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納后

九、納后

統和四年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契丹國先驚后喜,驚喜連連,先危后安,而且,一方安定,各方安定。不僅收復了失地,還重創宋軍,從此,宋國再不敢小覷契丹了。更可喜的是,這一仗威震海內外,平時,心懷二志者終於要按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了,該臣服的臣服,該進貢的進貢,就連遠在西域之西的大食,天竺都派使者朝貢。契丹這回真是揚名天下,契丹真正「大」起來了。

這時候,便有的國家提出要與契丹和親,高麗,女真更是直接送來美女。這些美女個個光彩照人,美艷絕倫,更兼才情出眾,傾國傾城。足以讓人神魂顛倒,迷失本性。

對於這些美女,蕭綽着實頭疼,雖然,退回了幾批,然而,考慮到邦交友好,卻之不恭,只得留了一些。但就是這些也令她十分不安,每次看到皇上看這些美女的眼神,蕭綽心裏就湧起一股無名之火。這哪裏是一國之君的得體之舉?真是有失皇家體面。

但近來,一個念頭盤踞在蕭綽的腦中,而且越來越強烈——皇上該納后了。皇上已經十四歲了,生得膀闊腰圓,健壯偉岸,龍行虎步,威風凜凜。對於異性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為一國之君,但在異性面前還是顯得有些拘謹,靦腆,不過那目光卻是熾熱的,足以燃燒眼前的一切。

其實,皇上納后的事情,也不是什麼難事,後宮早就儲備一批秀女。只是究竟立誰為皇后,非常棘手。關於這件事,蕭綽諮詢過韓德讓。韓德讓沒有正面回答,一問三不知。只是說:「這事只須太后自己作主。」

蕭綽聽了心裏十分不快,心想,你倒輕鬆,做起甩手掌柜了。但她聽出了韓德讓的意思,他心目中的人正是她中意的人。

不過,韓德讓又說:「這事還要看皇上怎麼想的,跟他商量商量。」

蕭綽說:「跟他商量什麼?這是納后,又不是娶妻。」

韓德讓彷彿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變了臉色,目光也黯淡了,嘴角微微地抽搐著。

蕭綽看出了韓德讓的痛苦,知道他被戳到了痛處,同時,她也覺得一股錐心之痛襲來。忽然想到自己心目中的人選並非最佳之人,雖然她風神昳麗,而且性情淑和,聰明靈巧,與自己最合得來。但是,依契丹目前的形勢,有一股強大的勢力讓她不得不慎重考慮皇後人選。她記得她曾與宰相室昉談論過契丹國內的各方勢力,室昉就強調必須平衡調和這些力量,這樣才能使國家安定,當時,他就建議讓皇上納阿古只五世孫為後,卻未得到她的首肯。現在想來他是對的。尤其,在這次反擊宋國的進攻中,阿古只一族爆發出的強悍的戰鬥力讓別的部落都黯然失色。這股力量如果運用得當,便能呼風喚雨,鎮邪伏魔,如果運得不當它將會掀起驚濤駭浪來。

因此,蕭綽對韓德讓說:「朕可能會讓你失望了,朕所選的皇后並不是你心目中的人。」

韓德讓忙問:「太后選誰做皇后?」

蕭綽說:「阿古只的玄孫女蕭京哥容貌端莊,性情溫柔,沉靜穩重,有國母之范。」

「可是——」

蕭綽知道韓德讓想說什麼,便說:「朕知道這樣做委屈了菩薩哥,但皇上的婚事關係到國家的前程興衰,不能兒女情長。」

韓德讓還想說什麼,但他最後放棄了。

蕭綽說:「好在蕭京哥長得也很漂亮,性情又好,心地善良,不像她那又黑又丑的妹妹暴戾殘忍,若是她妹妹,就是再多大的利益,朕也不會讓皇上納她為後。」

韓德讓卻說:「臣卻聽說這個蕭耨斤不簡單,當日她的母親做了一夢,夢見一根擎天金柱,所有人都爬不上去,蕭耨斤後到,也想爬這根柱子,惹得大家哄然大笑,殊不料不僅她爬上去了,連她的隨從也都爬上去了。你說她簡單嗎?」

