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人生何處不青山
詭夫子把這個故事講了許久，像是講給李韶陽聽，又像是講給自己聽。充滿死意的臉上，露出了不知名的微笑，他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的崢嶸歲月。
「你懂……懂了嗎？智慧很重要，沒有智慧將來對上敵人會……會吃虧的，答應我，要多動腦子，三思而行」詭夫子吃力的講道。
李韶陽見此形勢趕忙答應了。
「夫子爺爺，你別說了，我都聽你的，以後一定多用智慧，你跟我一起去外面好不好，我讓化成爺爺救你，他可厲害了，雖然他經常吹牛但是他真的很厲害，一定可以救你的」。
李韶陽說著，眼淚打濕了前襟。對於一個孩子，他最見不慣的就是生離死別。
「老頭子我已經油盡燈枯了，現在又燃燒真我，死期已經不遠了，至於你口中的李化成，我想他也不比我好到哪去，我已經沒救了。」詭夫子淡淡的說。
「而且……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要忘記……你來這的目的」詭夫子很嚴肅的說。
「日月同輝，萬年不遇，你可要把握好機會，有時候你的選擇就已經決定了你的結局，這……也是智慧」詭夫子艱難的說。
「我不要裡面的日月同輝的資源了，你也別守關了，跟我一起出去吧，會好起來的」看著即將走向終點的詭夫子，李韶陽真的急了。
雖然這個讓他刷了一個月棺材板的老頭真的很氣人，但是也只是性格使然，平心而論，李韶陽並不怪他。
幽邃的空間，赤紅的土地，明滅不定的銀輝，若有若無的哽咽，兩個陌生人的生死離別竟也可以如此的悲涼。
「你身上擔負的責任，比我，比我們都要重，你不能意氣用事，再說了，你和我才剛剛認識而已，我的生死與你何干。」詭夫子講了一段話好像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久久沒有緩過來。
「怎麼不關我事，我不是欠了你幾百萬的精石嗎？如果你死了我賠給誰？爺爺從小告訴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把你的棺材板給賣了」李韶陽想要激他。
「小子，聽過人老成精嗎？你這點伎倆對我沒用啊！咳咳」詭夫子說著咳了兩聲，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我之所以回來，就是要讓你明白智慧的重要性啊，現在你懂了嗎？」詭夫子問道。
「前輩，我記住了，智慧和力量一樣重要，或許我將來可以用我自己的智慧成為獨一無二的『英雄』」李韶陽流著淚說。
「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字，詭夫子再無擔憂。
他抬起了枯樹桿一般的手，掌心莫名的符文流轉。
「來，雖然我們是道友，但是我也可以當你爺爺了，拉爺爺一把好嗎？」
小韶陽伸手抓住了詭夫子麻桿一樣的手，身高不滿五尺的詭夫子此時重逾萬鈞。
詭夫子的右手黑色的法則符文之力如墨滴在了水中，瞬間烏黑的符文法則染黑了李韶陽的半條手臂。
「這是？嗯？！好舒服啊！」當黑色的符文充盈整個手臂，李韶陽呻吟了出來。
不足一刻鐘，黑色符文遍及李韶陽全身各處，當符文與皮膚接觸的瞬間，符文泯滅，黑氣逸散。
濃重的黑霧包裹了兩人，黑霧中李韶陽陷入了嬰兒般的沉睡。
詭夫子在黑色符文消失之後更加乾枯，皮包骨頭的身體中，只有空洞的眼窩裡閃爍的微弱的光輝才能看出他還活著。
「你是一個不錯的傳人，有能力而不失赤子之心，但你最大的弱點就是你的善良。善良沒有錯，錯的是善良會消磨你的時間」。
「若有一日，你因善而墮落，這些符文會將你拉回正軌」。
黑霧中詭夫子癱軟在地，有氣無力的說著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話。
芥子空間的銀色殘星光輝照進了黑霧，小韶陽靜謐的睡著，顯得格外有靈氣。
另一邊，當銀色的光輝照在詭夫子的臉上，歲月的痕迹凸顯，大限已然將至。
「好小子，最後送你點好東西吧」詭夫子踉蹌這用戒尺撐起了自己的殘軀。站在了小韶陽身邊。
「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夫子……或者是老古板，夫子在教學育人，咳，我如果在逝去之前不留點東西，怎麼對的起……我自己的名號呢！」
