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誘捕

第四十章 誘捕

電影也許可以迅速跳幀到追擊兇手的**,生活卻不行。汪士奇的高光時刻過去之後,還是得老老實實的領着鄭源一腳泥一腳水的踏出公園大門,在看門老大爺狐疑的目光中一各自開門上車。日頭漸高,空氣也開始溽熱,他啪的打着火摁開空調,現代機械轟鳴著將清涼的冷氣送到周身。真皮座椅泡在滑溜溜的水漬里,此刻兩個人誰也懶得在意,他們仰頭癱坐,一個人摸出一顆煙點起,又被另一個人搶了過去。

「你不是說醫生不讓抽么?」汪士奇伸手想再搶,看他頭髮絲都往下滴著水的樣子有點不忍,又收了回來。「醫生是叫我惜命,現在命都快沒了,抽不抽還有區別嗎?」鄭源呼出一縷白煙,把額頭的濕發撥到一邊去:「這湖裏的水是苦的。」

「多少年沒清理過了,能不苦么,我都懷疑喝下去會不會中毒。」汪士奇重新給自己點上一根,轉頭想開口,卻欲言又止。

鄭源連看都沒看就接上了他的腦波:「想問我怎麼折人手裏的就問吧,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這是純以朋友關心的角度。」汪士奇斟酌著用詞:「老實說,今天到了湖邊沒看見你,有那麼一下我還挺高興的。」

「你就這麼盼着我淹死呢?」

「呸呸呸,說什麼呢!」汪士奇趕忙辯解:「我是……有一陣子,就一小會兒啊,有點懷疑你被他帶跑了。」

「同謀?」

「不至於,最多算個從犯。」他擰起眉毛:「我都已經做過最差的打算了,萬一今天,你真的要幫他作案,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你會放了我嗎?還是會殺了我?鄭源思忖著,煙灰燒出一截墜到褲腿上也沒發現。汪士奇伸出手替他拍拍,跟着他心中所想接了下去:「後來我想,讓你死是不可能的,我還是打斷你的腿算了。」

「好狠的心。」鄭源笑着搖頭,汪士奇也知道他沒往心裏去:「說吧,你到底是怎麼被一個小屁孩綁架的?」

「嚴格來說,這不算綁架。」鄭源眨眨眼睛:「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要做什麼。」

謝離,或者說宋安寧跟他一直有聯繫,為了方便照顧,臨走之前,他將新的手機號碼留給了他。

「剛到晉州沒多久我出去跑新聞,偶然發現了他的畫。真正的謝離1992年才七歲,之前從未有過學習繪畫的記錄,再加上我之前看了筆記,已經覺得那幾封信筆跡有問題。」鄭源掃了一眼汪士奇毫不訝異的臉,心裏明白他也已經查到了。「我能肯定他在說謊,為了以防萬一,我先聯繫了葛玉梅,手機沒人聽,辦公室座機是秘書接的,說她帶着兒子出去休假了——她是什麼人,能拖着個殘疾兒子白手起家掙下一棟醫院的角色,我不信她有這份閑心。」

緊接着,他的電話撥了過來,說是想來晉州找他,順便散散心,還給知了帶來了一袋子肯德基全家桶——這也是之前閑聊偶然提起過的。兩人閑聊了幾句,給孩子遞飲料的時候鄭源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孩子能喝么?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那時候,還扮演着謝離的宋安寧第一次收起了人畜無害的眼神。他是聰明人,立刻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可惜時機尷尬,不能再說謊,但又並沒有做好直述真相的準備。兩人僵持了幾秒,還是鄭源先打破了沉默:「院長還活着么?」

宋安寧沒有說話。

「你是我看着救回來的,不管你打算做什麼,只要還沒實施,你在我這裏就永遠都是被害者的身份。」鄭源放軟語調,細細的跟他說話:「我只想知道院長是不是還在。」

宋安寧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鄭源剛鬆了口氣,他緊接着又開了口:「但是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不得不馬上動手。」

