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鈴

第十二章 風鈴

6月20日

清脆一聲門鈴,樊娟估摸著是靳鴻儐來了。她這個傭人突然沒了僱主,命運的軌跡比劇本的演繹還要無常。可她還得養活自己,還得打工吃飯。倪家人對她不賴,她帶小寶也已半年有餘,這兩天沒瞧見孩子,心裡還有些空蕩蕩的。她希望能把這份工作繼續下去,哪怕是換一個僱主。正當她盤算著如何向倪家人開口的時候,今早靳鴻儐就主動打來了電話。既然是對方主動開口,她就沒必要再獻上殷勤,整個上午,樊娟都在琢磨著怎樣才能為自己多爭取些福利待遇。

保姆打開防盜門,鼻翼下的贅肉不自覺顫動了一下。對面站著的這個男人竟然是曾來造訪的刑警。在這次詢問中,繆義欣重點提及了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宋科賢,另一個則是靳鴻儐。

「最近靳先生只來過一次,為了看看孩子。不過宋先生不太樂意。」樊娟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事情。

「然後呢?」

「靳先生想硬闖,被宋先生推倒在地。他們還差點打起來。」

「打起來?」

「嗯,靳先生連拳頭都舉起來了,不過他最後還是走了。」

「你親眼看到的?」繆義欣不太理解那天靳鴻儐的轉變。

「是的。我當時在門口偷偷看著他們。警官,你是懷疑靳先生殺了人?」

「不知道。但是掌握第一手資料很重要。」

樊娟不再追問下去,畢竟這與她當前扮演的角色並不相符。

「據你了解,除了靳鴻儐,宋科賢生前還和誰結過怨?」

「額……有一個姓田的人,兩個月前曾上門來吵了一架,他當時嘴裡罵罵咧咧的,說宋先生和倪小姐就是一對狗男女。」

「哦?這姓田的是什麼人?」

「他好像是房子的前房東,那天他還說……還說老子要帶人砍了你們一家人。」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繆義欣眼前一亮,他鄭重地做了記錄。

「我上次來的時候,你怎麼沒反映這個情況?」

樊娟的臉上泛起一絲為難的神色,她自覺理虧,只好和繆義欣玩弄起了文字遊戲,「警官,上次你問的是誰和倪小姐有矛盾,可這個田仄倫似乎是沖著宋先生去的。而且……宋先生也不願傭人多嚼舌頭,畢竟那是他的家醜,不好外揚。」

擅長左右逢源的保姆究竟還隱藏了多少消息?繆義欣來回打量著她,直到傭人感覺到了一絲忸怩。

「那除了田某人?他們還有其他仇人嘛?現在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說了。」

「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你要不再想一想,知情不報的話……」繆義欣的話還沒說完,樊娟這頭就一驚一乍起來。

「哦,對了,對了。上個月,倒是有一樁『怪事』發生在了倪小姐的身上。」

「什麼怪事?」

「上個月15號是倪小姐的生日,當天小姐收到了1000元的話費充值,但是不知道是誰充的,感覺很奇怪。我聽她開始自言自語了幾句,想了一會兒,又默默嘆了口氣。」

沿著這條線索順藤摸瓜,警方很快便查到了給倪仙燕充值的人,不是外人,正是靳鴻儐。當繆義欣問他為什麼在離婚後還要給倪仙燕充值的時候,醫生淡淡地說了句:

「以前每年生日都會送她些什麼,突然不送了,心裡就不踏實。」

「那倪仙燕知道嗎?」

「不知道吧,至少我沒告訴她,事後她也沒問過我。」

「說實話,我不太理解你這種行為,作為一個老爺們兒。」

靳鴻儐啞然一笑,看似懦弱的男人,實則有著超越世俗的心理素質。

「我快三十了。也漸漸活明白了。為什麼非得讓別人的感受左右自己呢?禮物也好,金錢也罷,不管是誰送的,只要對方能感知到這個世上有那麼一個人在默默地關心著她,心裡一定是開心的吧。」男人說這話時的表情就像是個童真未泯的孩子,思無邪。