說罷舉起了手中的綠色戒尺口頌箴言
「要想生活有樂趣，生活就要帶點綠！」箴言一出，綠色戒尺表面絲絲裂紋產生。
詭夫子探出一指，詭夫子的身上在次爆發出強絕的力量，手指上凝結出不知名的符文軌跡。綠光覆蓋半邊天，一棵綠色的神樹上至九天，下達九幽。
一時間浩蕩的氣息震得十里赤地鳴聲震天，天空忽明忽暗，死寂的赤地之上，枯木逢春般的長出了新芽。
綠色的樹上，碩果累累的掛著三十三顆樸實無華的圓形果實。
「菩提樹，又稱智慧樹，據說當今之世有人憑此悟道。今日老夫將這棵菩提樹贈與你。」
說罷手指眉心，一團金色的光被他取了出來。
噗！
詭夫子嘴角溢出暗紅色的血，這是他一生的道果，今日貿然取出傷了根本。
金色的道果與大道齊鳴，道果周圍，肉眼可見道的軌跡。
蒼昀域，蒼穹之上，有玄雷驚世，七彩的大道神輝從天而降，直指金色道果。
世間嘩然！
這顆道果的力量已經超出了現階段蒼昀的最大限度了。
「滅！」詭夫子輕叱一聲，道果神輝內斂，大道軌跡蟄伏天地重歸寧靜。
詭夫子看著手中的道果，沒有絲毫吝嗇，將它打入了李韶陽的識海中。
「我這一生所悟就贈與你了，記住它的名字《詭夫子》」。
做完這一切詭夫子無力的盤坐在地上，目光無神的看著前方。
隨著詭夫子力量的散盡，黑霧消散，鬼蜮伎倆的結界也隨之崩裂。
黑色的碎片化作漫天光雨，在十里赤地中四處飄散，上下飛舞的碎片慢慢升空，爆發最後的光輝，而後消弭於空氣中……
「結束了……也解脫了，苟延殘喘百萬年，我詭夫子終究……沒有白活一場」。
說罷就地盤坐在地上，閉上了渾濁的雙眼，在他的體表，道火熊熊燃燒，宛若兩天火龍。詭夫子強大的大道氣息引起天地齊鳴，強大的天地靈氣洶湧澎湃。十里赤地，枯木逢春。
而後來的這一切，李韶陽都不知道，在接受詭夫子的饋贈之時，他就陷入了沉眠……
無聲無息，一代至人強者隕落在芥子空間內，他有的選擇，但也別無選擇。
當道火消散，方圓百里變成了綠色的莽原，一棵不足五尺的菩提樹紮根在詭夫子化道的地方。三十三顆菩提子靜靜的掛在樹上，菩提樹迎風搖曳，散發出生命特有的生機。
這是詭夫子的本體，一株象徵智慧的菩提樹。
隨風搖曳的菩提樹散落片片綠葉，覆蓋在李韶陽身上……
虛空中，李化成飄散若仙的降臨在菩提樹旁，撫摸著菩提樹短小精悍的樹榦，頓時老淚縱橫。
「其實你還有別的選擇，宿命也是可以選擇的，你總是害怕失敗，害怕後人跌倒在前人的坑裡但你又怎知自己沒有步前人的後塵呢？」李化成喃喃道。
「在你受了不可治癒的傷的時候，你就開始以夫子自居，可是你真的不適合教育別人，無關智慧……」
一席話言罷，五尺菩提樹竟然一陣搖擺，像是在否定什麼似的。
「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脾氣又臭又硬，很像一塊老古板，但是你可知道，你再也不會存在了，就算此後這棵樹二次得道，他也不是你了，你會在小韶陽身上繼續活下去」。李化成半分憂半分喜的說。
「是我李化成對不住你，縱然你成了我的弟子，我也無法活你性命，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這也是我的宿命。這也是我存在的意義……」
李化成對著虛空淡淡的說這，一株菩提樹迎風搖曳，可是誰又能懂李化成現在的心情呢？除了當年的三人外，誰又能知道他存在的意義呢。
但是悠悠萬古，他一直在堅持，一號文明覆滅，他在暗中主導文明的延續。二號文明浩劫時期他散功二度封天。
可現在這個傳說中的人物，竟然親自看著自己的道友，自己的弟子在自己的眼前化道而無能為力，還有比這更令人絕望的嗎？
現在啊，他自己也已經垂垂老矣，老的不是人，是道心……
數百里綠色莽原中，李化成迎風而立，花白的鬚髮在風中亂舞，此時，他不是英雄，不是傳說，更不是宿命的護道者，他只是一個久經滄桑的老人。
看著睡去的李韶陽，又看了看五尺菩提樹，李化成鄭重其事的沖著菩提樹深深一躬。
「道友大義，雖千言萬語難以忘懷，今日你我師徒緣盡，他日若道友二次成道，李某定然前來接引，再續道友情誼」。
說罷，大手一揮，扶桑赤棺無限縮小。李化成一招袖裡乾坤便將這偌大的神棺收走了？
「他日相見，以此為信」
說罷，李化成轉身離去，步伐幻滅間，身影徹底消失在了無盡虛空中。沒有人看到，幾點晶瀅自他臉邊劃過。
十里赤地徹底恢復了從前的寧靜，只是再也不是赤地十里了。五尺菩提，百里莽原，兩個不歸人構成了最為獨特的情感畫卷。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