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壬旅館4
早餐是一筐圓麵包，和一碗蔬菜湯，味道一般。亨利早就自個兒吃完了，沒有和他們一起在桌上。
似乎從昨天晚飯開始，亨利就沒心思來應付他們這群玩家了。
林子走到廚房門口張望了一下……
「有看到他嗎？」葉安問。
他搖搖頭：「沒看到，可能在後院。」
坐回餐桌上拿了一個麵包咬在嘴裡，林子囫圇問道：「今天怎麼說，要搜一下旅館的其他地方嗎？」
嚴格來說，他們真正搜了的地方只有自己住的房間。
而三樓亨利住的地方、一樓的廚房和後院都是他們沒有仔細找過的……
「先確定一下老闆的活動軌跡，別找的時候被他碰到了……」
遊戲開局亨利就說不喜歡別人進他的私人領域，要發現他們這樣做的話，按這boss的脾氣絕不可能將他們輕輕放過。
「那我們先去後院看一下？昨天去過了，那裡應該不是什麼不能去的地方。」
「可以。」
一行人又呼啦啦穿過廚房到了後院。
昨天他們來得匆忙，也沒有細看……
後院算是旅館的一個功能區，旅館的老闆和廚師都是亨利一人，所以他平時砍柴和處理食材都是在後院進行的。
在緊挨著房子的地方有一個大水缸，旁邊是一個通著排水管道的池子。
池子裡面有半邊像牛一樣的動物肉，內臟什麼的都扔在一旁還沒處理……
這種屠宰的畫面也算正常，只是剛剛經歷了兇案現場的玩家不免會產生一些聯想，眼神不自然地飄到了其他地方。
「我靠！這把斧頭好大！」進到工具房的林子突然驚呼。
眾人走過去，不大的工具房裡，一把幾乎有人高的斧頭斜掛在牆壁上。
斧刃鋒利，閃著寒光。
「呃，他昨天磨的不會是這把斧頭吧？」
按這斧頭的鋒利程度，一看就是經常保養的……
亨利一個開旅館的，天天保養一把這麼大的斧頭，用意真是讓人憂心。
法琳娜走到斧頭前面，伸出一根手指在斧身滑過，異常的冰涼，和一種麻麻的彷彿被噬咬的感覺從指尖傳來……
其他人察覺不到，法琳娜卻是能清楚看到縈繞在指尖的灰色氣體。
這是斧下的亡魂，因為恐懼、絕望、憎恨而附著在斧頭身上的怨氣。一般來說，只要斧頭一直飲血維持著凶煞，這點怨氣只會成為令斧頭更鋒利的助力。
反過來，怨氣則會壯大，反噬斧頭的主人。
從這些不成氣候的怨氣可以看出，這斧頭倒是一直沒閑著……
「你們在幹什麼？！」在眾人圍觀這把斧頭時，一聲怒喝傳來。
轉身看去，竟然是亨利，他提著兩桶水從院牆外進來。
難怪他人沒在後院，原來是去提水了……
取水的地點顯然就是不遠處的那個湖泊。
亨利提著水大步走進來，將水倒進水缸里，水桶往地上一扔，然後目光不善地朝玩家們走去！
樣子太凶，有點怕怕……
亨利惡聲惡氣：「你們在找什麼？」
這誰敢說自己在找東西啊！
還是辛己往前一步，鎮定地笑著道：「是吃完飯出來逛一下，看到你工具房裡的斧頭了，十分令人驚嘆……如果冒犯了，很抱歉。」
聽到這番說辭，亨利看了他一會兒，似乎在判斷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辛己表情不變，半晌，亨利輕哼：「算你小子有眼光！」
說完就開始趕人：「走走走，別站在這裡礙事，弄丟了老子的東西跟你們沒完！」
從他不樂意的語氣可以聽出，這工具房大概也是被他劃歸私人領域，不喜歡人進來。
玩家們被趕出了工具房，卻被允許在院子里活動。
法琳娜正摩挲著手指，不知在想什麼。
辛己走到她身旁，「要去湖那邊走走嗎？」他問。
眺望一眼湖泊，法琳娜沒有拒絕。
兩人往湖邊走……
金色沙漠屬於比較極端的環境，如果不是這個時壬旅館建在綠洲附近，他們可能不會有現在這麼好過。
