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矜持

第6章 矜持

張道虛把彎刀往前送了送,畢肆青就信手不客氣地抓了過來,試著舞了幾下自創的招式,略覺滿意:「挺趁手。」

聽這語氣,原本還打算嫌棄?

張道虛哭笑不得,這把彎刀可是他的壓箱底。說來慚愧,修行幾要上百載,煉了數把法器,也唯有這把彎刀還算能夠拿得出手。沒想到自己的得意之作,竟還給人嫌棄?要不是存心拉攏畢肆青,他真還就搶回來不給了。

花魅轉身看過來,猝然繃住,死死盯向刀身的花紋。

那花紋極淺,如果不仔細看,只怕誰也不會在意。但她知道,這是道法紋,是法器吸納精血從而自淬修為之用。

當然,這不是重點。

她不知不覺摸向畢肆青手裡的這把刀,仰頭問張道虛:「道長,這花紋是?」

「扶搖宗的法紋,」張道虛倒沒藏私,說道,「我派法器上都有。」驀然頓了下,微微眯住眼,「姑娘認得?」

花魅驚地回神,自是搖頭否認:「只是覺得怪好看的,我哪裡會見過。」

「哦。」張道虛並未對她窮追猛問,撂了她便繼續跟畢肆青磕他們的賭約去了。

可是花魅,心內驚濤駭浪,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平靜。

扶搖宗。

原來,是扶搖宗啊……

她眼中水光瀰漫,似穿透眼前那道牆,看到了不知名的遠方。過了半晌,覺得有人推她肩膀,恍然回過神來,看到畢肆青那張臉,突然有了種站在雲頭上不知今夕是何年之覺。

「怎麼了?」畢肆青胡亂給她抹淚,「你怎麼哭了?」

花魅趕緊低頭自己擦,啞聲道:「覺得難過。」她四下里一看,張道虛已經走了,便輕輕吁了口氣。

畢肆青彷彿未曾察覺,用手指彈了一下她腦袋上兩個小鬏鬏:「怎麼突然就難過了?」

「因為少爺就要去扶搖宗了呀。」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去扶搖宗?」畢肆青「啪」一下把彎刀擱桌上,繼續懶洋洋翹起二郎腿,「你去不成,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

花魅把眸光斂了斂,彎出半個身子,伸手沿著那些法紋淺淺勾畫:「你不去,怎麼能收下這把刀?」

「是他先弄壞了我的。」畢肆青理所當然地說道,「你說他們修仙的人怪不怪,一把破刀,還給起個破名。張道虛說,它叫攬月。」

花魅聽得「噗嗤」一笑:「法器當然有名字。」

「是嗎?」畢肆青不以為然,「你怎麼知道?」

花魅愣住,正不知道怎麼圓過去,畢肆青卻是極為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攬月,真難聽。現在刀是我的了,那就不能叫攬月了。」

「……那你給起一個。」

「花魅。」

「怎麼?」

「我說,這把刀從今以後就叫花魅。」

「……」

花魅的眼角一抽,覺得發毛。法不法器先不說,這傢伙總歸是吃血的。一個吃血的玩意兒叫花魅,她並沒覺得很榮幸。

「少爺,我提議一下,能改個名字么?」

「不能。」

少爺抓了刀就出門去了:「你跟這裡好好歇著,我去試刀。」

「那你想好捉謊妖了嗎?」花魅追著問。

畢肆青拎著「花魅」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魅嘆氣,咬唇望天。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頭頂上的太陽晃得她眼暈。

才搭了個涼棚在眉睫上,忽地目光里就有道黑白影子從天而降。

花魅抿唇,眼睜睜看他落地,成了仙風道骨的張道虛。

張道虛也看她,臂彎里的拂塵無風自動,他抬手安撫似的摸了摸,向花魅綻開一笑:「花魅姑娘。」

花魅的心壓得沉沉的,心道「還是來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張道虛拿眼睛瞄了眼屋子。

「不了,」花魅說道,「破落院子,怕弄髒道長衣裳。」

「挺討厭我的?」張道虛不以為忤,站得筆直問道。

花魅避開這個話題,乜眼反問:「道長怎麼又回來了?還沒說服少爺跟你一起捉謊妖么?」

「你家少爺已經同意了。」張道虛甩甩拂塵,「等他幫我捉到謊妖后,他會改變主意,隨我去扶搖宗。」

花魅並不好奇畢肆青跟張道虛到底達成了什麼樣的共識,但是聽到張道虛有辦法讓畢肆青同意上扶搖宗,她心頭微寬。

「那就預祝道長『攬月』成功吧。」她說道。

張道虛笑眯眯的:「你不想上扶搖宗?」

「我為什麼上扶搖宗?」花魅覺得好笑,「張道長,你去而復返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張道虛低頭似乎輕聲笑了笑:「我觀姑娘面上氣運已盡,怕是前不久就已經做了鬼。花魅姑娘,你現在,怕不是個人吧?」