蕭綽笑道:「不過一場夢而已,朕看她除了長得丑長得黑之外,沒什麼特別的。倒是蕭京哥招人喜愛,善解人意。」

韓德讓說:「既然太后喜歡她,那就她的福氣,擇日與皇上完婚就是了。」

於是,令人卜算了吉日,著禮部開始籌劃皇上婚慶大典。

婚禮那天,康延欣顯得十分高興,雖然,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侍者,跟隨迎親隊伍跑來跑去,按部就班地舉行各種儀式。夾在人群中,在喧囂的樂器聲中自我陶醉。她仔細聆聽迎親人的致辭以及后族人的答詞,看兩族人相偶飲酒,看皇後頭上的珠冠,身上的錦衣。看皇后如何跨過馬鞍。皇后今天真的很漂亮,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輝,這光輝極大地感染著康延欣,也讓她沉浸在幸福之中,並且想入非非,一直到幾天後仍不能自拔。

幾天後,她見到王繼忠,開始滔滔不絕地向他敘述皇上大婚的情景時,仍舊激動不已。

她說:「哎喲,那可是一輩子忘不了的呀!」

王繼忠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樣子,知道什麼東西也阻止不了她一吐為快決心了。於是,他靜靜地看着她,讓開啟暢所欲言的閘門。

可是,她突然又不說話了,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王繼忠,最後,嘆道:「說那些幹什麼?」

王繼忠見康延欣一時情緒又低落下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又不好詢問,心想:難怪人們都說女人善變。

過了一會兒,康延欣忽然小聲說:「你知道不知道,今天皇後過馬鞍的時候掉下來了。」

王繼忠說:「沒摔著吧?」

康延欣說:「沒摔到,不過,有人說,不吉利。」

王繼忠說:「怎麼有這種說法?」

康延欣搖頭道:「不知道,大家都這麼說。」

王繼忠笑了笑,說:「你信么?」

康延欣想了想,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說:「有一件事我看着有些古怪?」

王繼忠心裏暗暗發笑:你看什麼事都覺得古怪。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問:「什麼事?」

康延欣說:「有一個叫賢釋的奴隸,你聽說沒有?」

王繼忠說:「知道,她是一個宋國俘虜,後來被太后要進宮裏了,她怎麼了?」

康延欣說:「沒怎麼,我只是覺得她和駙馬爺不一般。」

王繼忠說:「怎麼不一般?」

康延欣說:「今天,婚禮上,她負責斟酒,為駙馬爺斟酒時,她的手顫抖得很厲害,酒都灑了。」

王繼忠笑道:「斟灑了一點酒,有什麼奇怪,女孩子就是喜歡多想。」

康延欣卻一本正經地說:「不是我多想,我看駙馬爺的看她的眼睛就不一樣。」

王繼忠說:「怎麼不一樣?」

康延欣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說你也不知道。」

康延欣說罷瞅了王繼忠一眼,臉漲紅了,扭頭望着別處。

王繼忠心裏想着如果駙馬真的看上了賢釋,那可不是好事,弄不好要出人命的。他的心頓時揪緊了。

康延欣回過頭來說:「我聽說賢釋是駙馬爺救的,是不是?」

王繼忠搖搖頭。

康延欣又說:「還有人說,她是自願跟着駙馬爺來契丹的。」

王繼忠說:「胡說,誰願意跑到這裏做奴隸?」

康延欣說:「說的也是,但我聽說公主為這個女的還在與駙馬爺慪氣呢。」

王繼忠在俘虜營里曾聽說賢釋的事,只知道她是被蕭恆德俘虜過來的,先藏在他的營里,後來才送到俘虜營里。一開始,王繼忠只覺得蕭恆德貪色,沒想到他們會動真情。

康延欣說:「你可能不知道公主的脾氣吧,她是一個不好伺候的主。」

王繼忠說:「哪個公主脾氣好?」

康延欣說:「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實駙馬爺根本就看不上公主。」

王繼忠說:「那他怎麼做了駙馬?」

康延欣看了看周圍,欲言又止。

王繼忠是個不喜歡打探別人私事的人,見康延欣不想說,便道:「郎君,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呀?」康延欣說。

「趙宗媛,」見康延欣沒有說話,王繼忠補充道,「就是前不久俘擄來的宋人,我們一起走到上京的。」

康延欣站起身,說:「她呀,死了。」

王繼忠大吃一驚。忙問:「死了?怎麼死了?」

康延欣不耐煩地說:「死了,就是死了,你管她那麼多幹什麼?」說罷,抬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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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落日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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