稀疏的植物對整個沙漠的影響微乎其微。兩人走到湖邊，可以看到一塊長寬的木板鋪在了湖邊比較濕軟的淤泥地帶，應該是為了取水方便。
湖水還算清澈，不過這麼清澈的湖水，氣息卻有些渾濁。
法琳娜望了下四周，同辛己說：「你在這裡等一下，我走上去看看。」
木板不是很寬，不適合兩個人同時走上去。
辛己點頭：「好。」
隔著木板踩在淤泥上，還是會有一種鬆軟的下陷感。
法琳娜快步走到盡頭，這裡彎腰就可以摸到湖面……
「小心！」
在提醒聲響起的同時，法琳娜抬手往右側一抓！
「嘶——」一條猩紅的蛇信子在她的眼前舔舐。
手中濕滑冰冷的觸感並沒有讓她有絲毫放鬆，法琳娜暗暗扣緊將它拿遠了些。
被攥住七寸的水蛇做著無用的掙扎。
看到法琳娜面不改色地徒手抓蛇，辛己抿了抿嘴角，果然是非一般的女子……
而抓到這隻前來「偷襲」的水蛇，法琳娜提著它重重甩了兩下，原本還很兇的水蛇頓時暈了起來。
尾巴不受控制地蜷在了法琳娜的手腕上……
法琳娜低頭看了眼平靜的湖面，轉身走回地面。
辛己想了想，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金屬小籠子，遞給她：「這條蛇有問題嗎？這個籠子可以用來裝它。」
從外表看，巴掌大的籠子是裝不下這一條水蛇的，不過法琳娜在籠子身上感應到了空間的氣息。裝這條蛇還有些大材小用……
這個人類身上還有點好東西。
法琳娜垂眼笑了笑，沒有接過籠子。
在他的注視下，法琳娜心念一動，手上的水蛇突然綳直了上半段身體，發出一聲長嘶——
辛己難掩驚訝地看著水蛇一瞬間像是被什麼力量改造，皮肉湮滅，只剩下白骨。
更令人震驚的是它還沒死，隨著法琳娜鬆手放開，這一副蛇骨掉在了沙石的地面，轉眼就扭動著鑽進了草叢中……
「你……」辛己看著將這一切做得輕描淡寫的法琳娜，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感覺對方這是在警告他，不要有多餘的心思。
只是……
辛己想起了那幾乎完全蒙住了雙眼的迷霧，那是從未有過的未知感。
他不禁嘆了口氣，「抱歉，我並沒有不好的想法。」
從來都是別人在自己的雙眼下無所遁形，可在法琳娜目光的凝視下，辛己頓時覺得再精妙的算計也只會徒增對方的惡感。
意識到這一點后，辛己臉上一直懸挂的親和笑容隱去……
「很冒昧找到您，法琳娜小姐。」抹去多餘的情緒后，他的眼神中只剩下天生的冷淡。
法琳娜看著他拿出了一個時鐘樣的道具，往二人上空一扔，一面金色的時鐘虛影出現在頭頂。
指針嗒嗒地走，時鐘籠罩之外的世界卻彷彿靜滯……
辛己解釋：「這是一件S級時間道具，因為接下來我與您說的話需要避開它們……」
它們，指的明顯不是那些玩家或者亨利。
法琳娜則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個被時間圈起來的空間。
連時間道具都搞出來了……嘖，這個世界真的就沒想長久存在下去。在艾特蘭大陸，時間是僅有創世神才可以掌握的法則，是無論魔法還是神術都不可觸碰的禁區。
因為一旦時間的秩序被打破，就會世界大亂，是滅世的前兆。
長了「見識」的法琳娜有了聽他細說的興趣，微微頷首：「你說。」
她決定聽聽這個用身體虛弱作為代價來抵擋「同化」的人類，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
「我是一名參加了八年內測的老玩家，如果沒意外的話，我大概是遊戲里資歷最老的玩家。」他娓娓道明自己的身份，「遊戲內測十年，在我之後進入遊戲的玩家，他們有的永遠留在了遊戲里，有的仍在掙扎求生。而在我之前進入的玩家，他們已經沒有了離開遊戲的機會……」