「可是她…….背叛了你,和另一個男人……跑了。」警官故意使出了激將法,為的就是要確認嫌疑人的反應。這話對靳鴻儐而言過於殘忍,繆義欣因此說得吞吞吐吐。

「有些事情,不爭便是爭;有些事情,放不下便是放手了。」醫生迎著警官的目光把話說了出來,內容含糊其辭,語氣卻沒有半點的閃躲。

這次走訪調查幾乎排除了靳鴻儐對倪仙燕的犯案動機。後者給前妻充值這事至少說明前夫沒有殺意。況且靳鴻儐也沒對其他人提及過此事,包括從中獲益的倪仙燕。他也不可能預料到樊娟會把此事告知警方。事實上,在第一次走訪樊娟的時候,後者壓根就沒提到這件事。要不是警方二度找上門來,這個秘密恐怕會陪同倪仙燕一起長眠不醒。這麼看來,當初靳鴻儐放棄房產,「成全」前妻也是出於自願,這麼痴情的一個人怎麼看也不會存有殺妻的念頭。

靳鴻儐對於倪仙燕的感情似乎就像一碗後勁十足的酒。初品幾口,平淡無奇,可待酒精滲入血液,浸潤筋骨,便是一陣的目眩神迷。他沒有央求刑警們儘快將罪犯繩之以法,也沒有聲淚俱下表達悲慟之情。可他的確把房子送給了倪仙燕,遭受背叛的時候選擇了和平分手,並在此後的日子裡依然默默地送上祝福。儘管繆義欣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寬闊「胸懷」,可這世上本就有很多瞧不明白但又客觀存在的事情,殺人也是其中之一。

雖然心中還有一些小的謎團沒有被熨平,但是考慮到缺少殺人動機和不在場證明,先前通過「膠漬」推理得出靳鴻儐有重大嫌疑的推論在此刻又被繆義欣親手推翻了。那麼犯人擋住336房間對門的335房間貓眼而沒有遮擋302房間貓眼的原因,恐怕就是其有能力把被害人安排到四周無人的房裡。因此宋科賢入住當晚,正在值班的楊悅晴和周卿,還有那個剛剛冒出來的田某人,就不得不被重新打量了。

下午的走訪調查,楊悅晴和周卿是被單獨分開詢問的,這一細節的調整也暗示著她倆成為了警方懷疑的重點對象。考慮到楊悅晴是自己的同學,繆義欣特地帶上了柳川嶸。小柳知道隊長的心思,也明白大哥的難處。

「認識被害人宋科賢嗎?」

「不認識。」

「17日宋科賢入住的當晚,是你還是楊悅晴給她分配的房間。」繆義欣的提問單刀直入,其實是在明知故問。

「是楊經理。」

「把宋科賢分配在一個四周無人的房間,你怎麼看?」

「經理這麼做一定是有她的安排,我不太好說什麼。」

「你一五一十地反映問題就行。」

「嗯。」周卿答應的聲音很輕很輕。

「或者這麼說吧,如果是你接待,你會把被害人安排在哪裡?」

「我……我會把他安排在2樓。」

「哦?為什麼?」

「因為客人訂的就是大床房,大床房都在2樓。」

「那楊悅晴為什麼把他安排在了3樓?」

「楊經理說,反正3樓豪華房空著,這麼做既不會增加酒店成本卻可以提升客人的入住體驗。我覺得楊經理說得對。」

「不過你感覺這當中有什麼蹊蹺對嗎?」

「我……我說不好。我知道的都說了。」

「被害人入住當時怎麼說?」

「他一開始不太樂意,想入住大床房,還想要一個折上折,不過經理沒有同意。經理解釋酒店業績不佳,現在入住的人有剛性需求,所以不需要再給額外的折扣。我覺得是這麼個道理。」

「17號晚上10點之後,你有離開過前台嘛?」

「去過兩次廁所。」

「多長時間?」

「五分鐘吧。」

又是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周卿走出房間不久,楊悅晴便被帶了進來。她那標誌性的微笑里沒有摻雜半點的私人感情。繆義欣生硬地朝她點了點頭。有那麼一瞬間,刑警不知自己應當如何自處。

「17號宋科賢入住的當天,是你接待的?」問話的人是柳川嶸,這次換做繆義欣負責記錄。

「是的。」不同於上次配合調查時的短袖著裝,今天的楊悅晴穿了一身米色長袖。她的坐姿依然端莊挺拔、巋然不動。

「那你能說明一下為什麼把他安排在四周無人的房間嗎?」

「因為四樓、五樓、包括三樓走廊東邊都是這次參加學術會議的醫生,這些人在18號就要退房了。所以我把新入住的客人盡量安排在另一片區域。如此那些隔日騰空的房間就可以用來接待整批的團客。」