「動手了你就是殺人犯。」

「沒動手我也已經犯罪了!你現在倒是說得好聽,轉頭就會去報警。」宋安寧的臉因憤懣而扭曲:「我信不過你。」

兩人在桌邊僵持了一會兒,最後是鄭源先放開了手。他背靠到椅子上,靜靜打量著對面人的面部表情。激動的紅潮正從顴骨上退下,皮膚反射著溫潤的光澤,年輕到令人覺得可惜。

「你原本打算怎麼對我?」他問:「你會找過來,是因為我打的電話起了疑心吧?如果我沒有拆穿,你準備做什麼?殺了我?再偽造一個自殺現場?」

「我不會那麼對你的,鄭老師。」宋安寧的表情也坦然起來:「我只希望你不要妨礙我。所以我大概會想辦法帶走你的兒子——只是一小段時間,足夠讓你保持沉默到結局就行。」

「我明白了……」鄭源點點頭:「那我跟你走,可以了吧?與其用一個孩子來威脅,不如直接掌握本人來得更萬無一失。」他舉起雙手:「我唯一的條件,就是放過孩子。」

宋安寧幾經猶豫,最後還是同意了。他給知了喂下牛奶,抱着孩子上了宋安寧的車,將知了送回星沙市的住處。在那裏他留下舊手機,說孩子醒了會給家人打電話,但實際上悄悄給汪士奇發送了定位。

回到車裏,他服下了宋安寧遞過來的鎮定劑,接下來的事情他渾然不知。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處房子裏被鎖住了。

「你小子膽也太大了吧!還上趕着主動配合被綁架!你知不知道我追過去的時候有多害怕!」汪士奇氣不打一處來。「你也不怕昏過去了人家臨時改主意把你腎給割了!」

「不會的。首先他並沒有那麼壞,其次現在時間這麼緊急,他也不會做多餘的事。」鄭源停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已經開始猶豫了,我感受得到。」

「別說這種話,沒事你跟個殺人犯感同身受個什麼勁吶。」

「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他動手殺人。」

「老鄭,你搞清楚一點,這個人不是你,也永遠不可能成為你。」汪士奇難得對他說了重話:「教唆犯的手也是沾血的!」

鄭源垂下眼角不說話了。

汪士奇見他情緒低落,只好又往回找補:「而且就算你拖延了一點時間,該乾的事他一定不會手軟的。連說帶勸的一大通,這不還是把你扔湖裏了么?要不是我英明神武神機妙算奮不顧身犧牲小我……」

「悠着點吹。」鄭源總算給面子搭了腔:「我留在電腦里的東西也不是白給的。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這種時候你從來不會失手。」

「你就馬後炮吧你。」汪士奇被拍中了馬屁股,一時間把發火也給忘了。「不過我也算青出於藍吧,就你那點破線索,我不但把宋安寧的身份挖了出來,還挖出了別的人。」

「謝離?」鄭源的語氣里有一點僥倖的期待:「他還活着嗎?」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汪士奇撓撓頭,希望自己的口氣沒有太殘忍:「埋在那個小花壇的下面,已經好多年了。」

果然,對方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怎麼死的?」

「現在只剩骨頭了,很多因素確定不了,不過就憑着葛玉梅沒做正常的死亡申報還找了個替身這點,我們有充分理由懷疑他是非正常死亡的。」

虐待,毆打,內臟出血,饑渴,窒息,電解質紊亂。

發生在顧天雨、顧天晴和宋安寧身上的,也許全都在他身上演練過。

「一個當媽的,真的能對自己親生兒子下這個狠手嗎?」汪士奇不解:「都說兒子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疼都來不及呢,怎麼捨得這樣折磨他?」

鄭源嘆了一口氣,看向汪士奇的眼光里涌動着複雜的情緒。「並不是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幸運。」

只有親歷其間才知道,有一些父母對孩子的愛並不是無條件的。你得交換——用犧牲自由的「聽話」換,用泯滅靈性的「孝順」換,用成績,用愛好,用萌動的情愫,用無憂無慮的玩樂時間,用毫無保留的天性與童真,換取一句「表現不錯」的誇讚。自私、偏執和控制欲打着愛的旗號盤踞在無數個家庭里,不能拒絕,拒絕就是逆反,而逆反的下場,從顧天晴,顧天雨,宋安寧和謝離,以及無數被送進新生成長中心的孩子身上可見一斑。

