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相認

第二十章  相認

雲非月是被卜語樓的人蒙著眼左轉右轉的,轉了好久,才到達了目的地。

他被允許摘下眼罩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間書房裡。只見左手邊是一整面牆的紫檀木大書架,是由雕空的玲瓏木板組成,上面雕刻著各式圖案;一格一格的,放著各色書籍;右手邊的牆上掛著幾副字畫,畫風清奇,筆法犀利,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雕刻著精美圖案的紫檀木大書案上,各色筆墨紙研,一應俱全;書案上的虎頭白玉熏香爐,此刻正裊裊焚著熏香,散發著清爽的木質芳香。

雲非月知道,這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書房。

正顧盼間,書房門口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手中拿著一軸畫卷。四十多歲的年紀,穿著深藍色的交領長袍,上面是金絲線綉就的各種瑞獸圖案;一塊如意紋金髮冠,把滿頭青絲整齊的束起;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蓄著乾淨的鬍鬚;飛揚的劍眉微挑,目光炯炯;整個人看上去有著一般震懾人心的王者之氣。

雲非月怔怔的看著來人的臉,感覺似曾相識。

「你是雲非月?」慕容復來到雲非月面前,眸光複雜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緩聲問道。他看到面前的年青人,欣長瘦削的身形;純玄色大長袍,沒有任何的花紋圖案;頭髮只用一根玄色絲帶紮起上半部,然後又整體隨意的披於身後;白皙的臉上,下凹形的半個銀面具罩住上面半邊臉;手中握著一隻白玉笛。雖顯得蕭肅,卻也有著別樣的風雅。

雲非月也不答話,靜靜的看著來人,眼波無瀾,只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你可有把那螭龍玉玦帶過來?」慕容復強抑心頭的激動,唇角微顫,有點急迫的問道。

雲非月從懷裡緩緩的掏出螭龍玉玦遞過去。慕容復顫抖的接過玉玦,手指輕輕摩挲著玉玦上的每一個紋理,心潮翻湧。一點都沒錯,這就是當年那塊自己送給千雪的定情信物!

稍緩,慕容復抬起頭,淚眼婆娑,眸底深處閃著驚喜的亮光:「你可願意把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真容?」

這銀面具伴隨了雲非月很多年了。從小姨母就教育他,行走江湖最忌喜怒於形,所以他就一直戴著面具,只有最親近的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容。

不知道為什麼,雲非月感覺面前的這個人是值得依賴的。他緩緩的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慕容復徹底淚崩了!除了眼睛長得像千雪,別的就是活脫脫自己二十年前的模樣啊!

雲非月呆怔在原地,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人,平日風清雲淡的眸光此刻竟有些慌亂無措。

半晌,慕容復才強抑住過激的心緒。看著雲非月呆怔的表情,他是理解的。

「來,月兒,你過來。」慕容復緩步走到書案邊,把手中的畫軸打開:「你看,你認不認得這個人?」

雲非月走上前去,畫中的女子竟然是他母親雲千雪!雖然他生下來,母親就不在了,但是母親的畫像,他是有的,是姨母給他的。可是這張畫上的母親笑靨如花,姨母給自己的那張,母親的神情卻是憂鬱的。

「你怎麼會有我母親的畫像?」雲非月看到畫像,詫異的抬眼,正對上中年男子那雙滿含情深的虎目。

「月兒,我是你的父皇啊!」慕容復顫聲回道。

父……皇?當今的皇帝慕容復?雖然卜語樓的人說過,自己的這塊玉玦非同一般,但是沒想到竟然如此的不一般!

雲非月這才明白,為什麼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第一眼就感覺有點熟悉了,那是因為他的臉上有自己的影子啊!

雲非月狠咬著下唇,強抑心中的翻江倒海,眸光複雜的緊盯著慕容復的眼睛:「當年你為什麼拋下我們母子二個,一走了之?」這也是他二十多年來最想知道的。他為自己的母親鳴不平,正值韶華,就香消玉殞;也為自己鳴不平,在別的孩子都有父親保護的時候,只有他自己假裝堅強。他就想知道是不是真如姨母所說的那般不堪。

「月兒,你們讓父皇找得好苦啊!」慕容復人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眼神透著微微迷離,緩緩的說道:「想當年,我與你母親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後來宮裡傳信,說是先皇,也就是你皇祖父病重,讓我即刻回宮。我把懷有身孕的你母親安頓好,本來想著等你皇祖父病情好轉,我跟他請旨,再把你母親風風光光的娶進府。誰知道你皇祖父一病不起,後來我繼承了大統。等我把諸事都處理妥當,再派人去接你們母子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了。」