「可是306和308兩間客房就都住了人。如果把宋科賢安排在304而非302客房,豈不是更好?」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當時也沒多想,在西邊的客房裡隨便選了一間。」

楊悅晴的話並沒有漏洞,柳川嶸只得暫時放下糾結,繼續提問:

「案發當晚22點半到23點,你在哪裡?」

「我在前台負責接待,不過因為客人要求去了客房一次。」

「出了什麼事情?」

「有位客人抱怨,說是房間里的床板有味道,我就去了一趟。其實我並沒有聞到什麼怪異的味道,但是本著人性化的服務理念,我們還是給客人換了房間,具體是由小周在電腦上操作的。」

「你是幾點離開前台的?」

「我想想,大概22點30左右離開的前台,22點45就回來了。從客人那裡出來,我去了趟洗手間。」

「我有一個問題。作為領班經理,處理客人投訴時,不應該是由你指派低級別的服務員去做嗎?」

「按理是這樣。不過這陣子我們酒店經營不景氣,也裁了不少人。如果客人脾氣不是很好,或者反映一些由於我們本身過失造成了問題,我會親自上門致歉,以表誠意。而且這陣子入住的人很少,呆在前台也沒什麼事做,不如走走,活動活動。」

「周卿這段時間有離開前台嘛?」

「我在前台的時候,她都在我旁邊。我去客房的時候,她應該也在。要不然客人的電話沒人接待是要投訴的。」

「那22點45之後,你有離開過前台嘛?」

「後半夜我有幾次離開了前台,去旋轉門附近走動走動,不過應該都在監控範圍之內。」

「嗯。」

「對了,在宋科賢入住后不久,當晚出現一人點名道姓要找『宋科賢』。」

「是誰?」

「不知道。」

「是這人嗎?他叫田仄倫。」

柳川嶸掏出一張相片。看來此人早已進入了警方的調查視野。楊悅晴看著相片點了點頭。

「應該是他。」

「他是幾點來的,找被害人做什麼?」

「22點10分左右,比宋科賢晚來了大約10分鐘。他當時自稱是宋科賢的朋友,要求我告知宋科賢的房間號。不過因為客人的隱私,我沒有告訴他。」

「後來呢?」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去了那兒。」繆義欣兩人順著經理手指的方向,那裡坐落著客房的電梯。

「酒店的電梯不是需要客人刷房卡后才能使用嗎?」

「是的,不過他可以『搭便車』。而且那裡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消防通道,如果找到了入口,也可以爬樓梯上樓。」

「知道消防通道的人多嘛?」

「客人一般都是走電梯,我們員工有時為了趕時間才會爬樓。不過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人少,等電梯都很方便,花不了多長的時間。」

「那你有注意到田仄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嗎?」

「有看到,大約將近22點25的樣子。對了,他手裡還拎著一個袋子,紅色的。」楊悅晴的口氣似乎是在檢舉揭發別人。

「多大的袋子?」

「這麼大。」經理說著分開雙手向兩位刑警比劃著尺寸。

「他離開時有表現出緊張嗎?」

「當時他背對著前台,我沒有看見。具體情況,你們可以再調看一下監控。」

其實在盤問楊悅晴和周卿之前,兩位刑警就已經調取了監控錄像。酒店工作人員的供述與監控畫面並無差異,也與監視宋科賢的警員小王的口述基本一致。遺憾的是,直到現在,除了一樓大堂,客房部的其餘攝像頭依然是「聾子耳朵擺設。」

對於楊悅晴的問詢已經結束了。繆義欣終於換上老友聊天的口吻調侃了一句:

「楊經理,咱們客房部的監控還是沒有修好嘛?」

「嗯。因為這次維修牽扯到老舊線路的改造,所以還要協調電力局的時間。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那時如果兇手還敢犯案,定讓他原形畢露。呸,瞧我這霉嘴。真希望不要再有類似的悲劇發生了。」