鄭源想起自己的母親——多年以來他盡量避免去想起她,偶然從記憶中閃過也無法親昵的叫出「媽媽」兩個字。那個女人一輩子都沉浸在自己悲劇的婚姻里,將父親離開的所有過錯都怪罪到他身上。打沒有少挨,更悲哀的是沒有人把打孩子當一回事。「你要聽話怎麼會挨打」、「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鄰居有時候見打得狠了會過來勸兩句,但翻來倒去無非是這兩句話,不像是勸人住手,倒像是勸他不能記仇。就連最後手刃父親的頂罪理由也並不那麼感人:「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把他騙回來的嗎?可是我不殺他,他就要殺你了。」那時候他都讀大學了,有一天她喝多了酒,通紅的眼睛突然轉到鄭源的臉上來:「你死了,後半輩子誰掙錢給我養老?」

也許是空調開得太大了,鄭源感覺一陣寒氣浸入周身,冷得連牙關都想打顫。汪士奇大概猜到他想起了什麼,大手一拍,假裝不在意的支開了話題:「好了,這些先不說了,現在的關鍵是,我們得趕緊找出宋安寧和葛玉梅,而且最好是兩個都活着。」

能去哪裏找呢?星沙說大不大,擴張了十幾年如今也剛剛才到二環;說小也不小,五百萬人口熙熙攘攘,每年失蹤百十個人跟玩兒一樣。汪士奇煩得直撓頭:「要是能知道葛玉梅被關在哪兒就好了。」

「她曾經跟我關在一起,我大概知道在什麼地方。」鄭源眯起眼睛:「我服用了一年的強效鎮定劑,普通人的劑量不能讓我昏迷太久,趁著打開車門的瞬間我看到了小區結構,濱海路附近,8層小樓,低密度,綠化很好,那裏應該是葛玉梅自己的房產。」

汪士奇驚得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我擦你怎麼不早說!」

「說了也沒用,以他的個性,現在肯定已經轉移了。」鄭源將最後一點煙絲嘬得滋滋作響:「你也說了,他跟顧天晴一樣是個處刑者,復仇的行為一定要有意義,所以會有特定手段、特殊日期和指定地點,他不會隨隨便便殺了葛玉梅的,現在我們可以做的,第一是破解他行為的密碼,這需要對他的心理模式和個人經歷進行深度分析,也許會花掉很多時間。」

「可我們沒有很多時間。」汪士奇悻悻的坐回去:「說不定我們還沒想明白,已經可以直接去給那位女院長收屍了。」

「要快,也有快的辦法。」鄭源看到汪士奇的眼睛不出所料的瞪大了:「我們還可以打亂他的計劃。」

「你是說……」

「塞給他新的目標,讓他自己跑進陷阱里來。」

城市是鋼筋水泥做的叢林,想要搜尋到獵物,要不就追蹤,要不,只能誘捕。

鄭源掐滅了手裏的煙頭:「你知道宋安寧他爸現在在哪兒嗎?他為什麼沒事?」

***

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了——原本也應該是目標之一的宋酉陽此時正因為家暴被關在拘留所,陰差陽錯的躲過一劫。幾天前,他為了搶兩百塊賭資將一壺開水砸在了二婚妻子的後背上,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引來了鄰居報警。

「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混賬兒混蛋,這回可真是見識了。」徐燁急急忙忙的趕到門口匯合,發現汪士奇身後熟悉的尾巴又跟過來了,兩個人都是頭髮蓬鬆味道清爽,散發着一股剛沖完澡的可疑氣息。特別是後面那個身上還穿着同款牛仔褲襯衫靴子,可惜尺碼大了一圈,不然看上去還真像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兩兄弟。

「我說你一把年紀了嘴怎麼老那麼碎呢?」汪士奇撇嘴嫌棄,見他直勾勾的瞪着鄭源,趕忙一閃身插入二人之間:「先說好,人是我剛救回來的,他什麼也沒幹,懷疑的眼光可以收一收了。」

「知道了知道了,人民警察奮不顧身潛入湖底勇救人質,您這光輝事迹已經在電話里廣而告之過好幾輪了,兄弟們都還在忙着替你善後呢。再說了,我說過懷疑他嗎?你這人真是屬竹子的——心虛。」徐燁諷刺了他兩句,難得和和氣氣的沖鄭源點了點頭:「……你還好吧?」

