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人

咬人

杜書瑤不可能會想要在這種時候,在馬車上,和一個失心瘋抱在一起睡着的。

但是她的體力有限,雖然喝了參湯,但是她也是真的虛,和泰平王較勁那一路上,已經是她這麼多天身體和心理上活動的極限。

後來泰平王枕在她的肩頭上,安靜得堪稱溫馨,杜書瑤摸着他不太柔軟的頭髮,感受他近在咫尺身體攏過來的溫度,實在是沒忍住就昏睡過去了。

還睡得很沉。

至於泰平王,車簾掀開的時候,他正親密無間地摟着杜書瑤,兩個人真的親密過了頭,在這夫妻行走在路上都要間隔上三丈遠的朝代,乘個車來宮中面聖的功夫,兩個人竟然這樣,簡直是不知廉恥!

蓮花愣了片刻之後,立即受驚地落下了車簾,湯嬤嬤面色沉得更黑,朝着她身邊一個小婢女使了眼色,小婢女就悄無聲息地退下,朝着皇帝寢殿的方向去了。

蓮花見湯嬤嬤臉色不好,急忙堆著笑上前,悄悄地塞了銀珠子,而後對湯嬤嬤說,「嬤嬤不若先進屋子喝上一盞茶,我家王爺難得睡得如此沉,您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打擾的……」

她把泰平王搬出來,湯嬤嬤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倒是也把錢收了,只是她打小報告的人也沒耽誤派出去了。

御書房,正在處理奏章的皇帝,懸筆正要落,喜樂公公悄無聲息地從外間進來,給皇帝添了茶后說道,「陛下,您都累了一早上了,歇歇吧。」

喜樂公公是自幼進宮,同皇帝是幼年便結下的主僕情誼,去勢得很早,因此即便是竭力壓制,聲音也是尖細怪異。

皇帝名叫楊婁,如今已過知命之年,身體硬朗得連當今太子都望塵莫及,前兩年還能在宮宴上與大臣徹夜飲酒,第二天大臣告病,他照樣精神抖擻地上朝,處理這點奏章玩一樣。

不過他聽聞了喜樂這樣說,還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筆在奏章上勾畫幾下,硃紅色的墨幾乎浸透紙背,這才擱下了筆,端起溫度適宜的茶水喝了口,這才幽幽地開口。

「可是經綸到了?」楊婁看向喜樂,「太醫前些日子說換過了葯,已見好轉,這些老東西慣會騙朕,無論什麼病症皆能用一句偶感風寒一概而論,朕早晚整治他們,你且說實話,經綸今日看着可還好?」

喜樂公公胖得很,和皇帝這把年紀還是身姿筆挺丰神俊朗不同,他胖得像個球兒似的,肚子比那十月懷胎要生的有過之無不及,雙下巴生生被帽帶子勒出了三下巴,可見平時生活是多麼滋潤。

楊婁每次瞧見他回話的時候臉上的肉直抖,就想笑,幼年的情誼綿長,他大概是那自古帝王多薄情中的異類,對於這貼身伺候的人,都是格外的寬厚,有意縱容之下,喜樂也就越發地像個發麵饅頭。

此刻他抖了抖自己的下巴,哎呦了一聲,說道,「陛下,人是進宮了,可老奴現在也沒瞧見呢。」

楊婁端著茶杯,只要不在朝上和大臣吵架的時候,他就能透出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慈眉善目來,「怎麼說?」

喜樂一臉的為難,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楊婁看着他這樣更樂了,他最後說道,「這……請陛下容老奴上前耳語。」