客房部的旋轉門外,繆義欣正抽著煙。早在10分鐘前,柳川嶸便自行離開了。天邊泛起一片火燒雲,映著警官微微泛紅的臉。他這幾日忙於辦案,腮幫處又栽上了密密麻麻的鬍渣,這看上去有些邋遢。傍晚的風已經不比白天那般燥熱了。雖然聽得見風聲,可雲朵似乎還是靜止的。四周青松植被,遠處炊煙裊裊,或許這就是常被念叨的歲月靜好吧。楊悅晴從大廳里走了出來,儘管換了便服,卻還是長袖的打扮。只是西褲改成了長裙,整個人便嫵媚出了少女的味道。風微微吹亂了前額的劉海,也掀起了長裙的一角。

「嗯?怎麼了,大隊長?你是要留宿嗎?我給你打個折。」楊悅晴笑咪咪地開著玩笑,沒有半點提防。

「方便去你家坐坐嗎?」刑警的回答直白的有些突兀。

女士撩撥了一下頭髮,大大方方地問道:「於公還是於私?」

這次換做繆義欣難為情了。儘管兒時的情愫早已經斑駁得辨認不出形狀,可此刻的刑警依然沒能正視經理的眼睛。

「去看看,把你的嫌疑給排除了,我也就放心了。」

「那走吧,大隊長。我還真沒坐過警車。」楊悅晴指了指前方的桑塔納,一臉亢奮的表情。

「這麼多年了,感覺你一直都沒變。」繆義欣說著,上前一步拉開了車門。

「為什麼要變呢?」

「大伙兒不是一直都在變嘛。我們中學那個體育委,籃球打得特別好的那個,後來吸毒了,前兩年栽在了我手上,審訊他的時候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確定他是後來才變壞的嘛?我可是記得他上學時候膽子就挺大,有一次還爬牆偷看女廁所。」

「還有這檔子事?」

「或許從上學開始,大家就再沒變過,所謂的教育只是對於天性的掩飾而已。變壞這種說法本身就是一種『借口』。」

繆義欣瞥了一眼後視鏡,楊悅晴的眼神格外犀利。他,踩了一腳油門;車,嗡地一聲躥了出去。楊悅晴打開了手機導航,把音量調到了最大。

「沒事兒,不開導航也行,這城市我們天天跑,大街小巷全都爛熟於心了,而且…..」

「而且我的居家地址,你們早就調查的一清二楚了,對吧?」

繆義欣啞然一笑,似乎是在道歉:「干我們這行的,遲早要把人都給得罪光了。」

「那也不一定。」

「哦,這話怎麼說?」

「我記得大隊長上學那會兒就剛正不阿。可能你在入行前就已經把身邊的人全都得罪了咯。」

刑警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年除了副手柳川嶸,還真沒人敢和他這麼開玩笑。

「哎,干我們這行難啊。不過總有原因值得去堅守。」

「我明白,就是那種飛蛾撲火的感覺。為了某個人,為了一句話。」楊悅晴看著前方的路,神情堅定剛毅。

車四平八穩地行駛著,在距離隧道入口1公里處經過了三保附中——繆義欣和楊悅晴一起上學的地方。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她會坐在他開的警車上,從學校門口呼嘯而過。

「你看,圍欄外的自行車棚都挪進圍牆裡了。」那一堵重新粉刷過的磚瓦牆隔絕了閑雜人等,也隔絕了青春回憶。牆那頭的景象只能憑藉記憶簡單拼湊出個大概。只有住在記憶里的人,還保留著年輕時的模樣。

「嗯,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還丟過一輛自行車。」對於楊悅晴的過往種種,繆義欣一直都記得。

「是啊,害得我那天走回了家,還能幫我抓到兇手嗎?」

「恐怕已經過了追訴期。」

「時間跑的可真快,真想再回學校看看。」

「學校都不讓成年人進了吧?」

「除非那個成年人帶著警官證。」

這句稍帶吹捧的敘述倒是讓繆義欣再次上揚了嘴角。他稍稍朝左撥弄了下方向盤。

「哎呀,你別變道,別下隧道。從上面走!」楊悅晴突然著急了起來,一副驚慌不已的模樣。要是她會開車,一定要去搶奪繆義欣手裡的方向盤。

「你這是怎麼了?」刑警說著再次打正了車輪的方向。

「我……我就是不喜歡呆在隧道里的感覺,好像下一秒就死在裡面。」楊悅晴說著把手按在了自己脖頸上,那手好似一把鎖鏈,禁錮了她的人生。女人的舉動有些誇張,不過繆義欣並不認為她在撒謊。