「沒什麼大事,多謝關心。」鄭源抬了抬下顎算是打過招呼:「宋酉陽這邊什麼情況?」

「說不動呢,他是鐵了心不想管這個兒子了,就一句話,要殺要剮隨我們便,反正他無所謂。」徐燁搖頭:「你們真打算這麼干?這算不算釣魚執法啊?」

「宋安寧是重大案件嫌疑人,這也是為了安全起見。」鄭源話音未落,汪士奇立刻在旁邊接茬:「本來就是翻案再查,要是再出一條人命這案子可徹底不好看了。」

「那行,跟我來吧,當心台階。」徐燁領頭往門裏走了,汪士奇跟在後面納悶兒:「我說,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背着我偷偷冰釋前嫌的啊?」

徐燁頭也沒回的搭腔:「我可沒答應冰釋前嫌啊,這是看着你的面子!這不還指着你老人家破案呢嗎,咱們都消停一點,行吧。」

鄭源扭頭沖他笑了笑,沒再說話。

拘留所里的空氣散發着淡淡的霉味,汪士奇帶着鄭源和徐燁一字排開,百無聊賴的聽着對面的宋酉陽痛陳家史。發福的中年男人一座塔似的墩在椅子上,唾沫星子在肥厚的嘴唇旁邊堆積起來,像極了一隻離了水的梭子蟹。「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好東西,警察同志,你們好好教訓教訓他吧,這事兒我可管不了。」

「管不了可以啊。只要你不怕死。」鄭源慢悠悠的掏出眼鏡帶上,擦得通透的鏡片寒光一閃:「你還差個幾天就出去了吧?不怕告訴你,宋安寧現在是幾起綁架殺人案的重大嫌疑人,他的目標是對所有虐待過他的人復仇。我想這個裏面,應該也包含你在內?」

「這……」宋酉陽登時就被噎住了,半晌才找到自己舌頭在哪兒。「瞎、瞎說!我對那臭小子仁至義盡了!」

「是嗎?」鄭源輕輕一歪頭,汪士奇默契的從徐燁手裏抽出一疊檔案攤開在桌上。「他被送走的時候才十四歲,義務教育都還沒完成呢,學校說是病退,可他之前的體檢記錄相當健康,後來也沒查出什麼重大病史。學校老師和周邊鄰居的證詞都說你時常打罵宋安寧,弄得小孩鼻青臉腫的,有一次還持刀追趕過他,這些你不否認吧?」

「那……那又怎麼樣?我這是在管教他!那小子是個壞種,我要是不管,那早就殺人放火了,還用等到現在?」宋酉陽不服氣的罵罵咧咧:「靠,早知道是這樣,一出娘胎里就該掐死。」

鄭源一彎嘴角,眼睛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可惜,下手晚了,現在輪到他來對你動手了。只要他還沒落網,只要你還打算在星沙市住着,他就總有找上你的一天。」

他的臉湊近玻璃,玻璃珠似的眼睛將對方筆直的釘到座位上:「我聽說你老婆為了躲你已經帶着孩子搬出去住了,回去之後家裏就剩你一個人,以他的手段和經驗,要潛入你房間悄無聲息的把你辦了簡直易如反掌。你喜歡淹死,電死,被刀捅死還是一氧化碳中毒?想想看,隨時隨地他都有可能站在你背後,躲在你床下,用刀,用電,用煤氣,用一盆水都能把你殺了,你還吃得香嗎?睡得着嗎?現在是不是覺得,還不如在牢裏關着安心呢?」

鄭源冷淡的敘述有一種近乎催眠的魔力,就連徐燁和汪士奇都沒忍住汗毛倒豎,對面的宋酉陽一臉見了鬼的樣子,眼珠子慌亂的在眼眶裏打着顫,他重重的咽下一口唾沫,再開口聲音細得跟蚊子叫一樣:「那……那你們到底想讓我幹嘛?」

