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驚濤化飛沫

第三十五章 驚濤化飛沫

芊兒懷疑是勃術巴的船。果然,那艘船在日焰島停留了半天之後,又向出霞島而來。

「遼東鷹王!」霍興安看見有幾個人站在船頭,其中一個的胳膊上停著一隻大鷹。「芊兒,我們先躲起來吧。」他拉着芊兒躲到岩石後面。

「我們只能躲到練功洞裏去,但願他們一時找不到。」芊兒道,「不過,他們要是看見了我們的船,肯定知道島上有人,更加會留意的四處尋找。」

「那我們先回洞裏去吧。」

於是他們悄悄的回到囚海石那裏,霍興安將小船推到離囚海石遠一些的岸上,然後回來帶着芊兒游進了洞裏。

來到洞裏,他們商議對策。芊兒說:「他們剛上島,肯定會到處找一遍。天洞口在山頂的樹叢里,他們未必能很快發現,倒是會先看見那船。現在他們一定分散了開來,待晚些你再出去探探情況,看勃術巴他們有幾個人上了島。」

霍興安點頭。

約摸兩個時辰后,芊兒讓霍興安出去看一看。芊兒讓他留下短劍,說如果發現有人從天洞下來,便飛劍截斷繩子。芊兒道:「你一定要小心,發現他們,立即游回來。」

「好!」

霍興安游出了囚海石,悄悄溜上了岸,他發現草叢裏的船不見了。他上到山坡,觀察那大船停泊的地方,看到他的船和其它小船一起停在沙灘上。

他環顧四面,並沿着山坡尋找,拐過一個小山後,他聽見有人在說話。說話聲在一個背風的山崖后,霍興安悄悄近前,俯身草叢。

說話的是勃術巴的幾個手下,他們在平地上架起了火堆,烤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肉。

霍興安聽到他們談起了一個拿着魚叉的高手的事,不禁支起了耳朵。一個人說:「這海里不知還有什麼海怪鬼精的,連一個打漁的都那麼難對付。」另一個說:「這裏是煉日神教練功的地方,可別又出現什麼怪人。」一個人說:「那可不好說,那個打漁的說不定就是煉日神教的弟子,他功夫強的很,要不是國師出手,我們可沒那麼快殺了他。」

霍興安心裏一動,心想,他們說的那個使魚叉的高手,可能是叉海漁怪!

原來,叉海漁怪在回來的途中,看見了勃術巴乘的大船,以為又遇到了官府的炮艦,便急忙躲到一個島上,哪知,勃術巴隨後帶人登上了島。叉海漁怪見他們登島,以為是來緝拿他的,待他們上島尋查時,便上前大罵,繼而動手。叉海漁怪本以為三下五除二便會解決了這些人,哪知道會遇到這麼多高手。勃術巴的人合力對付他,鬥了半個個時辰后,叉海漁怪接連中了遼東鷹王和白魔孩等人的飛刀,還有暗器等,終於不敵勃術巴,被勃術巴打死。而被叉海漁怪擄來的一個女子則成了他們的玩物,這一路上被蹂躪的奄奄一息。這幾個人談到那個女子,興緻高漲,紛紛道,吃了肉后回船上再玩她一番。

霍興安聽的嘆息,心道,叉海漁怪死了也就罷了,但那個女子可落入了火坑了。他正想着,只聽上面一聲呼哨。他抬頭,看見山頂上走下幾個人來,有勃術巴和白魔孩紅魔孩等,其中有人發現了他,打起了呼哨,並指向霍興安。白魔孩等立即跳下山坡,向霍興安奔來。霍興安心道不妙,立即向後跑去。他雖然練了神功,但怕節外生枝,並不想和他們過招。

後面的人緊追不捨,無影雙飛刃幾次呼嘯著飛來,霍興安急急的躲開,拚命的向海邊跑。他跳到岸灘上,沿着亂礁躲閃,遼東鷹王的鷹也從天上飛下來追啄着他。霍興安跑近囚海石,躍上一個礁石,撲通跳進了海里。

見霍興安跳進海里再沒有出水,追趕的人等了一會兒,只好離開。

霍興安濕淋淋的回到芊兒身邊,告訴她剛才的情況。

「被他們發現了,幸好那些人都不會水,沒有人跟着我跳下來。」

芊兒皺起了眉,道:「這下勃術巴知道是在這囚海石附近了,看來會在這周圍好好的找。她指指天洞,看來很快就會找到了。」

「都怪我。我們怎麼辦?」

「看他們敢不敢下來了。」芊兒看着他道,「我得趕快毀掉那些刻在棺蓋上的煉日功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你都記住了?」

