夫記住了嗎?」說完身體向後倒去,此時一個穿一身破爛道袍的身影從天而降,一把抱起栽倒在地的齊若海,掠回黎落雪身旁,正是神霄真人袁天胤趕到,袁天胤雙掌貼住齊若海背心,將一股純正的道家真氣注入,齊若海緩緩張開眼睛,看到哭得梨花帶雨的黎落雪輕聲道:「師妹,我曾發誓要護你一世周全,今日只怕是最後一次了!」黎落雪插干臉上的淚珠強笑道:「師兄,我嫁給你好不好,從今以後我便是你齊家的人,你喜歡蒼山,我就長住蒼山伴你左右好不好!?」齊若海低聲道:「好是好,不過我知道你心中牽挂的只有長生一人,師兄愛你護你,卻不願你委屈自己!」「師父!弟子一生從未求過您,今日弟子有一事相求讓沈師弟……」神霄真人此刻也是老淚縱橫他柔聲道:「若海,你心中所想為師盡知,明日為師便傳書令他回蒼山!」齊若海面露笑意雙眼緩緩閉上……情之所鍾,至死不悔!齊若海至死仍未忘記對鍾愛之人立下的誓言!黎落雪趴懷抱齊若海,淚水在美麗的臉頰上恣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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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凌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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