「沒有人能阻止憤怒的野獸殺戮,除非給他更有吸引力的獵物。」鄭源靠回椅背:「你就是那個獵物。」

汪士奇在旁邊補充:「只要你肯配合,假裝提前出獄,想辦法讓他知道你回去了,我們的人會在四周埋伏,保證你的生命安全。」他一挑眉:「長痛不如短痛,你自己看着辦吧。」

宋酉陽臉漲得通紅,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的憋出一句:「行,我上。」

***

從把他送入成長中心不聞不問開始,宋酉陽與宋安寧早已形同陌路,要說唯一還能找到一絲聯繫的,只能從他的前妻朱芸下手。宋酉陽提到,朱芸的父母承受不了喪女之痛也先後過世,多年以來她的骨灰一直寄存在殯儀館里,沒有正兒八經下過葬,宋安寧在他身邊那幾年一直提起這個事,十二歲那年還偷過一次錢自己去了殯儀館,回來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頓暴打。「咳,這不是,大家都忙嘛,再說了,弄個墓地也不是一筆小錢……」

「再貴也貴不過她的全部遺產吧?」汪士奇冷眼看他:「我可知道啊,她身後留了十幾萬存定期,都是給兒子的教育基金,你自己吞了也就罷了,買個墓能花你多少錢?」

宋酉陽梗著脖子不吱聲了。鄭源在一旁開了口:「就算宋安寧記掛這個事,你又怎麼保證他肯定會現身?你連他的聯繫方式都沒有吧?」

「我是沒有,但她有啊。」宋酉陽指指骨灰堂里屬於朱芸的那個格子,巴掌大的木質方框裏貼著小小的黑白遺照,前面有個塑料花瓶可以插花,現在裏面正插著一支粉紅的康乃馨,花瓣鮮艷水靈,一看就是新鮮放上去的。「以前他不是偷我錢包過來過一次么,錢不夠,沒買成墓地,但是知道了這邊有供花的服務,每個月一支,一年二百來塊,後來他好像一直都在出這個錢,除了……」

除了他被關進中心那幾年。

「嗨,他也沒說,我也不知道這事兒啊,後來斷了一陣,人殯儀館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問還續不續,我才知道這小子偷瞞着我一直在搞這些有的沒的。」

讓宋酉陽掏這個錢當然是不可能的。朱芸面前的康乃馨消失了一段時間。按殯儀館的說法,2000年下半,又有人送錢過來了,雖然看着不像宋安寧,比他高了不少,長得也更周正些。那個男人說自己是他表哥,除了年費還留下了一個聯繫方式,說是要有合適的墓地可以打電話通知他。偏巧那一陣地皮特別緊俏,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這不是顧天晴常用的手機號。」汪士奇的手指輕敲殯儀館的登記簿:「如果宋安寧並沒有被顧天晴關進密室,還有人身自由的話,那這個很有可能是他的聯繫方式。」

在搜查顧天晴家和救助「謝離」的全過程里,誰都沒有見過第二台手機。

鄭源與汪士奇對視一眼,果斷安排好對策,拿起聽筒撥通了那個號碼,短促的脈衝音響過兩輪,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喂?」

汪士奇和徐燁同時緊張起來——沒錯,正是宋安寧。

「喂,請問是朱芸的家屬吧?」殯儀館的大媽按提前套好的說辭往下順:「是這樣的,之前您在這邊諮詢過購買墓地的事宜,現在已經出來了一個位置……」

「給我賬號,我給你打錢。」宋安寧的聲音毫不遲疑:「不過所有的手續都請幫我代勞一下,我可以多出服務費。」

「啊……是這樣的,」大媽面露難色:「朱芸的另一位親屬,叫做宋酉陽的,剛剛才來過,說是要把骨灰盒遷走,過兩天就來辦手續,你們能不能商量一下,給個準確的說法,不然這個地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留啊。」

「宋酉陽?」電話那端幾乎是瞬間冷了下去:「他不是還在坐牢么?」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他確實來過了,而且說過一陣就要從市裏搬走,看樣子還挺着急的。」

「……我知道了。」宋安寧停頓了幾秒,終於給出了鄭源想要的答覆:「方便告訴我他哪天過來嗎?」

掛了電話,汪士奇興奮的拉起鄭源的手擊掌,徐燁也面露喜色,只有宋酉陽嘴唇發白:「喂,咱們可都說好了啊,你們警察要保護我的安全,絕對不能讓我出事,這裏都有證人,你們可都聽見了啊!」

「放心吧。」鄭源抽回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牢還沒坐完呢,不會這麼便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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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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