突然就這麼陷入了沉寂,亦如兩人當年突然便沒了聯繫。天邊的火燒雲仍在絢爛著,如同楊悅晴驚嚇過後發燙的臉頰。車停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刑警低聲說了句,「你剛才的模樣怪嚇人的。」

「是嗎?年紀大了,一定跟個老妖婆似的。」

「為什麼不結婚呢?」這話問的有些唐突,不過想必警方早就把她的案底調查的清清楚楚,包括是否單身。

「為了一個男人。」

繆義欣眉頭隨之一緊,「聽上去像是都市偶像劇。」

「也許吧。」

「而且你也沒有去上大學,儘管當年你已經拿到了錄取通知書。」

「嗯。」

「你是個讀書的苗子,為什麼不去呢?」

「我剛說了,為了一個男人。」

楊悅晴打開了車窗,把臉轉向一側。幾縷頭髮在臉上胡亂地蹦躂,於是她又眯起了眼睛,視線里呈現出海天一線的感覺。

上樓的腳步聲悉數停下。楊悅晴用鑰匙打開房門的時候說了一句,請進。

這間公寓不到40平米,似乎一眼就能把它看穿。屋裡沒有什麼擺設,簡單、乾淨,也便於搜查。這居住條件的確比繆義欣預想得要寒酸不少,刑警的表情出賣了他的惻隱之心。

「破破爛爛的小公寓,讓大隊長見笑了啊。咱們要不先從廚房開始吧?去看看那裡的刀具?」女人試圖用她的直爽去破冰世俗的尷尬。

「呵呵,好。」

廚房裡只有一扇櫥櫃,刀具全都晾在外面。兇手自然不會把呈堂證物大搖大擺地放在惹眼的位置。刑警關注的焦點恰恰是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不過此地簡陋的好似一張油畫,根本就沒有用於窩贓的空間。出於職業習慣,刑警還是蹲下身來,這裡敲敲,那裡碰碰。再次起身後,繆義欣報以微笑,那笑意里包藏著歉意,也夾雜著一絲不言而喻的釋懷。

下一間是客廳,把掛在牆上的鐘摘下來之後,光禿禿的牆面上便只剩一片微微泛黃的白色。掛鐘下那張木桌還是上世紀的產物:木材多處皸裂,油漆嚴重脫損,這再次說明楊悅晴的生活並不寬裕。兩人目光又一次交匯,這次換做了楊悅晴微微一笑,淡淡的、澀澀的。

接下來是卧室和陽台,這兩間屋子是連一塊的,中間連一道拉門都沒有。陽台上除了竹竿和晾衣架,只剩下一扇風鈴,看樣子像是新買的。卧室的面積也很寒磣,兩三個櫥櫃里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物品。楊悅晴把它們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又一件一件地塞回去,包括那些私密的東西。當胸罩、衛生棉這些物件鋪攤在床上的時候,繆義欣真後悔怎就沒帶女警員前來協助搜查。不過今天的突然造訪本就是一時興起。警官認為,如果楊悅晴是犯人,那他一定要親手將其逮捕,既是始於責任,也是出於保護。

所有地方都被檢查了一遍,只剩下卧室里那個帶鎖的抽屜。楊悅晴早就準備好了鑰匙。「吱」地一聲,抽屜被拉開了。女士再次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警官拿起擺放在最上頭的那個相框,剛想仔細打量的時候,女人便沒好氣地把照片給搶了過來。

「大隊長,你可不能濫用職權,隨意窺探別人的隱私啊。」

「你抱著的那個孩子是誰?該不會是你剛說的那個男人的孩子吧?」

「去去去,你就別瞎打聽了。這是我姑姑家的孩子,我的外甥。」

「你那時多大了?」

「十八。」

「真好看呀。」

「大隊長,你是打算追我嗎?」

同樣的對白在時隔20多年後再次上演,繆義欣依然選擇沉默不語。窗外的風經由陽台吹進屋來,瞬間撕裂了歲月。回憶伴隨著那句熟悉的「玩笑」闖了進來,是20多年前的感覺。

風依然在吹著,耳邊奏起的風鈴聲響還在叮叮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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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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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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