楊婁一臉嫌棄,「一把年紀的老東西了,什麼沒見過,有什麼話這裏就朕與你二人不能說?」

話是這麼說,不過喜樂公公湊上前來的時候,楊婁還是側過頭聽……

不過聽了這耳語之後,楊婁也露出和喜樂一樣的表情,楊婁沉吟片刻之後問道,「來傳話的人是誰?」

喜樂立刻道,「是湯嬤嬤的人,這老婆子在宮中待得久了,自認有些資歷,待泰平王與王妃出宮,老奴自會命人教訓。」

楊婁點頭,「既然睡着,那便睡着,朕等等也無妨,最近給經綸換藥的太醫是哪個來着?」

「回陛下,」喜樂象徵性地躬了下身,回道,「是太醫院新人,姓年。」

「賞。」楊婁說完之後,便重新提起了筆,「下去吧。」

喜樂躬身應是,這才又悄無聲息地出了書房,也是奇了,就他那笨重肥碩的身體,走起路來竟像是貓兒一樣的無聲無息。

陛下都不怕等,喜樂派了人來傳話之後,連湯嬤嬤都不敢再拉着臉,更不敢進屋喝什麼茶了,一群人就站在馬車的旁邊等著,連馬都用草料堵住了嘴,生怕吵到裏面的兩位。

而裏面這兩位,就真的從辰時一直睡到了午時,杜書瑤是被餓醒的,她這身體虛得不行,到時間必須吃東西,否則就會哆哆嗦嗦,癥狀有些像現代的低血糖。

杜書瑤醒的時候,半邊肩膀都被壓得麻了,不過她一動,壓着她肩膀的罪魁禍首也醒了,杜書瑤肩膀又麻又疼,小聲地哼了一聲,然後臉上就被舔了下。

杜書瑤:……這泰平王到底是失心瘋,還是得了瘋狗病?

她也沒計較,總之不是上來咬她一口就行。

杜書瑤已經感覺到馬車停下了,但是她是真的沒想到,她不小心睡了一覺,就睡到了午時。

她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身體,尤其是肩膀,不過伸手去摸的時候,在肩膀上摸到了一手的濕濡,聯想到剛才泰平王是趴她肩膀上睡的,是什麼東西不言而喻。

杜書瑤這次是真的沒藏住嫌棄的表情,不過泰平王是個瘋子,應該不介意的,果然泰平王很快再度貼上來,應該是還想舔她,杜書瑤憑藉着半瞎竟然一側頭剛好躲開,然後還藉機把手上的口水抹在了泰平王的衣服上。

不過這行雲流水的互動,讓杜書瑤有片刻的怔忡,她又忍不住藉由泰平王想起了她的串串,哎,它也老是愛舔人,舔了這邊必定要舔那邊,找個平衡,杜書瑤也總是會在帶它出去,又找不到紙巾的時候,假裝摸它,把自己手上的髒東西抹在它蓬鬆的毛髮上,等到回家再找借口罵它臟,在外面不聽話……

哎,生死未卜和她一樣命運悲慘的串串。

杜書瑤晃神只是一瞬間,和泰平王都起身的這個功夫,馬車晃動,外面杵得腿都要斷的一眾奴僕,趕緊上前,腳踏擺在兩邊,蓮花和翠翠一邊一個,掀開車簾,幾乎同時說,「奴婢扶王妃/王爺下車。」

杜書瑤循着翠翠的聲音從車裏出來手轉向右邊,而蓮花則是朝着泰平王伸手。

只可惜蓮花沒有接到人,泰平王跟着杜書瑤的方向下來,直接順着車蹦到地上,趴在她的腳邊上不起身,還用頭蹭她小腿。

他腿上的繩子還捆着,眾人立刻手忙腳亂一哄而上,七手八腳地把泰平王給拽起來,杜書瑤被翠翠扶著站在一邊,看着模模糊糊堆成一團的人影,一臉的迷茫,問翠翠,「這是怎麼了?」

翠翠扶著杜書瑤向後一些,低聲說道,「沒事,泰平王他……」

「老奴見過王妃,」一直等得腰都要斷了的湯嬤嬤,見杜書瑤下車還傻站着,心裏的不悅又一陣陣地湧上來,每天她都是要睡午覺的,今日不僅沒睡成,還站了許久,心裏能痛快就怪了。

杜書瑤循着聲音轉頭,但是也只是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看,翠翠連忙在杜書瑤的身邊小聲地給她介紹,但是杜書瑤聽一半漏一半,沒有叫湯嬤嬤平身,因為泰平王又開始叫喚起來,「嗷嗷嗷嗚嗚嗚汪汪汪……」

杜書瑤回頭看了一眼,其實想說不要這麼多人扯他,他不是完全聽不懂,但是那邊雞飛狗叫的聽不見她說什麼,而且杜書瑤也被翠翠悄悄地捏了下,在她耳邊又提醒道,「平身,平身!」