芊兒點頭:「我都記住了。以後我再寫下來,教你。」

「那好。」

芊兒和霍興安來到墓室,芊兒讓他用石頭磨去棺蓋上的刻字。霍興安握住一個石塊,運行內功,聚力於指,頓時石屑紛揚。他飛快移動,石塊及處火星四濺,只一會兒,四個棺蓋的刻字均被磨掉。霍興安練了煉日神功后第一次顯露功力,輕鬆磨平刻字,心裏也十分驚訝。芊兒微笑道:「你要是都練完了,兩個勃術巴也不是你的對手。」

「那我在這裏練下去?」

「來不及了,我們現在要想法離開這個島。」芊兒擔憂道,「剛才聽你說,算來他們至少有十來個人,白魔孩紅魔孩、遼東鷹王也都在這裏,實在不好對付,還是想法先離開再說。」

「好。」

「不知四娘怎麼樣了,有沒有脫身。」

「是啊,不知那些人都怎麼樣了。」

他們將四個棺蓋抬到石棺上蓋好,並恭恭敬敬的依次向石棺磕頭。芊兒念念有詞,霍興安不知她說的是什麼,心想她一定在向煉日神教的歷代教主祈求保佑。

天黑了下來。霍興安和芊兒坐在練功洞裏,他們不敢點火,只在黑暗中啃了幾口魚乾。

芊兒道:「我們困在這裏,終不是個辦法。」

霍興安道:「不如我趁黑出去,能偷殺一個是一個。」見芊兒不放心的樣子,他道,「我不和勃術巴過招,躲着他就是。」

「勃術巴也許在埋伏着呢,你不如白天的時候再試,看的清,也跑的快,夜裏風高浪大,實在危險。」

「嗯。那等明天,我再出去。」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霍興安便游出了練功洞。

當他潛出囚海石探出水面時,周圍立即想起了喊聲。其中一個尖細的聲音道:「果然在這裏!娘子,我們來抓魚了!」霍興安環顧周圍,只見每一個礁石上都有人,白魔孩坐在一個離岸數丈矗立於海中的大礁石上,不知他怎麼上去的。白魔孩嘿嘿笑道:「你藏在這水裏當海王八,憋不住了吧?」

見有的人舉手欲揮,霍興安知是暗器,連忙潛下去。他在海底的泥沙中摸了兩塊石頭,左右手各拿一塊,向上浮去。一出水面,他便使勁一蹬水,身子躍出,左右揚手,將石塊分別擲向白魔孩和一個戴斗笠的人。這一擲,霍興安運足了內力,因為有了煉日神功,這一擲的力道非同小可,若在以前,白魔孩只需用圓刃一格,便可擋開,但現在這飛至的石塊有如流星攜火一般,他舉刃一擋,不禁叫了一聲,身子一翻,掉進了海里。而那個戴斗笠的鷹門弟子則連舉劍都來不及便仰面倒下礁石。白魔孩不會水,他所站的大礁石離岸又遠,礁身又十分光滑,他在海里掙扎着想抓住礁石,卻怎麼也抓不住,岸上的紅魔孩見狀,急的跑向水中,大喊道:「你快游過來!」這時一個浪頭打來,在礁石上涌回,將白魔孩向海裏帶遠了一些,白魔孩在海面搖晃着腦袋,吐了口水花,忽然沉了下去。其實白魔孩如果在海底使勁一蹬,完全可以冒出水面,但他的腿現在卻無能為力,因為正被一條忽然游至的鯊魚死死咬住。白魔孩一掌拍向魚頭,將鯊魚打死,但被利齒咬住的腿卻掙不出來,並被拖着向海中翻滾沉去。看見白魔孩在海中翻滾著,被一條大魚拖走,紅魔孩大驚,她抱起岸邊的一截樹枝,向海中追去:「相公,我來救你了!你別怕呀!」但紅魔孩也不會游水,她只是拚命的划著右臂,那樹枝漂浮着她,有時原地打轉,有時慢慢向前,待她到了白魔孩沉沒的地方時,白魔孩已不見了蹤影。紅魔孩漂到海中,驚慌的喊著白魔孩的名字,而過了沒多久,她也忽然沉了下去。聞到了血腥味,更多的鯊魚不斷的從海里遊了過來。

