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虹

美人如虹

這實在不應當。

好歹她也是被蓋章的「天下三絕艷」之首,總不至於被一個小鬼嫌棄。莫非鬼眼瞧人與人眼不同?

來不及細想,南陽月縱身追去,背後長劍脫鞘而出,穿行如電,橫在女鬼身前。

「小美人你不要跑,等我追到你,我就和你……」

「嘿嘿嘿!」

這三聲倒不是出自她之口。

原來本就有什麼東西在追女鬼,現在南陽月橫插一腳,場上形勢便變成女鬼奔逃,她追女鬼,身後的怪物在追她。

「蹬蹬噔。」

「嘿嘿嘿!咻咻咻!」

身後不知何物,發出聲音倒挺豐富的。

南陽月見長劍已封去女鬼去路,這才轉身,看清背後追著的是什麼東西。

面前怪物牛頭、人身,體型龐碩,不停喘氣,在死寂的鬼域顯得格外怪異。

怪物見南陽月,兩隻寶塔般的尖角朝她衝過來。

大抵是個沒有什麼神智的怪物,南陽月輕輕一躍,踩在它兩隻牛角之間,看著被長劍逼得不得不退後的女鬼,心道,這也是個弱的出奇的鬼物,浪費這身紅衣。

偌大的怪物,被她輕輕一踩,立刻動彈不得,四隻蹄子不斷掙扎,妄圖擺脫頭上重如泰山的壓制。

南陽月站在小山高的怪物上,饒有興緻看長劍調戲小女鬼。

直到女鬼退到差不多,她才開口喚:「喂,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女鬼聞言倉皇轉身,抬頭望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生人,煞白一張小臉怔了一瞬——

這人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紅衣飄飄,像只翩躚的蝶。

南陽月道:「我問你幾句話,你乖乖回答我,不說實話,我便讓腳下這頭怪物來咬你。」

女鬼的小臉更白了,怯怯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

「……芙蓉。」

「知道薛家村嗎?」

芙蓉沉默許久,垂頭不說話。

南陽月歪歪腦袋,腳底下扭頭巨獸扼制稍松,面目猙獰地朝女鬼長嘯,揚起的大風吹起她的烏髮,露出精緻蒼白的眉目,顯得小女鬼越發可憐。

「知道嗎?」

芙蓉輕輕點頭。

南陽月:「帶我去那裡。」

芙蓉脆生生地問:「你去那做什麼?」

「找一個人。」

「這裡都是鬼,沒有人。」

南陽月改口:「好吧,那就找一個鬼。」

她輕飄飄從怪物頭頂跳下,揚起的石榴裙翩翩,輕盈落在地上。

芙蓉後退兩步,以為那牛頭怪會衝過來把他們撕成碎片,不曾想女人躍下的瞬間,怪物一句垂死的呻.吟都未發出,直接斷為兩截。

一蓬血霧從斷軀中飈出。

「這……」

女鬼目瞪口呆,悄悄打量突然出現在鬼域的女人。

這人輕紗羅衫,石榴裙鮮亮,走動時,髮髻插著的流蘇搖晃。

不似冤魂厲鬼,也不像以前從斷魂崖上掉下來的修士,倒像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千金。

芙蓉心道,這麼多年來,可沒什麼千金能跑到鬼域來。

南陽月打一響指,長劍倏地收回鞘中,「帶路吧。」

芙蓉頷首,忽問:「可否稍等片刻?」

南陽月好奇地看她蹬蹬跑過去,從懷裡掏出把匕首,艱難地去戳牛頭怪的腦袋。

這是做什麼?

難道鬼物的頭顱里也會有什麼寶物?

