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夜市吃飯

早該料到的，他們不會輕敵。

連同沒有灰塵的注射器，突兀地出現在桌面。自己會在這裏破解晶片，這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這是他們的嘲諷。20秒，從正門跑走的方案可以摒棄，跳窗翻牆，目前唯一可以遠離這裏的方法。

自小窗框翻出，倒不是難事。舊建築牆頭，不免嵌著碎玻璃碴子，在跨上那一瞬，腰腹傷口撕裂。

疼痛席捲全身。

爆破的衝擊來得恰是時候，借力落地，踉蹌兩下站穩。

抬頭，顧遠洋站在眼前。

「你為什麼在這裏。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怎麼還沒走？」

顧遠洋已然沒有再質問的心情，大步邁向院子前越野車旁，佯作無事拍去外套上塵土。從後視鏡里，映出她一路小跑的身形。上車，在她來前，關掉音樂。

「別問。」

她知道你的心思。她不是顧璟行，也不想回答相同的問題。

「兩碗涼皮四斤小龍蝦四斤香辣蟹!啤酒飲料自取，您吃好!」

最後一點乾涸的晝色被街區喧囂濃墨重彩著遮蓋，夜宵的時辰大地習慣照耀黑夜鋪天蓋地的幕布反射出幾顆聊勝於無的螢火星光。

月亮蓋不住的燈火通明是大排檔門前一-溜商販小攤的推車，人類的食慾不像情慾那樣隱秘著無法言說。

味覺嗅覺與聽覺的三重感官考驗打開辰時末刻另一個熱火朝天的世界，燒鍋蒸騰出灰白的煙火氣給攤位前每一個赤裸的燈泡配以朦朧燈罩，模糊覓食者其他敏銳的感官，飢餓作生命雀躍最正大光明的理由。

林雲歌藉此拉近與他的距離，單手從側兜摸出柄隨身纖巧的瑞士軍刀，拇指扣壓刀背環節借粗刃反射彩燈爍光彈出一聲機械齒輪摩擦的聲響，在面前一盤霧氣騰騰的小龍蝦間硬是劃開一條醒明的縫隙，露出對面江停那雙比開刃鐵器更清明的眉眼。

被冷刃劃破的.霧幕霎時間聚攏復原，另一隻手抄過桌下沾染水汽的冰鎮啤酒放在桌上，刀背的啟瓶器口卡住瓶蓋生硬起伏的邊緣壓下拇指，瓶口揭啟帶着一股寒氣迫不及待衝出綠色玻璃的牢籠奔向夜空縹緲不見。剛預備抬手對着瓶嘴吹一口啤酒，忽然瓶身那股可口的冰涼被橫空伸來的一隻手抄走，另一罐紅白相間從包裝_上就透出一股養生意味的飲料拍在面前。

瑞士軍刀還沒來得及收起放在小木桌上孤獨的打了兩個旋像指南針一樣將刀尖對準了靠着桌沿的小腹，隱約對還沒癒合的猙獰傷疤有些躍躍欲試的意味。

林雲歌太陽穴一根青筋連着視網膜在永和豆漿和瑞士軍刀上穿梭跳躍兩個度，后槽牙剛要試圖發力，對面不緊不慢截住剛才屋裏為了挽尊的話頭:「你的藍龍蝦、黃唇魚和象拔蚌，配這杯八二年的拉菲正好。」

她隔着兩道熱菜和一整條小吃街如火如荼的市井氣息，望見他離她不過三寸間距撈過剛才打開的那瓶冰啤借自己的嘴實現她對瓶吹的夢想。

思索時總習慣用手遮蓋摩挲的喉結向後側彎出弧度，幕天席地暴露著滾動兩下，連帶她這個沒喝的好像也有點上臉。再從視線牽到顧璟行的臉上也就沒那麼糾結永和豆漿了，喝什麼不是喝呢。

食指捏住瓶蓋提起瓶身拇指反方向用力-搓打開瓶蓋，握著豆漿笑逐顏開沖着他虛空一敬:「你看你，這對象還沒處上呢，就開始關心她的身體了。她還是就想着這一-口，住院那幾天湯湯水水喝得，真是要淡出鳥了。」

攘往熙來的夜市口味大多咸香熱辣，烹煎蒸煮沸反盈天，有人或許能扛得住麻藥過後帶來的劇烈撕扯疼痛，卻很難抗住眼下小龍蝦跟香辣蟹這兩道不外乎重鹽重油不太養生的菜系。

林雲歌再抬頭已經慢吞吞扒開第二隻小龍蝦，拿筷子沾著醬汁合齒並進嘴裏。中華民族的傳統工具簡直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筷子挖蟹肉乾凈且迅速的放在他面前聽見她們學院派領導提醒著一頓夜宵可能引發傷口發炎。

兩手扯開又只龍蝦頭扒了兩節一拉蝦尾，放在他面前來不及清掃的一堆蝦肉小山尖上回了兩嘴。

顧遠洋斂眸不再多話只顧吃飯，她盯着他因細嚼慢咽不斷挪動的唇齒髮覺這人吃飯實在仔細，唇角丁點油腥駐足不過幾分鐘就被卷挾這紙巾抹去。

顧璟行吞咽動作牽扯細膩頸骨流暢線條上突兀的喉結聳動，從兩條頸筋處蔓延至系的嚴謹的襯衫領口抹去痕迹，看得人心生妄念，居心叵測的動機連帶表情添_上點不懷好意。

，視線由領口轉移攀牽回那張從來肌肉放鬆、無甚大幅度表情的面容，在語笑喧闐的大排檔門前頗有些格格不入，氣質帶點冷俏的明靜清朗。

好像用了什麼高智能數碼手段從別的地方硬生生PS構圖摳下來的人物。拿起紙巾抹了下桌上蝦殼蟹鉗流淌的辣油，將最後一筷子蟹肉刻意緩慢的夾進他碗裏。

竹筷頂端點在碗沿卡了片刻一敲瓷片，發出一聲脆弱易碎的警示，終於在幾重層次紛雜的背景音下收回筷子:「告子跟孟子辯論，說食色性也，意思是口腹之慾和情色之欲是人活着最本能的追求。大難不死，回來後有吃有喝，又有江隊你這樣的美人在座，可謂是人生圓滿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顧璟行擅長沉吟，話語往往習慣在腦子裏精確計算二進位位數過濾問題才吐的出口。她看他扶住那瓶曾在她手上勉強算走過一遍形式的啤酒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後喝掉瓶底最後一口還沒被夜市的喧熱捂得沸騰的酒液，從他海濤波動起伏的喉管滑下去，徹底被江停這個人從底透成可口的冰涼。誘得人不再反覆回想剛開的冰鎮啤酒，唯獨對他咽」下的最後一口情有獨鍾。

顧璟行喝乾凈最後一點咕嘟冒泡的啤酒，她甚至彷彿能聽見他將氣泡頂至.上膛用舌根壓破的嗶啵破碎聲，才終於捕捉到一句穿過啤酒氣反向.上升躍在舌面上的話:「明天先別去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