形影不離的白魔孩紅魔孩終於圓了他們「但求同年同月死」的願望,一起填了魚腹。

霍興安在海底又摸了兩塊石頭,準備再一次偷襲,但礁石上的人見白魔孩被打落海中,心生懼意,都遠遠的離開了礁石,跑到了岸上。

霍興安游回練功洞,欣喜的告訴芊兒這個情況。芊兒也有了信心。霍興安休息了一會兒,準備再溜出去偷襲,芊兒拽住了他。她發現天洞口有人遮住了光。

他們躲到了石門邊的暗處。芊兒小聲道:「他們終於發現了。」

人身移開了天洞口。芊兒道:「他們應該是去船上取繩子去了。」

果然過了沒多久,從天洞口慢慢伸下來一條繩子,一個人被慢慢的吊下。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芊兒悄悄拿起短劍。待繩子上的人下到一半時,芊兒從暗中閃出,將劍甩飛上去,削斷了繩子,那個人慘叫一聲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霍興安笑道:「你削的利落,現在他們可是誰也不敢下來了。」

「有一個辦法,不知勃術巴會不會想到。」

「是什麼辦法?」

芊兒道:「勃術巴和一個手下一起順着繩子下來,他跟在手下的後面,如果飛劍斬斷了繩子,他和那個手下一起掉下來,在將要落地的時候,勃術巴可以一踩下面的人,再跳起,將力卸去,便不會摔死摔傷。」

「是呀,這個辦法可別讓勃術巴想到!」芊兒一說,霍興安擔心起來,勃術巴一旦進來,他實在沒有把握能打的過他。

「你現在,不如出去多偷襲幾個,這樣勃術巴就是想到我說的辦法,也不敢輕易下來了。」

「為什麼?」

「他現在不知底細,不知你練了神功沒有,如果你多殺幾個他的手下,他便會畏懼你,再者,他身邊人少了,就不敢貿然下來,因為怕下來之後,你忽然到了上面,趕走上面的人,收了繩子,他就再也出不去了,他又不會水,就是發現了那個石縫,也沒用。」

「芊兒,你想的極是!我這就去。」

「勃術巴老奸巨猾,行事謹慎,剛才失去了白魔孩和紅魔孩,他一定有所提防,你可要千萬小心。」

「好!你也要小心!如果他真的下來了……」

「我就先藏到那石縫裏,等你來。」

霍興安點頭。

這次,霍興安沒有在囚海石那裏探出水面,他知道岸上定有人在盯着這個地方。他在水底潛游到另一處,偷偷攀到一處礁石後面。

他數了數岸上盯守的人,有三個,其中一個是右門神。霍興安故技重施,用石塊打傷了兩個,右門神見到他,持鏈子球舞來,霍興安連擲石塊,竟將球擊碎了一半,也擊中了他的腿,右門神頓時跪在沙灘上無法爬起。霍興安奔到他的身邊,使勁踢了他一腳,右門神啊呀一聲大叫,在地上亂滾。霍興安沒有殺他,只想讓他無力還手。右門神的叫聲引來了其他人,霍興安見坡上有幾個人向岸邊奔來,遼東鷹王也在坡上現身,便跑向礁石后一頭扎進了水裏。

他游到另一處礁石后,躲了起來,準備伺機再襲。但不一會兒,那隻大鷹便向他撲過來。見位置暴露,他只好又跳進海里。在海里,他隱約看見一條大魚向他游來,他想起白魔孩的慘狀,急忙游向囚海石,好在那條鯊魚沒有追趕。他探出水面換氣,發現遼東鷹王在岸上虎視眈眈,手裏的袖風刀也躍躍欲試,只好潛了下去,游回洞裏。

回到練功洞,他看見芊兒縮在石門的暗處,剛要說話,芊兒示意他噤聲。她拉着她離開練功洞,到裏邊去。

「我們不守着練功洞了嗎?」

「不用總守着,我猜,只要不出聲,勃術巴聽不到聲音,是不敢下來的。你剛才又在外面偷襲他們,他更有顧忌。放心吧。」

當天,霍興安又出去了一次,重傷了勃術巴的幾個手下。

第二天一早,霍興安又悄悄的溜出去,準備再偷襲幾個,但他出水后,卻發現岸上無人盯守。

他怕有埋伏,在礁石后觀察了半天,沒有發現任何人影,坡上也沒有人駐守,連那隻大鷹也不見了。

霍興安疑惑的走上岸,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呼哨聲。他小心的慢慢攀上石崖,準備一有情況便跳入海里,但沒見到有任何人出現。他攀到崖頭,向呼哨聲處眺望,只見那艘大船正起錨揚帆,而沙灘上的小船都不見了。他心想,難道,勃術巴打了退堂鼓了?他在山崖上看着大船緩緩離開,向日焰島駛去。他心道,看來勃術巴真的打道回府了。