「這些年來,我一直派人秘密尋找,從未放棄過。我就相信你們肯定在某個地方等著我。直到前些日子,這塊螭龍玉玦現身,才確定了你就是我的月兒!你母親她可還好?」慕容復眸光里的欣喜顯而易見,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急切的問道。

「她不在了,生下我,她就不在了。」雲非月垂下眼瞼,落寞的說道。因為從來沒享受到過母愛,所以他對於母親的感情,似乎只在畫像間。

「啊?她……她竟不在了?」慕容復聞言面色驟變,喉頭滾動,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彷彿空氣都凝固了。

慕容複眼里的悲愴,雲非月看得真真切切。

隨即慕容復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流下。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小女子啊,那個他在人海潮潮中只看了一眼,就認定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溫婉柔美的小女子啊,也是他這麼多年來的執念,竟這樣無聲地息的消逝在自己的翹首以盼中!

雲非月只那樣獃獃的站著,他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眼前的這個人。

半晌,慕容復才止住哭泣,強抑住內心的悲痛。他拉過雲非月的手,聲音有些嘶啞的低吟:「都是父皇不好,沒能保護好你們母子兩個。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

雲非月就那樣獃獃的站著,渾身僵硬,目光獃滯,他是真的不知道怎樣回應。以前也曾無數次的幻想過,如果真和這個有血緣關係的男人見了面,會怎樣怎樣,甚至可能會拔刀相向。但是真的見到了,並且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才知道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不只是表像那般簡單,竟有著無以言表的心理脈動。縱使跨越千山萬水,縱使跨越數千個日日夜夜,相認的那一刻,所有的心理準備,瞬間都土崩瓦解!

「月兒,我封了你皇叔慕容軒做平王,你太子哥哥慕容子煜未入主東宮前,被封為順王,你皇弟慕容子嵐被封為安王。知道為什麼『平順康安』四個字少了康字王么?」慕容復抬起婆娑淚眼,看著雲非月深情的說道:「因為我就知道我的月兒說不定哪天就回到我身邊了,所以這個康字王一直在給你留著。」

看著雲非月呆愣的表情,慕容復輕輕的拍了拍握在自己手中的雲非月冰涼的手,緩聲安慰:「月兒,我理解你。必竟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孤身習慣了,忽然有我的出現,暫時令你不能適應,父皇不強迫你。但是以後父皇絕對不會再放你離開,我要把以前虧欠你的全部給你彌補回來。」

雲非月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平王府的。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疏,他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無力的搖晃著身軀,緩慢的往前挪動。他自己也分不清此刻心中的想法,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這二十多年來想要的答案終於找到了,但是他怎麼感覺自己忽然又迷茫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他覺醒的時候,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的走到了風府附近。

秋月聽到敲門聲,打開房門,門口竟然站著惜字先生!

秋月忙不迭的率先開口:「先生,這是小姐閏房,都這麼晚了,實在不便相見。」

韓薇兒抬眼看到雲非月的時候是吃了一驚的。雲非月本來就白皙的臉頰,看起來更加的慘白,渾身無力的樣子仿若隨時會倒地不起。她緊忙對秋月說道:「秋月,快讓先生進來。」

「不,我不進去了,就是想過來看看你。」雲非月看到韓薇兒眸底有著深深的關切,心裡頓時舒服多了。對面的小女子,總有一種力量,讓自己心神安定。

雖然江湖人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但是深更半夜的,進入小姐的閏房,確實也不是那麼回事兒。雲非月這點還是懂的。

韓薇兒從床上下了地。經過一天的休養,她已經差不多全好了。

「秋月,你幫我拿件厚一點的披風來。」看到雲非月的樣子,韓薇兒知道,他肯定正在經歷著不一般事情。

「小姐,你要幹嘛?」秋月不解的問道。「我陪先生出去走走。」

「不行,小姐,太晚了!」「放心吧,秋月,先生是絕對不會傷害我的。」韓薇兒輕輕的拍了拍秋月,給了她一記安心的眼神.

穿好披風的韓薇兒走到門口,來到雲非月的身前,抬眼對上雲非月有些無力的星眸,柔聲說道:「先生,你可願意帶我出去看看這大好夜色?」

看著韓薇兒眼裡的柔光,雲非月有些迷醉。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女子定是知道了自己心裡的不暢快,所以特意要陪自己散散心,不由得心頭一暖。

他回頭看了秋月一眼,重重的許諾:「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你家小姐分毫。」然後抱緊韓薇兒,一縱身就出了玉蘭苑。

秋月無可奈何的看著二人消失的背影,喟嘆一聲,輕輕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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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主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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