「胡扯!」花魅冷然道,「我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哪裡不是個人?」

「姑娘先畢急著否認,要麼你也跟我打個賭?」

「道長可真是喜歡跟人賭。都說修行中人要清心寡欲,戒雜念忘俗世,道長這麼喜歡賭,不怕種了心魔?」

「心魔?嘖……姑娘還知道這個?」

花魅咬了下舌頭,不想再與他糾纏,扭頭就朝屋裡去。

誰知關了門,一眨眼張道虛已坐在凳子上自行斟茶:「怎麼?不小心露馬腳氣急敗壞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花魅自是要死守到底,重新又把門打開,「張道長,你一個修行中人與我個年輕姑娘獨處一室,怕是不太好吧?便是你不稀罕自己的名聲,我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丫頭日後卻還是得結婚生子的。道長不想耽誤我什麼吧?」

不料張道虛喝了杯茶后,定睛問她:「姑娘芳齡?」

花魅差點卡殼,看他問得極其認真,滿臉都是誠心誠意,她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十……十一。」

「十一歲就滿口結婚生子?你懂什麼!」張道虛嗤笑,用那柄拂塵伸入後背領子里搔癢,「今晚亥時,後園里有座小荒屋,就是畢三水被害那裡。你如果想證明自己不是個東西,那就過來。」說完,他收了拂塵,兩袖清風地走了。

有仙根了不起?

能修行了不起?

什麼叫證明自己不是個東西?

花魅氣得不輕,暗暗壓了火,重重擰幾下眉心。

張道虛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他分明已經看穿了她。可是——她依然覺得自己很冤。在捉謊妖的這個節骨眼,她原本以為張道虛未必能夠騰出手來尋她,沒想到他非但留了心,還直白到讓她自己去往坑裡跳。

早知道,該第一時間就離開畢家莊。

她懊惱地拍了下桌板,可是下一瞬就明白過來,那是不可能的。離開荒屋還是靠的畢肆青,然後就被扯進謊妖一案里,她哪有那個本事走出畢家莊。現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張道虛定也提防著她離開。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東西,難道真要大半夜去荒屋?

張道虛到底挖了什麼坑讓她跳?

花魅頭疼。

修仙的沒個好東西!

太陽掛到山後,月亮奔了出來。畢肆青提刀汗津津地跨進門,一腳就踩到一堆瓷片。

「你摔的?」他把腳從瓷片上挪開,丟下刀,轉身從門扇后拿來笤帚簸箕清掃,嘴中嘀咕,「摔了也不知道收拾。」

花魅趴在桌上拿筷子敲盤:「畢掃了,先吃飯。廚房今天送了好多吃的,再不吃就涼了。」那杯子是張道虛用過的,她本來打算拿出去洗,誰知道心煩意亂之下自己絆自己一腳,就把杯子給碎了。

打碎杯子那一刻,她由來一陣無力感。

她是誰?

從哪裡來?

為什麼在這裡?

為什麼要洗這隻杯子?

這些問題的答案讓她既清晰,又迷茫。

畢肆青收拾完在她邊上坐下,勾了她的脖子到懷裡,然後在她額頭上探:「也沒發燒,怎麼病歪歪的?呀,你不會讓謊妖給……張嘴,啊——我看你舌頭還在不在。」

花魅原本沉重的心情被他一通鬧,哪裡好意思繼續低迷下去。

畢肆青呀畢肆青,他可是她這輩子全部的希望。

「我沒事。」花魅拿飯勺拍開他的手,給兩個人都盛了碗香噴噴的白米飯。

正悶頭吃著,畢肆青說道:「今晚你一個人睡,畢等門。」

自打畢肆青把她撿回畢家莊,兩人吃穿住都在一塊。條件限制下的無奈之舉,兩人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妥。可是花魅聽了,怔了好一會兒。抓著飯碗扭頭看看身後那張床,又看看畢肆青。

「怎麼了?」畢肆青放下碗,摘掉她嘴角的飯粒,皺眉道,「矜持點,好歹是女孩子,跟沒吃過白米飯似的。」

花魅摸摸下巴被他摘過飯粒的地方,然後繼續悶頭吃飯。

飯後,畢肆青稍稍整理了下衣裳,就翻箱倒櫃地把他這些年自行研製出來的「武器」都畢到身上。大到一張又重又笨的弩,小到幾個裝了火藥的泥丸子。看他把東西一樣樣地往身上裝,花魅有點吃驚:「少爺,大晚上的你要幹什麼去?謊妖還沒捉到,亂跑可不好。」

畢肆青把一把泥丸塞進腰帶,然後開始纏護腕:「我沒告訴你?今天晚上我跟張道虛一起捉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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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為我大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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