從一個普通人類進來，能在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世界里度過八年，法琳娜對他還真有點刮目相看了。
「原本如果只是我們這些人被選進遊戲也就罷了，起碼我們還有回到正常世界的希望。可是現在，整個地球都被他們拉入了所謂的遊戲場，如果一直放任下去，只怕離我們人類滅絕的時間不久了……」他說的這些話其實在高層玩家之間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比個人存亡更令人恐懼的是種族滅絕的危機。
只是以前他們就算知道也無能為力，遊戲是一個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想要變強就必須要接受它的「同化」，可一旦接受「同化」就會加速他們意志的死亡……
這是一個死胡同，無論怎麼選擇，都讓他們無法擁有力量去對抗遊戲。
法琳娜能夠聽懂他表達的意思，只不過：「你想要我幫你們解決『同化』的問題？」她笑著問。
這笑有那麼點嘲諷的意味在，卻不是對他，而是對解決「同化」這件事情本身。
進入遊戲的人類以億為單位，她化解那麼一兩個，遊戲可能只是覺得被螞蟻咬了一下，沒什麼感覺。
可一旦她大批量地做這些事，針對的還是遊戲頂層的那些玩家……
這跟在遊戲頭上跳舞，還要朝它腦袋插一刀有什麼區別？
她可沒忘記布魯魯曾講過關於「種子」的話，這些上層的玩家肯定是被打上了記號的。
雖然她不怕這個遊戲，但那也是在她力量全盛，融合了神格之後。現在她自己都還在摸索階段，這就跳出去搞事完全不是她這種低調流亡靈法師的行事風格。
辛己在遊戲里呆了八年，他比任何人都懂這個遊戲的險惡，所以他聽到法琳娜否定了這個最危險的方式后，表情沒有絲毫改變。
他說：「我想要說的是，遊戲的最終目的是我們所有玩家。希望在對抗遊戲這件事上，我們能站在同一陣線……」
法琳娜睨視著他，目光審視：「哪怕我想要摧毀遊戲，而你們將失去力量回歸普通人類的生活？」
在無形的眼神壓力下，辛己眼睫毛微顫，卻無比堅定道：「哪怕是這樣。」
法琳娜拍拍手，眼中興味盎然，「最好如此。」
她沒有和別人分享蛋糕的心，只要他們不生妄想，她也不介意在某些時候搭一把手。
時間道具解除，兩人返回後院，在其他玩家眼裡，他們就是走過去看了一下很快就回來。
「有什麼發現嗎？」林子問。
辛己：「湖裡面有會咬人的蛇，你們過去的話小心點。」
湖裡面有蛇也是正常的，聽上去沒什麼好注意的，林子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返身回到同伴身邊。
亨利此時已經將水池的肉處理好了，廚房裡傳出咚咚咚的剁肉聲……
林子與揚子二人耳語了兩句什麼，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問：「你們是留在這裡還是回房間？」
其他人大概猜得出他們是有什麼想法。
葉安當即道：「這裡也沒什麼好看的，我也回房間。」
羅賓看了看廚房：「我等下再上去。」
同伴早上剛死，夢琪還有些精神恍惚，她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也選擇了留在下面。
至於法琳娜，她剛剛派了一個小東西出去，所以不上去……
辛己進這場遊戲是為了法琳娜而來，所以也選擇跟她站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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