芙蓉戳啊戳,戳到小胳膊都酸了,氣喘吁吁,恨恨踢了腳牛頭,結果被反彈得捂住腿呼痛。

「哈哈哈。」南陽月忍不住笑出聲。

芙蓉幽幽瞥過來,鳳眼噙滿淚,更是可憐可愛。

南陽月拔劍:「告訴我,這裡面有什麼寶貝。」

芙蓉低聲道:「有一粒鬼氣凝成的內丹。」

南陽月明白了,這就跟修士體內凝成金丹差不多,在仙門,殺人取丹也是常事,用秘法服下金丹,修為一日千里,如果不是此法隱藏不少禍患,恐怕無數人趨之若鶩。

當然,這是門極邪的邪術,要是被發現,定會被整個仙門唾棄追殺。

南陽月倒不覺它邪,術本無罪,只是用的人心不正而已。

她本就是個聲名狼藉的劍修,魔宗太上長老,對這些仙門律令全然不看重,只當女鬼要取丹修鍊,便道:「那我幫你啊。」

一劍如雷霆冷電,瞬息劃破黯淡的天光,割豆腐般把牛腦袋劃開。

芙蓉只見得道白光閃過,須臾,牛頭怪的屍體化成攤血水,咕嚕咕嚕冒泡,浸入漆黑泥土中。

那粒珠子浸在血水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融。

南陽月驚詫地「嘖」了聲。

她只是一劍劈開牛頭,怎麼大腦袋就被腐蝕掉了呢。

鬼域的怪物這麼不濟事嗎?

她偏頭看自己的長劍,金光在劍刃上隱隱浮動,道門真仙的靈力纏繞在長劍上,如絲如縷,不斷不絕。

這是江靜潮的佩劍。

芙蓉急匆匆跑過去,從血水裡撈出鬼丹,可惜晚了,那粒紅色的小珠子在她的掌間,像雪花一樣消融,最後同樣變成血水從白皙指尖跌落。

女鬼半跪在地上,盯著自己空蕩的雙手,垂頭不語。

南陽月幾分內疚,過去拍拍她的肩,「唉,我也沒料到會這樣,等會遇到什麼厲害的鬼,你指給我看,我再還你幾顆就是了。」

芙蓉:「我帶您去薛家村。」

南陽月抱著劍跟在她背後,紅裙子在她前面晃啊晃,怨煞之氣迎面撲來。奇怪,明明是只紅衣厲鬼,怎麼這般弱?偏偏她身上的煞氣又極重,得讓南陽月緊抱住劍,才讓佩劍上的靈力不至於弄傷這個小弱鬼。

然後她的目光轉到系著禁步的那段小纖腰上。

纖腰裊裊,弱柳扶風。

好細的腰,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吹折一般,這又纖弱又美貌的女鬼,能在鬼域活下來,想來也不簡單,至少初見就很識相地發現南陽月不好惹,選擇拔腿就跑。

雖然沒有跑掉。

「你也是天上掉下來的修士么?」芙蓉怯怯問,好奇的大眼睛望著她。

南陽月:「是呀,我看起來不像?」

芙蓉搖頭。

修士哪有這樣的?

衣錦華服,珠環翠繞,發似浮雲,眸如秋水,兩彎煙眉既像柳葉又像彎刀,眼都不眨就把怪物給融成一灘血,還當沒事般笑得這麼歡喜。

哪像什麼尋仙問道明月清風的修士。

分明是朵任是無情也動人的富貴花,明艷到咄咄逼人,天真得近乎殘忍。

南陽月抱劍,「薛家村離這兒多遠?」

芙蓉一瑟縮,立刻回:「還有段路程。」

「那你便同我說說鬼域的情況吧,你好歹活過,總知道鬼域和人間有什麼不同吧,剛才那個牛頭怪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追你?你拿鬼丹做什麼用,和人間一樣是為了修鍊嗎?你們……」

她一說起來便停不下嘴,儼然化身為好奇寶寶。

在她眼裡,這令仙門聞風喪膽的鬼域,好像也和人間沒什麼區別。

只是天暗了些,那輪紅得像血的太陽始終懸在西邊,染紅大邊天,迷濛的霧氣時不時飄過,躥來幾隻送死的鬼怪。

要是其他修士摔下,僥倖不死,也會被其中的鬼魅魍魎,迷濛鬼氣嚇得魂不舍守,可南陽月當了這麼多年魔頭,什麼境況沒見過,現在也只當鬼域一游,感受一下異鄉的風土人情罷了。