他走上山頂,長舒了一口氣,來到那個天洞口。天洞口旁邊有一些火堆的餘燼,他俯身到天洞口,向里喊道:「芊兒!老賊乘船走了!」話音剛落,他只覺背上一痛,一柄袖風刀扎在了身上,他一轉身,又一柄袖風刀插在了胸側。他急忙跳起,只聽耳邊嗖嗖聲不斷,暗器從四面飛來,他措不及防的又中了兩枚暗青子。他回頭,兩個人抖著劍已向他刺到,他飛腳踢開,並將一個人的劍震回去劈入那人的脖頸。這時,遼東鷹王出現在面前,如張翅的夜梟般飛至,右手連動,袖風刀連續襲來,霍興安閃身躲避,但還是又中了一刀。霍興安怒喝一聲,運轉元陽,聚力於掌,全力向遼東鷹王迎上去。遼東鷹王沒想到霍興安中了數刀后還有如此勁力,更不知霍興安體內有自然響應的煉日神功。兩掌相撞,遼東鷹王如遭雷擊,面色大變,霍興安再擊一掌,遼東鷹王后翻數周,跌下坡去。

「小子,有長進!」霍興安聽見聲音一扭頭,看見勃術巴在旁邊走了上來,兩掌做抱球狀在胸前緩緩轉着。霍興安知道勃術巴馬上要發出雷霆一擊,他不敢戀戰,立即向坡下飛奔。勃術巴向他衝去,霍興安只覺一股熱風撲來,他揮手一擋,手臂一震。他身上有一柄袖風刀正扎在肩部穴位處,這一震,袖風刀被震了出去,血也噴出來。他不敢再硬碰,只是疾奔,他腳不停步的奔到崖邊,奮力的向海中跳去。

洞中,芊兒小心的拔出霍興安身上的袖風刀。「你在上面喊我的時候,我就知道糟了。」

「我忘了江陵府祭拜時中的計了,一定是他們身上蓋了土我才沒有發現。」

天洞口忽然傳來了勃術巴的聲音:「興安賢侄……」

霍興安恨聲道:「這老賊!」他看了看芊兒。

「我去跟他說。」芊兒道。「你現在什麼也別想,趕快運功驅毒!」

霍興安點頭。

芊兒走進石門,對上面喊道:「勃術巴,我們這裏還有很多高手,一會兒,會把你的人全都殺了。」

勃術巴哼了一聲:「那就讓他們都出來吧!」

「當然會!你時時刻刻都小心着吧!」

「興安賢侄中了金蟾之毒,還有三日鬼,你們還是降服罷,我這裏有解藥,也可用內力助他除毒。」

「你的解藥,留着你自己用吧,這裏都是煉日神教的弟子,還用得着你?」

「哈哈!煉日神教的弟子?」勃術巴根本不信。

「那你就等著瞧!」

芊兒退回石門,向黑暗中走去。她摸到霍興安身旁,道:「你放心吧,那個老賊多疑,一時不敢下來。」

「嗯。」霍興安凝神運氣,心無旁騖的與體內的毒性相抗。這次中了三柄袖風刀,還有兩枚暗器,他能感覺到刀上的毒性之猛烈,當他回到練功洞的時候,全身的經脈已經有些麻木,肌肉也開始癱軟。他發動元陽,熾熱起全身,將毒一點點的壓制下去。約有一個多時辰,他才感覺肌肉有了些力氣。他渾身大汗淋漓,對芊兒道:「要是沒有煉日神功,我必死無疑了。」

「現在怎麼樣?」芊兒問他。

「現在好多了,但還是覺得提氣有些緩慢。」

「你要繼續運功抵毒。你現在體內既有金蟾毒,也有三日鬼,非一朝一夕能去除的。」

霍興安點頭。

當日,霍興安數次運功驅毒,直到晚間,才感覺氣力舒活了起來。

他握住芊兒的手道:「你看,我氣力恢復了一些了。」

芊兒道:「再過些日子,你就會更好起來。」

「我有一個疑問,」霍興安道,「天下之毒,莫過於三日鬼和金蟾粉了,我練完這一層多的煉日神功,便能運功解毒,現在短短的一天內就已經解了一些了,再過些日子,運功下去,就能解掉全部的毒了。而你娘當時有兩層功力,何以抵不過那種毒呢?」

芊兒道:「要論天下之毒,除了洪道門的三日鬼,遼東鷹王袖風刀上的金蟾粉,湘西花姑的百蛇唾,再就是我娘當年被那個賊人下的毒了,至於是什麼毒,沒有人知道。我娘懷疑是歷代教主養的妖孽水母,要是海里真有龍的話,它的毒汁可以毒死四海龍王。當時那個賊人很受教主信任,負責去陸地岸上採買,所以肯定知道妖孽水母的秘密。」