杜書瑤這才抱歉地抬手,對着和湯嬤嬤相反的方向一個躬身的婢女抬手,沒什麼氣力地說,「嬤嬤快請起身罷。」

翠翠咳了一聲,抿了抿嘴唇強行憋住了笑,湯嬤嬤臉色黑得鍋底一樣,提高一些聲音幾乎是喊道,「謝王妃!」

杜書瑤這才意識到弄錯了人,連忙轉了過來,湯嬤嬤已經徑自起身,說道,「王妃請隨老奴來。」

身後泰平王應當是被制服了,因為聲音又變成了嗚嗚嗚悶在嗓子裏的,杜書瑤同情了他一秒鐘,被翠翠扶著率先進了院子,跟着湯嬤嬤的身後進了一間屋子。

面見帝王有很多禮儀要遵守,尤其是杜書瑤這樣的兒媳身份,況且杜書瑤現在形象狼狽不堪,需得重新換洗梳妝,這一通折騰下來,就又是整整一個時辰。

雖然休息得還好,但過了吃飯的時間,杜書瑤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繁重的首飾和華服更是讓她不堪重負,手指都開始哆嗦了。

但是湯嬤嬤還在那裏說,各種各樣的禁忌,各種各樣的不可以,杜書瑤左耳聽右耳冒,滿腦子都是冰糖血燕蓮子羹,哪怕來一碗白粥也還行,她這身體,不吃東西要死人的。

但是這時候馬上要面見陛下,據說泰平王那邊都準備好了,杜書瑤已經聽翠翠說了,她睡了太久,此刻已經過了午時,皇帝整整等了他們快要一天,再耽擱下去簡直就是大不敬,這時候提出吃東西,那搞不好要惹天子震怒。

杜書瑤不敢,所以她就只能默默地咽口水,但口水又不是參湯,她就眼見着哆嗦得厲害。

門外有小婢女找湯嬤嬤不知道做什麼,杜書瑤尋思著先喝口水墊墊也行,要不然等會她有可能直接在面聖的時候昏死過去。

她身邊的翠翠了解杜書瑤,眼見着湯嬤嬤出去了,馬上就端著茶杯過來,還在懷裏掏出了油紙包,手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點心,直接塞到了杜書瑤嘴裏一個。

「小姐快吃了墊墊!」杜書瑤嘗到舌尖的甜,差點感動得哭出來,連忙點頭咀嚼。

但是湯嬤嬤回來得太快了,杜書瑤還沒咽下去,湯嬤嬤一進屋,又見她端著水杯,嘴裏不知道在快速地咀嚼什麼,耐心和不悅加上嫌棄和鄙夷在這一瞬間到達了巔峰,頓時喊了一聲,「王妃在幹什麼!」

嚇得正在喝水的杜書瑤一嗆,杯子掉在地上碎了,那沒怎麼咀嚼碎的糕點頓時就糊在了嗓子上,她赫赫了兩聲,翠翠趕緊順她的胸脯,但是她使勁兒咽也沒咽下去,噎著了!

湯嬤嬤本來在冷眼看着,但是眼見着幾息的功夫,杜書瑤小臉就憋得白中發青,湯嬤嬤趕緊上前,跟着翠翠拍她後背。

見真的很危險,厲聲吼翠翠,「還不去倒水!」

翠翠已經快嚇死了,聽了趕快跑去倒水,湯嬤嬤還在敲打杜書瑤的後背,杜書瑤則是雙手按著自己的脖子,張著嘴眼睛都噎得通紅一片。

正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伴隨着一聲,「王爺!」

門突然間被撞開,重新換過衣冠的泰平王,瘋了一樣地跑進來,直接跳到了正抓着杜書瑤后領子,迫使她仰頭,想讓她趕緊喝水的湯嬤嬤身上。

湯嬤嬤直接被撲倒在地上,緊接着一聲滲人的不似人聲的嚎叫,從屋子裏傳出——泰平王一口咬在了湯嬤嬤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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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失心瘋王爺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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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台言古言 嫁給失心瘋王爺沖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