芙蓉聲音尖細,帶些刻意,半天才將鬼域中形勢說完。

鬼域也同人間差不多,十四州,一百二十餘郡,每州有鬼王,每郡有鬼郡守,其下分得更細,又有縣、鄉、亭、里、村。

每一域皆有更次一級的厲鬼駐守。

而他們現在所處,是徐州廣陵郡平安縣某處鄉下。

至於剛剛取丹,則是因為每個鬼物,體內都會由鬼氣凝成一粒珠子。小如米粒,大如房屋,全與鬼物實力相關。

芙蓉見過最大的一粒鬼丹是剛剛牛頭怪凝成的,只有珍珠大小。

南陽月聽得連連點頭,這與修士內丹頗為相似,不過內丹不會變大或者變小,只會因為靈力的不同,顏色產生變化。

譬如玄門真仙靈力精純,內丹燦燦似黃金,其中蘊含的靈力似江河大海,浩浩湯湯,無邊無際。

鬼域中有許多被鬼氣侵蝕,喪失神智的怪物,就像剛才的牛頭怪,只要出現在它視野內,無論何物,一律追殺。

更多的,則是像芙蓉這樣還保有為人的神智的鬼。

他們按照生前習慣,結伴而居,每日每夜播種陰栗,勞作不休,直到上一級的鬼吏前來收栗。

陰栗和人間的糧食、仙門的靈石相差無幾,可用來方便鬼物修鍊、凝形、施法,也是做成其它東西的材料。

鬼王劃分疆域,佔地為王,奴役一州鬼物為其勞作。

這些鬼啊,生前或許不是良民,但死後皆被迫成為良鬼,可能他們死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在陽間交一輩子的稅,到陰間還要接著交吧。

南陽月默默鞠一把同情淚,可憐。

每個州鬼王性格不同,聽說隔壁雲州青州,鬼王仁慈,只收一成的陰栗。而芙蓉在的徐州,占著山頭的是幽冥最兇殘厲鬼,收走大部分陰栗也罷了,還時不時派鬼吏征良家女鬼供他玩樂,心情不好時看誰殺誰。

聽到這裡,南陽月瞥眼身旁楚楚可憐的女鬼,問:「你是怕被他抓去當什麼鬼妃才逃的嗎?」

芙蓉眼珠子一轉,輕輕頷首。

南陽月投以同情的目光,沒想到做人這麼難了,做鬼要更難。

「仙君,」芙蓉停下腳步,指著前方蒙蒙迷霧,「薛家村便是那裡了。」

南陽月:「你不與我一起去嗎?」

芙蓉纖眉微蹙,眸中水光盈盈,長睫眨動:「我還要接著逃……」

南陽月抓住她的衣袖,「哎,一起去嘛,逃什麼,有東西追過來我幫你除了便是。」

芙蓉臉色越來越白,孱弱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動,拚命想掙脫南陽月。可明明是一隻小小的手,白皙到近乎透明,誰能想到上面竟有這樣的力氣,讓她動都動彈不得。

一路暢通走過迷霧,南陽月仰頭看「槐花鎮」三個字,感慨道:「我就知道鬼域的鬼一個都不可信,什麼叫鬼話連篇,什麼叫指鎮為村,今天可算領教到了。」

芙蓉小臉煞白,哀聲求道:「仙君大人,饒了我罷,我不敢了。」

南陽月嘆氣:「我有那麼可怕嗎?」

她繼續拖著女鬼往裡走,女鬼嚇得半死,倉皇叫起來:「仙君、仙君,不要進去了!那裡面凶得很!」

「你怕什麼,凶點不是更好?」南陽月回頭,朝她一笑,彎起的眼角飛上抹薄紅:「我不是說過要還你幾顆鬼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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