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鉤吻族
兩人於是跟著那蟲。它飛他們追,它停他們歇。
就這樣經過了幾個小村莊,又飛過一片高地,此時已入夜,滿天的繁星點起了微弱的燈籠。而它似一隻青光螢火蟲般,為他們指引著道路。
林丁月早已精疲力盡,雙腿酸痛,卻不敢發話,只是緊緊的跟著甘草。
又走了不遠,他感覺到她的速度明顯放慢,已近極限,才無奈的搖搖頭:「前方是鉤吻族的城。我們今夜在那裡歇腳。你去把蟲抓下來。」
「…哦……」林丁月嘴上這樣答應。心中可是萬般不情願。她怕蟲子,更不要提用手抓。然而甘草與她來說是更可怕的存在。與其忤逆他,她更願意去抓蟲子。
慢慢的靠近那蟲,它正停在一朵黃色的花瓣之上,她閉起眼雙手一捂,就感覺那隻碩大的甲蟲進入了她的手掌,一根根毛腿在她的皮膚上滑動著,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給你!快!」
「膽小如鼠。」甘草打開玻璃罩,將那蟲吸了進去。
又走了不一會,前方果然出現了一個城門。
而城門口已經有一位面戴黃紗的女子等在那裡了。
「鉤吻,給我們安排個房間。」
「甘殿,許久不見,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近女色了?」
「她是我的葯童,木犀。」
「葯童?」鉤吻繞著林丁月轉了幾個圈:「女的。住一個房間怕是多有不便吧?你說呢?」
「是、是挺不方便的。不如分開…」
「沒有必要,我覺得挺方便的。」甘草冷冷的回答。
「哼…隨我來吧……」鉤吻不滿的在前方領路。
這鉤吻族氣氛著實與其他村落不同,人人帶著面紗,不苟言笑。見甘草走過,有人靜靜的雙手合十閉目鞠躬。
林丁月彷彿忽然身處異域,走過他們的時候不自覺的雙手合十。
隨後來到一間富麗堂皇的邸舍。
「哇!這裝潢不亞於五星級賓館!」林丁月心想。
「這間樓甘殿隨意使用。房間也多,你的葯童也不會覺得不自在。」鉤吻色眯眯的對著甘草說。
「多謝。」說罷便要走。
「等等!…我們許久未見,不如一起敘敘舊?」
「我與你無舊可敘。」
「你這薄情汗!冷血動物!」
林丁月心裡暗爽。終於有人替她出氣了。
甘草不再理會鉤吻。隻身進了房間。
鉤吻無趣只好來纏林丁月:「木犀啊木犀!你是給這個冷血之人施了什麼法術不成。你可知他最愛木犀之花。竟賜名於你!」
「竟是這樣…受寵若驚…我並不知情。何況他對我亦是冷血無情。與他住在一個屋檐下我天天誠惶誠恐…」
「那…你這葯童的位子…不如讓與我?」
「啊?你想…」
「木犀!還不進來!」甘草有些不耐煩。
「是~!」林丁月心裡一驚:「我還是先進去了。你要是想做他的葯童就跟他商量一下吧!不過我勸你三思!」
鉤吻看她走了進去,沒好氣的轉身離開了。
「你與她胡說什麼?」
「…她說,想做你的葯童…」
「下品毒草,怎配做我的葯童。」
雖說這話是說鉤吻,林丁月心中反倒不平。
「你怎麼可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呢…她也是藥草亦能治病救人!」話音剛落她便後悔了,心想怎麼就管不住嘴巴,他的道德品行關你什麼事。
甘草望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才回了一句:「不早了,休息吧。」
林丁月心中鬆了一口氣,朝床尾的一把春凳走去:「這條凳子寬敞,一定好睡!」
「今夜你睡床。」
「…不、不用了不用了,我人小睡凳子正好。」她這回真是受寵若驚。
「你若是覺得不便…睡隔壁去吧。」
「啊!嗯!那師父有什麼需要大聲喊我就是!」話剛出口林丁月便急忙抱著行李跑出了房間。
獨自一人睡在一張大床上,她簡直樂的合不攏嘴,拿出許久未看的手機,驚訝的發現電池依然停在兩格。
難道手機的時間在這個空間停止了?她試著打開網頁,並不能查詢,沒有信號。唯有打開相冊,一張張的看家人朋友的照片,以前也沒有時間回顧這些時刻,這會看起來每一張都充滿了溫馨的回憶。直到最後一張,是她和鹿在芍藥山拍的。彷彿已經過去了許久,她都有些記不清鹿的聲音了,誰想這竟是最初的也是最後的照片。想著想著有些傷感,伴著這股情愫淡淡的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她感到有人輕輕的掰開了她的嘴巴,往裡塞了些什麼,隨後猛烈的腹痛讓她驚醒,她開始無法喘氣,彷彿肌肉神經被麻痹,就在她絕望的睜大雙眼,覺得自己要窒息而亡的一刻,門被踢開了,甘草沖了進來,緊緊的抱住她,朝她的後背使勁一拍,一顆金色的藥丸被吐了出來,林丁月隨即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這才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甘草急切地問。