「那個妖孽水母的毒,居然有那麼毒?」

「我想是的。再加上我娘為了救那三個護教,本身劇毒未除,還運功幫她們驅毒,才導致元陽大損,功力大失。」

霍興安嘆息一聲。

練功洞上方又傳來了勃術巴的聲音:「興安賢侄,你身中劇毒,就是現練神功,也無法保你。不如我們化敵為友,同研神功!」

芊兒哼了一聲:「別理他。」

霍興安恨聲道:「待我氣力恢復了,便再出去。」

「一旦碰上勃術巴,你怕是躲不過。」

「我不應該怕他的。」

芊兒道:「你練了一層半的煉日神功,雖然尚未精鍊元陽,也足以和勃術巴打成平手,但你現在剛剛用功力抵擋了三日鬼和金蟾之毒這兩種當世奇毒,方能保住性命,而且還尚需月余才能徹底除去毒性,你現在的功力全部用來抵毒還算勉強,更別說和勃術巴交手了。若和他交手,面對他的剛陽之力,你必然全力以赴,而此時功力施展出來,等於泄了真陽,可再也抵擋不住毒性的發作了。」

聽芊兒一說,霍興安只好按捺住出洞報仇的想法。「那芊兒,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想,勃術巴應該猜到這練功洞裏只有我們兩人,勃術巴也知道,我們就是得了神功,也不會那麼快練成。我之前受了重傷,他是知道的,他會認為我即使恢復了氣力,也不會很快成就功力。我沒有在外面現身,他心裏更是清楚了我的底細。不過,」芊兒想了想道,「他仍是小心的。他現在手下死的死,傷的傷。遼東鷹王和你對了兩掌,就是不死也會傷的很重,你又打傷了兩個手下,加上你之前打傷的,勃術巴現在能用的人應該沒剩幾個。他知道你中了毒,一時不能打鬥,他忌憚的是我出去暗襲,來個上屋抽梯。我要是不出聲,他就不知我還在不在這洞裏,便不敢輕舉妄動的下來。」

霍興安點頭稱是。

這一晚上,霍興安睡的很沉,他運了一天功,早已疲乏。而芊兒雖然口說不怕,但仍然警惕著天洞口的動靜,一夜未睡。

早上醒來,芊兒告訴霍興安,說她想到了一個計策。霍興安問是什麼,芊兒道:「我要誘勃術巴下來。」

霍興安不解:「你不是一直在防着他下來嗎?怎麼又要誘他下來?」

「他現在一定是在想辦法,說不定已經有了辦法。他會先試探我們,再忽然進攻。早晚他會得逞。與其這樣提心弔膽的防着他,不如讓他進來,我們出去。」

「我剛剛有點氣力,帶你游出去是可以的,但是還不能和他們過招。怕有埋伏。」

「我知道,」芊兒道,「我們現在不出去,再忍一忍。」她舉起短劍道,「我們一時打不過他,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但走之前要來個瓮中捉鱉。」

霍興安大感興趣,喜道:「你快說,怎麼個瓮中捉鱉?」

「我要在石壁上刻一套假的煉日神功,」芊兒抖了抖劍尖,「將一些功法反轉過來,再胡謅一些,讓他練了之後,不僅打亂內氣,而且散掉功力。」

「好呀!這一招好極了,讓他練到走火入魔!」

「你現在好好運功驅毒,恢復內力,我先刻一些在壁上。你留心天洞,如果有人下來,你就喊我。」

「好!」

於是霍興安繼續運功驅毒。芊兒則點了火把,進到墓室里,在墓室的石壁上刻起字來。

霍興安運了功后,到墓室去找芊兒,看見他已刻滿了半個石壁,他讀了讀,發現芊兒杜撰的功法借用了第二層的一些口訣,但是改了許多,像是反其道而行,然後又接續了一些怪異的口訣。

