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拖油瓶進門
周家院子滿是黃土，踩的硬實。
院子里種了一棵大棗子樹，立在了正廳門旁走三步的距離處，棗子樹長的茂盛，開了許許多多的棗子花，遠遠望上去，花團錦簌。棗子樹的底下，站著一群小男孩，小女孩，一張張天真無邪的臉，望著門口的那群人。
穿著花格子上衣，灰色長裙的少女一臉茫然。
她拉著身邊少年的衣袖，緊張兮兮的問道：「哥，咱爹要娶媳婦了？」
周曉路綳著臉，握緊了拳頭，眉頭猛跳。自家娘親才去世三年，爹爹就再娶，真是好爹爹！他眼圈紅了，抱起了一旁的三妹，回答二妹的話。
「恩。」
「那以後咱們爹還會心疼咱們嗎？」
「不知道。」
周玉花嘆口氣，幽幽地望著穿著紅色衣衫的親爹，真心難以喜歡上親爹了。她丟下手裡的一把青菜，扭頭去了正廳，一個人悶悶的呆著。
「姐~」周玉苗的聲音軟軟的，輕聲的喊著。
周曉路將三妹放下來，看著三妹小跑著追了上去，心頭傷感。他們沒有了娘親，這會兒爹爹再娶，只怕周家再也沒有人會心疼他們這些沒娘的孩子了。
他抿著嘴，恨恨的瞪著李雨蔓，這個貌美的女人偏生嫁給他們周家，真是瞎了眼睛了！
一道冷冰冰的目光瞪著李雨蔓。
她察覺到怪異，順著感覺看到了大棗樹下的少年。翩翩少年郎穿著灰色的長衫，烏黑的頭髮用一塊圓布梳起來，模樣俊朗，可那眼神就不大友好了。
李雨蔓低頭看向閨女，閨女也感受到了那道冰冷的仇視。
陸小攸淡淡的笑著，凝望著那少年，她知道娘親嫁給少年當後娘，那少年委實不容易接受。
可是，上一代人的幸福遠比少年個人的幸福要重要，不是嗎？
而且，陸小攸隱隱約約的覺得周家奶奶極度不喜歡娘親，她們可能會被趕走，回到自己的家。可是，在來的時候，娘親早就把自家賣掉了，得了十兩銀子，就放在了娘親隨身攜帶的綉包里。
她們退無可退，卻也無法接受在周家受人白眼。
「娘，我想吃糖葫蘆了，咱們去鎮上買糖葫蘆好不好？」陸小攸撒著嬌，摟著李雨蔓的手臂，纏綿著，非得要去吃糖葫蘆不可。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周正牛嚇得臉色白了。
他扭頭看著李雨蔓，心裡不禁打鼓李雨蔓會做出什麼選擇。娶李雨蔓是他最大的心思了，他很害怕周家人把李雨蔓趕走。
他趕在李雨蔓回答陸小攸前，上前一把抱住了陸小攸，樂呵呵的道：「小攸啊，周伯伯帶著你去鎮上買糖果，糖葫蘆，還有你最愛吃的粘牙糖，好不好呀~」
在他抱起陸小攸的時候，餘光看到了自家兒子失望的臉。他有些難受，卻也知道事由輕重緩急，留下新娘才是重點。
至於周曉路的失落和失望，等過了今天，他私下去找兒子好好談一談吧。
「周正牛！！！你給老娘跪下！老娘說了很多次，寡婦和拖油瓶不能進我們老周家的門！你要是想娶媳婦，必須找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這寡婦除了做小妾，別想做正室！！！」站在院子里的周氏豆芽暴怒，看著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的兒子，心裡的火焰蹭蹭的漲。
周氏豆芽氣的不行，拿著掃帚的手臂在哆嗦。她不敢想象今天寡婦進門，會有多少人背地裡嘲笑她這個娘親給兒子娶不起媳婦，非得拿個寡婦搪塞。
寡婦不如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
更別說寡婦帶著一個孩子，更是令周家不能容忍了。
生活不易，他們的日子苦巴巴的，頂多是餓不死，若是再養兩張口，必然打破原來的平衡，改變他們的生活，造成他們吃不飽的情況。
那麼，為什麼要娶一個寡婦，還帶著一個拖油瓶呢？
娶一個黃花大閨女不是更好嗎？