而望著他的眼她居然覺得安心起來,下一秒便暈了過去,一把倒在甘草的懷裡。
再次醒來已是一日後。
「睡醒了?」
「嗯……」
「你可知道那顆藥丸是誰喂你吃的?」
「…沒看清楚…」
「那顆是鉤吻族的禁丹-斷腸丹,我再晚來一秒你就會肝腸寸斷而亡。很顯然有人想要你的命。」
「難道是鉤吻族長……」
「為什麼會這麼想?」
「…她她想做你的葯童啊……」
「哼,你太單純了。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鉤吻跟我還是有一定交情的,她只能為我所用。」
「原來你承認我們有一定的交情呢!」鉤吻推門而入。
「儘管我們小時候曾一起玩耍,也不代表你如今可以不敲我門便進來!」
「自從當上這個首領以後,你就變了。變得這麼古板!」
「有什麼事嗎?」
「嘖……我是來跟你彙報,我們族的禁丹被盜了……」
「可知被何人所盜?」
「不知。但此人精通變幻術,騙過了守護禁丹的門衛。而且…將數十顆禁丹一併都盜了…」
「即刻封城!」
「封城有何用,估計那人早就逃離現場,遠走高飛了。」
「近日草部多個部族生變,為了安全起見,也要封城。不許有人進出。」
「…我知道了……」
「我們即刻啟程追查真相。」
「不再多留幾日了?你的葯童看起來還很虛弱呢!」
甘草看了一眼林丁月…
「我沒事我沒事!我好得很!」
「那我們明早啟程。今夜、你務必跟我睡一個房間!」
林丁月有些害羞的答應了。
「金屋藏嬌啊~」
「鉤吻,你將禁丹的配方務必收藏好,定不可再遺失!」
「放心,人在配方在,人亡配方亡。」
「那是最好。沒什麼事你下去吧。」
「……」
鉤吻依然有些不舍,一步三回頭,見甘草面不改色只得姍姍離去。
「她…是不是喜歡你啊?」林丁月壯起了一顆八卦的膽子問道。
「她不可以喜歡我。就這麼簡單。」
「你也太冷酷無情了,說兩句好聽的女孩子心裡總會欣慰一點。」
「給她無謂的希望會害了她。」
「你們這個世界真是有些畸形……」
甘草一步步走近林丁月,關切的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她:「你、可還有什麼不適?」
「我我我挺好的。哪都挺舒服!」他一下子靠的這麼近讓她有些緊張。除去這人自以為是、冷漠古板,加上恐怖的控制欲和無邊的法力以外,他的輪廓和聲線都著實讓人無法抗拒。
「張嘴我看看。」
「啊~」
「還有些腫,你把這碗葯喝了。」說著就要喂她。
「我我自己來可以!」她急忙搶下碗。
一邊喝葯一邊想,這個無情的人對我這麼關切,定是怕我的血變質了,無法為他所用。
「沒錯!」
她一驚:「什麼沒錯…」
「我就是怕你的血變質了!」
「你你怎麼知道?」
「看臉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
林丁月嚇得回過頭去:「這個妖精…」
「如果你身體無礙了,還是繼續修習吧。」
她吐了吐舌頭:「是。師父。」
可她一下子經歷了這麼多哪裡還看得下書,鹿死了以後他們又是被追殺,又是瘧疾又是毒藥的,遊山玩水?回去非要好好找黃芪聊聊。
窗外夕陽西下,林丁月壯起膽子問:「師父,我去給你把晚飯端來吧?」
「你又餓了?」
「是人總要吃飯的呀!」
「我不是人。」
林丁月被懟的無話可說,只得鬱悶的做個鬼臉…
「你若餓了,桌上的幾盤點心拿去吃吧。我擔心幕後黑手不會善罷甘休。盡量不要吃外人做的食物。」
「謝謝師父!」聽到可以吃東西了,霎那間她就由陰轉晴,三口五口的大吃起來。
轉頭想起什麼,畢恭畢敬的奉上一杯茶:「師父您是植物,總要多喝點水的!」
「馬屁精。」甘草接下茶,心中意外的有些喜悅。
入夜了,兩人看似伏在案上看書,甘草心中卻是百般焦灼,近日來發生的事情讓他樁樁措手不及,明天不知道又是哪個族群遭劫。草部如此動蕩令他這個首領難辭其咎,他想著如果事態繼續這麼發展下去,務必要去一趟煉草堂請幾位長者指點迷津。
轉眼一看,隔壁案上的林丁月早已書蓋在頭頂,做起了黃粱美夢。
甘草放下書起身走向她,小心的將她抱起,又輕輕的將她放進床里,為她蓋好被子,看著她睡的像個孩子,他的神情像得到了安慰一般:「簡單的世界可真好…」
這一夜,他只是假寐,旁邊這個女人的安危竟成了他堅持下去最大的動力。
「只要你好,一切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