「芊兒,這些功法看起來很是奇怪,有些像是逆行的術理,勃術巴會不會懷疑呢?」

「天下奇功,很多不按常理,勃術巴練的功夫就有些邪門。煉日神功獨步天下,自是和平常的武功不太一樣,勃術巴見到這些古怪的功法,反而會深信不疑。」

「哦。」霍興安點頭。

為了讓剛刻的字看起來像是經年累月的樣子,芊兒又用青苔和泥去反覆的塗擦每一個字,再用草葉擦去邊緣的痕迹。

製作好了假功法后,芊兒熄了火把,對霍興安道:「你先帶我游出去,再游回來。」她告訴霍興安之後的行動計劃,並叮囑他,「千萬別和他過招!」霍興安點頭。

芊兒去到練功洞裏,向天洞口喊勃術巴的名字。喊了幾嗓子后,天洞口一黑。

芊兒大聲道:「是勃術巴嗎?」

「正是。你們可想通了嗎?」

「你們的毒根本奈何不了他,他現在身子已經恢復了,你可要小心了!我們兩個現在剛吃飽喝足,渾身是勁,正沒事幹,你們要是有人敢下來,就來送死吧。」芊兒故意說「兩個」。

勃術巴哈哈一笑:「你不是說有很多煉日神教弟子嗎?」

芊兒哼了一聲道:「是有很多人,一會兒就攻上去,所以先警告你!你要是識相的呢,最好離開歸霞島,否則的話早晚成為我們的刀下鬼。」

勃術巴哈哈大笑着,從天洞口離開。

芊兒退回石門,小聲道:「我們快走。他知道我們身子虛弱,會趁虛而入。」

「你不是說我身子恢復了嗎?」

「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我越是這樣說,他越是覺得我在虛張聲勢,越是認為你已經虛弱的很。」

於是霍興安帶着將芊兒游出了囚海石,潛到離岸不遠的一處礁石後面,將她扶了上去,躲在那裏。芊兒微微探出礁石張望,看見岸上坐着一個人。霍興安悄悄問她:「你能對付嗎?」芊兒點點頭,舉起短劍,做了一個投擲的手勢。霍興安知道她手法很准,便要潛下去。芊兒拉着他道:「你要讓勃術巴看着你,他下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迅速的抓住你,以防我逃出去。你一定要退的快些!千萬千萬!」

「嗯。」

霍興安回到練功洞,發現上面正有人在觀望,他便按芊兒交代的,堆起幾個樹枝點着了,照亮練功洞,並坐在石門前,以讓上面的勃術巴能看到自己。

「興安賢侄!」火堆一燃,上面立即傳來了勃術巴的聲音,「你怎麼樣?」

霍興安道:「我很好。」

「那就好,你我雖有誤會,但仍希望前嫌盡釋。我這裏有解藥,你不會有事。」

霍興安故意向後看了一眼,道:「芊兒可不希望我們前嫌盡釋,」他故意咳了一聲,「你還是先把解藥給我吧。」

果然,如芊兒所料的,當勃術巴能看清整個練功洞時,便再不怕他飛劍斬斷繩子,因為他可以同時飛劍或飛刀攔截。霍興安話沒說完,勃術巴忽然從天洞口跳下來,他握著一卷繩子,隨着身子的迅速下落,繩子也在空中展開,顯然勃術巴是預先估算好了高度,繩子落到離地面兩人高的位置便彈起,霍興安見狀立即起身後退。待繩子再盪向地面,勃術巴翻身跳下,腳一沾地便向霍興安急沖而去,霍興安急忙退向黑暗中。勃術巴沒撲到霍興安,便拿起一個燃燒的樹枝,向裏邊追去。勃術巴追到盡頭,看到了倚在石壁上的霍興安,便停了疾奔,慢步向他逼近,一邊走,一邊運氣。

「老賊!」霍興安貼身到石壁的拐彎處,「你這是來送解藥嗎?」

勃術巴走近了幾步,站定道:「解藥可以給你,你們把煉日神功交出來便可。」他一舉火把,火光亮動在霍興安的臉上。

「你的武功已經天下無敵,何必要搶這個煉日神功呢?」

「我如果不搶,就被你們搶去了,你們這不也搶去了嗎?」

「正是怕你得了這個煉日神功,才要先你一步得到它!」

勃術巴大笑:「先我一步又怎麼樣?現在已經晚了。」

「就算你得到了煉日神功,也練成了神功,又怎麼樣?死日一到,一樣歸土,黑袍客縱橫天下,不也早早的埋在了土裏?」

「不錯,功夫再高,命不長久,但是,如果能多活二十、三十年,我就能成就磅礴大業。」

「你的大業,就是助紂為虐,或者禍害武林?」霍興安怒視着他。

「興安賢侄,你終是不懂興亡之事,不知天下之道。」

「我是不知天下之道,我只知道你害死了我爹,殺死了我娘,還打死了悅兒,這個仇,要用你的命來報!」

勃術巴臉色一沉。

霍興安道:「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勃術巴舉起右掌:「小子,看來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霍興安向他身後看了一眼,叫道:「芊兒,快點他的穴!」勃術巴一扭頭,趁勃術巴扭頭的剎那,霍興安閃進了石壁的後面。

