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給我看仔細了

從新銳銀行離開坐上計程車后，趙秋就立刻趕往母親劉芳所在的江城市第一醫院。

至於走後銀行的那些工作人員會說什麼，他一點也不關心。

只要取出二十萬，母親的手術費就有着落。

這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半個小時后，來到醫院，一下車，將車錢付好后，趙秋將銀行送的錢包拆封，裝進口袋裏，至於刻在皮上的字母，他沒有細看，另一隻手，則是牢牢抓住那裝着二十萬現金的黑色裝錢袋，朝住院部走去。

可就在他一隻腳剛邁進去時，眼前，一幕場景……出現了。

住院部大樓的平地前，留着一灘……紅色鮮血。

周邊人群圍住，但都刻意繞開，目光時不時朝着血灘指指點點。

「這……這是怎麼回事？」趙秋愣住了。

這是醫院……

哪來的鮮血？

沒等他得到答案，只聽身旁幾名來住院部看望家屬的中年人站在幾米外，指著血灘嘀咕著。

「誒，聽說沒有，十分鐘前有個得腫瘤的中年婦女，因為沒錢治病，從病房跳下來，自殺了。」

「什麼？自殺？這麼想不開嗎？」

「你這不廢話？惡性腫瘤你還不知道是什麼病？對於一般家庭來說，這是一場災難，要錢沒錢，還是一場持久戰，不說治病過程艱難，光是這治的時間和費用，就足以壓垮一家子人。」