周氏豆芽氣的上去，一把抓住了李雨蔓的頭髮，扯著了她的頭紗，扔了一旁，指著李雨蔓，罵道：「臭寡婦！我們清清白白的人家，你就別想染指我們周家！」
那抹紅色的頭巾飄然落下，落在黃色的土地上。
地面上還有一灘積水，放佛是淘洗青菜用過的污水，地面上鑲著兩片爛菠菜葉子。
紅色的頭巾恰好落在菠菜葉子上，昏黃的泥土瞬間包圍了紅色頭巾，染髒了的頭巾，比霜打的茄子還丑。
陸小攸猛然抬起頭，看向娘親。娘親微微仰起頭，當她展現姣好容顏后，周奶奶的臉上劃過一絲陰狠，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周奶奶心底暗罵一句狐狸精！
這時候，半路殺出來一個陌生的女子。
某個女子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裙，走到了跟前，直面周氏豆芽，冷冷的笑道：「周小妾，你有什麼臉在她面前指指點點？」
「斷然是寡婦，也比你這小妾的身份強多了。你在周家耀武揚威，還當我在不在？」某女子臉上黑沉沉的，很不好看。
「二兒媳，我……我怎麼敢耀武揚威呢~你也知道我這脾氣不好，你就當沒有看見，當我放屁。」周氏豆芽變臉很快，以光速轉變。
周奶奶苦巴巴著臉，那張老臉上擁著可憐兮兮的討好，找不到她叉腰怒喝李雨蔓時的威風。
二兒媳名叫段楠楠。
娘家爹是村長，村長又是村裡唯一一個生養了五個兒子的大家庭，全村裡的人都不敢招惹這家，省的被打絕戶，那就慘了。
段楠楠家中排行老大，做事兒雷厲風行，從來不看人眼色，敢於說出真話，不拿周家的周氏豆芽看在眼裡。
沒事兒的時候，還故意挑周氏豆芽的刺，用作消遣。
今天，她帶著孩子們回了一趟娘家，偏巧聽聞了俏寡婦要嫁給夫家大哥的消息，這就連忙帶著孩子們回家看熱鬧了。
她早就聽聞了俏寡婦的名聲，大部分是因為俏寡婦有個閨女，還會賺錢呢。
她家兒子在書院讀書，看過教書先生帶著俏寡婦家的閨女一起抄書，據說一本還賺不少。
她有心讓教書先生帶著自家二兒子，那兒子笨點，估計成不了大事兒，跟著抄個書，賺點兒錢，以後的日子能湊合過就行。
所以，她看到周氏豆芽欺負寡婦的時候，靈感浮上心頭，這無疑是天賜良機，不正是她發揮自己能耐的時候？
她毫不客氣的上去，懟了周氏豆芽，也讓寡婦和陸曉攸知道了周家的說話人究竟是誰，誰才是掌管周家的人。
「周小妾，那你說李姑娘和她女兒能不能入咱們家的門呢？」段楠楠樂呵呵的說著，笑的燦爛，眼睛卻看向了李雨蔓。
李雨蔓冷漠的看著，她太了解段楠楠的眼神了。
早年的經歷，她知道巴結一個人用什麼眼神，會做出什麼事兒，她心裡太清楚了。
段楠楠別有所圖。
李雨蔓心底開始嘀咕，自己帶著女兒來到這個偏遠的小山村，身無長物，更沒有帶多少錢。自己才來到村子三年，什麼人都不熟悉。
段楠楠會圖自己什麼呢？
在李雨蔓打著嘀咕的時候，周氏豆芽卻從一旁拽出了周正牛早就準備好的炮仗，笑的一臉喜氣洋洋，好像是給自己辦喜事兒一樣。周氏豆芽喊了一嗓子，身後的小夥子去廚房裡借了火，遞給了周氏豆芽。
「歡迎李姑娘進門！哈哈，這是喜事兒，快進來，我親自點炮仗！」周氏豆芽樂呵呵的推搡著李雨蔓，將李雨蔓推到了周正牛的身邊，笑罵道：「傻孩子，快帶你媳婦去正廳拜堂，你老爹早就等著你呢！」
周正牛傻眼了，自家老娘變臉的速度，比川劇變臉還快。
陸小攸摸著鼻子，自己都打算帶著娘親離開周家了，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二兒媳，反倒是讓她們不得不留下來了。
她抬起頭，娘親的臉色還好，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嫌棄，看來娘親是愛慘了這個村裡漢子周正牛了。
一場不熱鬧的親事兒，在漆黑的夜幕下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