勃術巴的火把很快跟了進來,但是只照見了一條石縫。霍興安在石縫下面,見勃術巴往石縫裏下來,立即摸向那個入海的井洞,跳了進去。

霍興安急急的游出囚海石,發現岸上躺着一個人。他急忙往山上奔去,心想,芊兒可千萬別中招。

來到山頂,他看見芊兒向他招手,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芊兒已經拉上了繩子,天洞口的旁邊躺着三個人。霍興安道:「你的瓮中捉鱉終於做到了。」他看了看那三個人,有一個還在微微喘息,「勃術巴只剩下這幾個人了嗎?」

芊兒道:「其它的想是在船上,你這兩天可傷了不少。」她望了一眼停在遠處的船。

霍興安看了看天洞口,恨道:「可惜不能親手殺了他!」

「他困在裏邊,讓老天來懲罰他吧。」

為了不留後患,芊兒在那三人的前胸各補了一劍。霍興安拖來了樹枝和草,掩蓋上洞口。

「我們怎麼上船?」霍興安問她,「我先悄悄的游過去?」

「這海里有吃人的魚,太危險了,何況你的氣力沒有完全恢復。」芊兒指了指地上的人,「還是坐小船去吧。」

霍興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兩人換上地上人的衣服,也戴上了斗笠,芊兒將繩子捲成一團準備當鞭子使。

他們相視而笑,向坡下走去,這時聽見洞裏傳來了咆哮聲,如雷而震,芊兒回頭道:「你叫的這麼響,地府里的索命鬼一定聽的見!」

他們上了小船,向大船劃去。

船上瞭望的人看見了他們,向他們喊話,芊兒並不回應,只是揮揮手,一靠近大船,她便往梯子上攀去。船上的人站在上面正待詢問,芊兒已經迅速攀上,繩影閃處,兩人相繼倒下。

封了這兩人的穴道后,他們下到了船艙里。霍興安發現船艙里橫七豎八的躺了很多人,顯然是傷病的人。芊兒迅速出繩,將他們一一點住。霍興安見其中沒有遼東鷹王,一問,方知遼東鷹王已經死了。沒想到自己所拍的兩掌竟有如此威力,霍興安不禁暗嘆煉日神功的厲害。

霍興安和芊兒下到艙底,沒有找到雲婆。問那個老婆婆,老婆婆告訴他們,雲婆已經被扔進了海里。原來,雲婆在船上得了重病,加上原先的內傷,身體一天天衰弱了下去,勃術巴怕她傳染疾病,便讓人將她扔入了大海。芊兒氣憤不已,上來用繩子將那些人狠抽了一頓,有兩個人竟被當場打的吐血。

霍興安心想,枯嶺三婆雖然爭搶地圖,居心叵測,但芊兒還是很尊重她們。

老婆婆又告訴他們,船上本來還有一個被他們抓來的女子,但昨晚因為不堪凌辱,趁人不備跳海自盡了。芊兒氣的想將艙里的人都扔下海里去,艙里的人嚇的連聲哀求起來。霍興安道:「你們跟着勃術巴,作惡多端,早該死了。」他們泣涕著大聲告饒。霍興安對芊兒道:「算了,教訓他們一番得了。」

芊兒又用繩子抽起來,將他們抽的滿臉是血,鬼哭狼嚎。芊兒上去后,覺得不解氣,過了一會兒,又下來抽了他們一頓。

霍興安對芊兒道:「等上了陸地,便將這些人送與官府吧。」芊兒點頭。

回到船頭,霍興安問那兩人,藺四娘那些人怎麼樣了,兩人回答說,勃術巴見他們搶船逃跑了,以為芊兒知道煉日神教的真正位置,於是待風暴過後便丟下了藺四娘他們,向海上追來了。霍興安問芊兒怎麼辦,芊兒認為,現在如果挨個島找的話,太慢了,也不好找,不如回到出海的地方,再按圖尋去。霍興安覺得這樣好。

霍興安將這兩人也放到了下面的艙里,然後扯起了帆。他們掉轉船頭,離開出霞島,向西面陸地的方向駛去。

看着海水拖曳出連綿的浪花,海鳥追逐著船尾,霍興安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回首出霞島,只有那兀自懸空的孤鷹發出聲聲哀鳴。

海風吹動着衣襟,霍興安摟着芊兒,望着遠去的出霞島道:「我沒有拜師便練了神功,教祖會怨我嗎?」

「你幫煉日神教除掉了這些來搶奪煉日神功的人,教祖一定會感謝你的,怎麼會怨你?」芊兒望着那島道,「勃術巴也將命不久長,以後練功洞再無人來打擾,出霞島從此安寧了,歷代教祖也可以安息了。」