「剛我媽跟我說這老姐姐啊，一個人孤苦林丁的，有個兒子，還一直不來看，護士還天天來催錢，我估摸著，應該是想不開，自殺了。」

「……」

幾人議論紛紛，眼神中的同情，還有對那消息里，不來看母親的兒子的指責，極為濃郁！

而他們指責的同時，沒發現的是——趙秋神情變化。

他……渾身哆嗦了一下。

自……自殺！

惡性腫瘤。

難道是……

「不好！」

「媽。」

「不……不……」

趙秋雙眼張大，恐慌與害怕，立刻籠罩住心頭，他彷彿失去理智一般，在下一刻邁開步子，用盡全身力氣衝進住院部里。

電梯要等候。

他等不及，衝進安全通道就往樓梯上跑。

母親劉芳的病房在十樓，他一口氣，直接跑了十層。

等到來到第十層時，早已大汗淋漓，一件穿了四五年的白色襯衫，完全被染濕。

連休息的時間都不肯給，趙秋又從安全通道衝出來，慌張的面色十分漲紅。

接着，他身子一轉，跑向母親所在的病房。

但就在他剛跑出沒幾步，迎面，一名護士手裏緊緊揣著「厚實」信封，聽到這焦急的奔跑聲，抬頭看去，頓時，眸光一冷。

「趙秋？」

陳茹眼睛眯起，連忙將信封揣進口袋裏，盯着趙秋的臉就吼道：「你小子可算是來了，手術費帶了沒？要是沒帶，我告訴你，等會就讓你收拾東西滾……」

「讓開。」

「啪！」

還不等陳茹把話說完，趙秋衝來，一記怒吼，將她推開。

眼下，他哪裏顧得了什麼人！

「你……」

被推到一旁，陳茹臉皮一綳，秀眉之下，怒意傾瀉。

「好你個趙秋，你居然敢推我？」

「你……你……」

「你完了。」

說罷，她氣勢洶洶調轉方向，朝劉芳的病房而去。

很快，趙秋來到母親的房間，抬頭看了一眼房間號沒錯，他顧不得敲門，推門而入。

「媽！」

一聲大喊。

下一秒，幾道目光，齊刷刷從屋內投來。

「呼……呼……」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緊張的冷汗一滴滴沿着臉角，滑落。

隨後，他看見……

一名面色滄桑，白了半邊發的中年婦女，身穿藍白色病服，坐在輪椅上，和其他幾名病人，圍在一張桌子前，手裏正織著毛衣。

那中年婦女臉色發白，身形消瘦，可看向趙秋的時候，嘴角揚起的笑容，是那樣慈祥與溫和，宛若春分時那抹灑在白雪上的金輝。

劉芳停下手中的穿衣針，點頭，聲音虛弱地應了一聲。

「誒……」

「小秋，來了啊！」

「媽……媽……」

剛到眼邊的淚，被趙秋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快步走進病房，來到母親面前。

繼而！

彎腰。

伸手。

將母親，緊緊摟在懷中。

周圍的人一看，互相對視幾眼，都不約而同揚起慈愛的笑容。

「老姐姐，你有福氣啊，兒子這麼孝順。」

「是啊是啊，瞧我們家那幾個不爭氣的玩意兒，來了，只會帶什麼水果鮮花，沒說幾句話就跑！」

「唉，可憐我們幾個老傢伙哦，老了老，被人嫌，兒女抱都不肯……」

每個人的語氣里，無不是對這一幕的羨慕。

人老了老，其實渴望的，是陪伴。

再多的物質補償，甜言蜜語和安慰，其實，都不如一個擁抱，來得溫暖。

趙秋就這樣一直抱着自己的母親。

從剛才聽到的消息，到現在親眼見到自己的母親沒事，他很慶幸，自己在這世上唯一一位親人，還活着。

感受着趙秋濃濃的擔憂，劉芳伸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好了，好了，媽這不是好好的嗎？沒事，沒事，這麼多人看着，讓人看笑話。」

「不笑話！」趙秋搖搖頭：「小時候，我就是這麼一直被您這麼抱着養大的。」

「額……」劉芳欣慰地嘆了口氣：「可你已經長大了啊。」

「誰說的，在您面前，我永遠都是一個孩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對不起媽，這麼多天沒來看您，對不起……對不起……」

劉芳一聽，皺起眉頭，教訓道：「什麼對不起，媽知道你有工作，有苦衷，沒事的，不就是一顆腫瘤嗎？又死不了！」

「媽……」

「砰！」

就在趙秋更準備說下一句話時。

一聲重響，猛地從門口傳來。

他神色一緊，急忙起身回過頭，只見，不久前剛給自己打電話催手術費的女護士陳茹，此刻，兩眼眯起，臉色難看地站在門口，雙手抱胸。

「趙秋，你還有臉在這給我上演一場苦情戲，你是眼瞎了還是吃錯藥！」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把我推到地上。」

「讓你滾來醫院是讓你來叫手術費的，不是讓你來這發癲的，懂嗎廢物？」

一進門，那如機關槍似的一張嘴，劈里啪啦對着趙秋一頓亂罵。

「手術費？」

劉芳眸光驚然：「什麼手術費？小秋……你……你不是說手術費醫保可以報銷嗎？」

「我……」趙秋語塞，不知該怎麼解釋。

顯然，他並沒有將做手術要錢的真相，跟劉芳說。

就他們家這條件，要是讓母親知道這做手術，要二十萬的手術費，打死都不會配合治療的，所以他刻意隱瞞下來。

「報銷？」陳茹如聞笑話一般：「搞笑了，就你還醫保？你難道不知道你的醫保都欠了好幾年么？能報銷個屁！」

「我說趙秋，你聽沒聽見我說話，趕緊給你死鬼老媽交錢，就沖你剛剛撞我的行為，原先給你的期限，現在提前。」

「十分鐘內，你要是交不上錢，我就讓保安上來給你們收拾東西扔出去。」

她厲聲逼道。

一聽這話，劉芳大變臉色：「怎……怎麼會這樣？」

她看向趙秋：「小秋，手術費要多少錢？」

「二十萬！」陳茹豎起兩根手指頭：「二十萬，一分也不能少，交不起就滾蛋！」

「什麼，二十萬？」

刷的一下。

劉芳驚了，足足二十萬，她賣六七年菜，都可能賺不到這麼多。

不行！

劉芳拉住趙秋的手：「小秋，走，走……不住了，這病咱不治了，咱收拾東西回家，二十萬，哪裏有這麼多錢。」

「沒錢？」

陳茹一臉瞧不起窮酸樣的態度，不屑道：「沒錢就快滾啊，省得我浪費力氣喊人，姓趙的，你媽喊你滾回家，聽見沒，還不快點收拾東西？」

「愣著幹嘛呢！」說着，她還催促一聲。

但——

就在劉芳着急地想要推趙秋去收拾東西時。

趙秋——動了。

他收起擔憂的神情，眼神，堅定起來，轉身看着母親：「媽，別擔心，咱有錢。」

「錢？」

陳茹白了白眼睛：「得了吧！你媽都說你沒錢，你還是……」

「茲拉。」

聲音傳來，是拉拉鏈的。

下一刻，只見趙秋轉身將緊緊攥著的裝錢袋拉開。

隨後，一疊整整齊齊的紅色鈔票，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陳茹。

「……」劉芳。

趙秋抬手把裝錢袋往陳茹身前地上一扔。

「啪。」

一疊疊鈔票，從錢袋裏，滾出來。

言道：「二十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媽的手術費，你給我——仔細看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