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涵美的奶奶和爸爸都很喜歡大姑，因為大姑性格很好。大姑胖胖的，常常是微笑着的。

有段時間爸爸忙着鏟地，把林涵美送到大姑家呆了一段時間。那時候奶奶還沒來林涵美家。大姑家有一匹大黑馬，有時候林涵美和二表哥一起去放馬，林涵美和二表哥坐在馬背上，馬悠閑地在樹林里吃着草，林涵美好愜意。

大姑父是一個笑眯眯的老頭，他經常在林涵美面前突然把手放在頭後面，林涵美就嚇跑了，他用手撓撓頭裝作一臉無辜地笑眯眯地說：「我撓撓腦袋，你跑啥呀？」林涵美說：「我以為你要打我呢。」他更無辜了：「我就撓撓腦袋，誰要打你了。」林涵美知道大姑父是逗自己玩。

大姑父喜歡喝點兒酒。有一次大姑父去林涵美家，哥哥給大姑父倒酒，大姑父很高興，對哥哥說：「我以後給你五個鋼筆。」林涵美一看，也上去給大姑父倒酒，大姑父又很高興，對林涵美說：「以後我給你兩個鋼筆。」林涵美和哥哥高興壞了。他家大表哥上過初中，有不少用過的鋼筆。大表哥那時上過初中的人不多。林涵美去大姑家時大表哥已經結婚了，並搬去了很遠的地方。

有時四表姐會帶着林涵美去樹林里采蘑菇。有一次四表姐讓林涵美自己沿着樹林里的一條小路往前走采蘑菇，林涵美想去旁邊的草地上看看有沒有蘑菇，四表姐不讓，就讓林涵美在那條小路上走，林涵美以為四表姐讓她在那條小路上采蘑菇呢，還想：路上哪有蘑菇？結果林涵美沿着那條路走到頭只採了四朵蘑菇，還是在旁邊草地上採的。在樹林子頭林涵美還看見一個類似雕像的東西，嚇得沿着小路跑回到四表姐身邊，跟四表姐說她好害怕，因為見了一個怪東西。四表姐一看林涵美只採了四朵蘑菇很生氣，怒沖沖地對林涵美說：「走了那麼遠，就采這麼點兒，嚇死你才該呢！」

大姑自己摸小雞、小鴨、小鵝。就是把雞蛋、鴨蛋、鵝蛋放炕上，上面蓋上被，有時候大姑掀開被摸摸雞蛋鴨蛋鵝蛋的溫度，感覺熱了就掀開被晾一會兒，有時拿蛋對着太陽用手攏着眼睛朝蛋里看一下。這樣過一段兒時間，蛋殼裏就蹦出小雞、小鴨、小鵝來。當然有的蛋里也蹦不出來，原因分兩種：一種是根本沒形成小雞、小鴨、小鵝，這樣的蛋就是寡蛋；還有一種是形成了也沒出來，可能被閃死了，就是晾的時間長了。這兩種蛋大姑都給了孩子們，孩子們就把蛋放在灶坑裏燒着吃。

林涵美最喜歡第二種蛋，因為可以吃到肉，而第一種蛋跟普通的蛋沒太大區別，就是吃起來比普通的蛋硬些，但總好過沒有。有一次又燒了第二種蛋，四表姐她們想壞林涵美，就對林涵美說：「內臟也能吃。」林涵美還以為真能吃，正要吃，大姑看見了，急忙說：「哎！內臟不能吃。」然後林涵美才沒有吃。大姑被氣哭了，對四表姐她們說：「她那麼小你們欺負她幹啥？」從此四表姐她們不敢欺負林涵美了，說：「不能欺負涵美了，要不媽該哭了。」後來爸爸鏟完地去接林涵美，林涵美跟爸爸回家了。

爸爸有時也會帶林涵美去李玉林家。李玉林是一個老頭兒，老伴死了，跟着兒子一起過，兒媳婦跑了，有兩個孫子。李玉林家會在春天在地里扣地膜種豆角，這樣的豆角下來的早，能賣個好價錢，自己家也可以早點吃上豆角。爸爸總在要帶林涵美去李玉林家時告訴林涵美，如果李玉林家讓她吃飯，不要吃，爸爸說他家很臟。於是爸爸帶林涵美去李玉林家，如果趕上他家燉豆角，李玉林一個勁兒讓林涵美吃，林涵美都沒吃。豆角是和土豆塊一起燉的，李玉林的小孫子總是在找到一個豆角時歡呼：「又找到一塊肉！」

李玉林家還有電視。那時一個隊上也沒幾戶有電視，林涵美他們隊只李玉林家有。電視是14寸的熊貓，黑白的。好多人都去李玉林家看電視，人多的時候能從裏屋排到外屋，炕上地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連門檻子上都坐滿了人。場面蔚為壯觀。

奶奶沒來林涵美家時還上地里幹活兒，來了林涵美家之後爸爸就不讓奶奶上地幹活兒了，說奶奶年紀大了。奶奶去林涵美家時已經60出頭了。於是奶奶就在家裏做做飯、洗洗衣服、給林涵美他們做做棉衣服什麼的，不用做鞋，林涵美他們的鞋從小都是姑姑們做的，林涵美的媽媽不會做鞋，鞋做得最多的是三姑和四姑，其他姑好像沒做過。

林涵美小時候穿鞋出去，常有人誇林涵美的鞋好看，問林涵美：「誰給你做的鞋？」林涵美常一臉驕傲地說：「我四姑做的。」或：「我三姑做的。」那時做鞋是要納鞋底的，納鞋底是很麻煩的。三姑和四姑要給自己家人做鞋，還要給林涵美他們一家做，確實很辛苦。

林涵美小時候穿鞋分不清鞋的左右腳，常常在穿完鞋的時候要問問大人穿的對不對。

奶奶只在爸爸種了甜菜，秋天起完甜菜的時候去地里幫爸爸削甜菜櫻子。甜菜大小和芥菜差不多，上面也長著一撮兒櫻，要用菜刀把甜菜櫻削掉，把甜菜頭削得尖尖的。

爸爸常常發愁：這麼多的甜菜疙瘩，什麼時候才能削完？爸爸叫甜菜疙瘩為愁疙瘩。這時奶奶就去地里幫爸爸削。不過爸爸不經常種甜菜。

有人喜歡吃甜菜櫻子，把甜菜櫻子曬乾，這時綠綠的葉子就變成了棕色。吃的時候用開水淖一下，然後蘸醬吃。林涵美不喜歡吃，覺得甜菜櫻子味道怪怪的，甜也不是正經甜。

奶奶來了之後開始種園子。

奶奶還每年養一頭豬，到每年冬天天氣冷得能凍住肉的時候，爸爸就把豬殺掉，一斤肉也不賣，除了給姑姑們每家一點兒，剩下的全吃掉。爸爸說奶奶那麼大歲數，養個豬不容易，肉就不賣了，全都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