霍興安向著出霞島的方向拜了一拜。他想起艙里的人,問她:「那這些人呢?他們日後會不會再來尋找出霞島?」

芊兒猶豫了一下,道:「那還是殺了他們的好。」

霍興安嘆了口氣:「為了這個煉日神功,江湖上這麼多人送了性命。」

「你現在心軟,留着他們,他們這些惡人以後卻仍會作惡,不但會來找出霞島,也會幫着蒙古人來打我們。」

霍興安不想當面殺了他們,便找到一處荒島,將這些人放到了島上,只留下了那個老婆婆在船上。

臨走時,芊兒挑斷了他們的手筋和腳筋。

「讓他們自生自滅吧。」芊兒道。

霍興安心裏不住嘆息,帶着芊兒揚帆而去。

船靠上了一處不知名的陸岸后,芊兒雇了一個當地的漁民,讓他帶路,去尋找當初出海的五柳村。

一日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出海的地方。芊兒沒有立即再出海,而是上岸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回來后,她高興的告訴霍興安,說發現了拜月教留下的記號。

「看來四娘已經想法回到了陸上,不知她在哪裏上的岸,但她特意回到這裏留了暗號。」

霍興安笑道:「看來四娘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她才不粗,她一直很心細的。」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當然是江陵府。」

「對,我們應該先去給樵伯收殮屍骨。」

當天,他們賣了大船,換了一條小帆船,並給帶路的漁民付了錢,也給了那個老婆婆一些銀兩,讓她自回家去。他們在附近的鎮子裏買了衣服,霍興安換了一件青色的衣服,芊兒則換了一身淡綠色的衣裙。霍興安問她要不要再做一條回影鞭,芊兒說:「有你的煉日神功在,我還要那東西做什麼。」

霍興安一笑:「那用不用買些紙筆,將你記住的煉日神功寫下來?」

「我每天都在心裏默念兩遍的,不會忘的。還是先不要寫下來罷。」

「那也好,這樣便不會時刻擔心丟失掉。」

當日,霍興安和芊兒駕了小船,從一個江口進入,並沿江而上,向西北方駛去。

船帆鼓起,船頭推動着層層白練。芊兒偎在霍興安的身邊,看着兩岸的景色。霍興安滿心歡悅,道:「芊兒,現在我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了。」

「你不擔心再有人來打探煉日神功嗎?現在天下只有你會煉日神功。」

其實霍興安想說的是,再也不用擔心芊兒離開身邊了。見芊兒這麼說,他便問道:「今後,武林中的人還會到處打探煉日神功嗎?」

「當然會。天下人總是貪得無厭的,武林中人,對煉日神功總是賊心不死。」

「我不說,有誰知道呢?」

「那我們今後不去參加巫山大會。」

「你不去,我也不去。」霍興安心道,那個巫山大會有什麼意思了。他對名利向來淡泊,對什麼武林排名之類的更是毫無興趣。

「那攬月庄……」芊兒想了想,道,「我也不一定要住在那裏……」

「我記得你說過,會在攬月庄長住的。」

芊兒撥弄著霍興安的手指道:「我怕和我娘當初一樣,會被江湖中的人來煩擾。」她仰臉看着霍興安,「天下這麼大,我們去哪裏不一樣呢?到那好山好水的地方,或者,到那繁華的地方去……」

「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霍興安道,「你喜歡的地方,我也喜歡。」

芊兒「嗯」了一聲:「我們去到喜歡的地方,便在那裏快樂的住着,再不涉足江湖事,只過我們的逍遙日子。」

「好啊!我們離江湖遠遠的,只過我們的快樂日子。」

「我們會生好多的孩子,你可要先把名字想好。」她害羞的一笑。

霍興安心中頓生無限柔情,不禁輕輕抱住了芊兒。雲天下,潮聲漸遠,江海恬淡,那些紛擾跌宕的爭鬥在流波中悄然逝去,從今往後,他的眼裏,就只有芊兒的笑容了。

(全書完)

後記:

據《蒙元秘史》記載:公元1214年,蒙古國師率眾暗潛宋地,尋查一世傳秘術,但所行未果,眾人亦下落不知。……蒙征四方,所向披靡,兵過成墟,曠世無敵。……其征金,4年滅之,征夏,21年滅之,然征宋,45年之久方滅之,其間大汗蒙哥竟戰死。征宋之難,從未有之。漢人崇武,技藝強怪,始為蒙人所畏也。后雖得宋,然漢人傳武不懈,后伺機而反,蒙人終被逐出漢地,從此一蹶不振,盛勢漸衰,狂暴蹄聲最終失於蒼莽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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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無名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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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驚濤化飛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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