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變故

方義成和父親一起又一次去了一次唐滿谷的辦公室，方禮安提著兩隻老母雞，沒有送到他的辦公室，而是直接送到了唐滿谷的家裡。是唐滿谷的女兒唐姍姍打電話到他的辦公室，他才知道老方家還挺有眼力價，熱情的接待了方禮安父子倆，說了貸款的事。

「有消息，有眉目，放心，銀行放貸款的人是我朋友，關係還不錯……」唐滿谷抽著方禮安專門為他買的紅南京紙煙，回味煙絲帶來的香氣，喃喃說，「這事成了，要好好經營，六萬元可不是小數目，我可替你們擔保著呢！回頭讓老三來一下，我有事跟他說……那什麼，還帶什麼母雞……拿回去，拿回去！」

方禮安又在鄉里的小飯店裡請唐滿谷喝了酒，唐滿谷倒是沒有客氣，酒足飯飽，抹著滿嘴的油說：「方禮安啊，這事能成，你放心吧，下次不要再破費了，你看看這一桌子菜，夠你家不少天的伙食費了呵？」

方禮安苦笑一下：「請您吃飯，那是應該的，應該的……」

唐滿谷很滿意，非常滿意，方禮安的表現讓他覺得翁增福那張老臉實在難看，倚老賣老的人多了，翁增福就是其中典型。唐滿谷每次見到翁增福和他說話，總是以長輩的身份壓他，唐滿谷又不好意思頂撞翁增福，鄰里鄉里的，以後還得走動呢！

「回去等消息吧，也就這幾天。」唐滿谷信心滿滿，其實這貸款的事，貸給誰都行，關鍵是看誰尊重他唐滿谷。他管著鄉農業上的事，貸款給村民買蠶農廠，多多少少也和他的工作有點關係……

方禮安第一次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有唐滿谷出面，貸款的事可就算有著落了，看著兒子笑逐顏開的樣子，他在經過短暫的喜悅之後，嚴肅的問：「義成，貸款如果下來了，你可要好好經營，現在春蠶已經入廠，桑葉也該採摘了，時間不等人吶，可千萬不能馬虎，一步錯步步錯……」

「知道了爸，你先回去吧，我在鄉里轉轉，看能不能給弟弟買帶點學慣用品。」

六月十五日那天，方禮鍵正好去鄉第一人民醫院開會，順帶著去了唐滿谷的辦公室。其實，唐滿谷也就是讓方禮鍵知道方禮安貸款一事，他沒說是否成功，只是讓方禮鍵有個心理準備，萬一方禮安家還不起，他到時候可別閑著，得幫著想想辦法。

方禮鍵瞞著周淑娟，為方義成準備了一萬元，這錢本來是用來購買藥品的，後來鄉第一人民醫院知道部分村莊受災嚴重，就給了很大的補貼，藥品都是鄉里免費送來的，因此給方禮鍵省去了一大筆錢，正好這錢他拿出來讓方義成用，如果方義成的蠶農廠成功了，就算是借的，如果方義成失敗了，那就算是三叔給方義成的。

借和給，是兩碼事。

方義成貸款一事各項手續已經辦妥了，就等著銀行放款，當然，貸款是以方禮安的名義貸的，所以方義成只是陪同，順便看一下貸款需要哪些手續，權當是方義成給走上社會後的自己上的第一節課。

晚上，方義成將那天在鄉里買回來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都提給了周曉雪，其實都是一些吃的喝的，也都是周曉雪愛吃的小零食。平時方義成可沒錢買這些，這是他把周曉雪給他的五百元剩餘錢給花掉了，明天就是中考，周曉雪必須吃得好喝得好，有個好心情才行。

周曉雪毫不客氣的把這些吃食全都抱回了家，方義成離開時還聽見唐翠萍扯著嗓門大喊：「買這些東西幹什麼，明天就考試了，還不讓人省心！煩死了！」隨後，便是周萬才教育女兒的聲音。

方義成知道這是在說他呢，他就當沒聽見，一陣風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年度的中考終於開始了，幸苦了三年的莘莘學子們有的興奮，有的緊張，有的臉上寫滿了茫然和無所畏。大部分人都是緊張的，包括周曉雪。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自一九四五年開始實行的九年義務教育讓孩子們順利的讀完初中，迎接人生的第一個十字路口，很多人的抉擇都是相同的，希望通過考試來完成人生的第一次飛躍，也有人在這個時候理所應當的選擇走上了社會進行磨練。考試大軍在鄉里聚集，家長們焦急的站在學校門口，給炎熱的夏季又增添了許多煩悶。

還有一個小時幾考試考試，考生們只能提前半個小時進入考場，在此之前，班主任孟祥柱會在學校門口發准考證。

翁增壽的孫女翁慧蘭也在學校門口，她的父母都在蘇州打工，所以翁增壽今天來陪孫女中考。翁慧蘭見班主任孟祥柱提著那麼多的准考證，便主動要求幫忙。孟祥柱便把准考證給了她一部分，叮囑她千萬不要弄丟了。翁慧蘭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在一堆准考證中找到了周曉雪的那一張，趁著孟祥柱不注意，悄悄的將周曉雪的准考證扔進了旁邊的水溝里……

她和周曉雪及方義成都是同村的，但住在學校里，原本她是和方義成同桌，坐在教室中間靠左的位置。隨著年齡的增長，方義成個頭像地里的莊稼一樣越竄越高，她的個子就像是田間地頭的地界石，初一那麼高，初三還是那麼高。

令她更加悲觀的是，周曉雪的個頭居然超過了她，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封神演義里的土行孫一樣，十分自卑。她在個頭上超越不了方義成，也被後來居上的周曉雪佔據了優勢，又眼見著方義成因為個頭的原因向後調了座位，竟然和周曉雪坐在了一起，頓時讓她感覺到天塌地陷，和周曉雪的關係在無形之中由好友變成了敵對。

特別是她看見周曉雪穿戴一新，長得越發美麗動人的時候，她的心裡就像是吞了秤砣一樣，鐵了心的要比周曉雪比下去。造化弄人，周曉雪不僅僅在個頭上超越了她，又在成績上把她甩得遠遠的，本來成績就不理想的翁慧蘭在和周曉雪暗比學習的攻防戰中屢次敗北，最終在心裡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可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對付周曉雪，總不能拿剪刀在她的臉上劃一刀吧？那不行，那是違法犯罪！但必須要讓周曉雪吃到她翁慧蘭給的苦頭，不然她怎麼能解恨？翁慧蘭恨周曉雪「搶」走了方義成，長得又比她漂亮，身材更比她出色，就連成績也比她優秀，方方面面都讓翁慧蘭覺得自行慚愧無地自容，上一次方義成和翁德勝打架的事把她心裡早就打算報復周曉雪的計劃再次激活，所以當她看見周曉雪的准考證事，毫不猶豫的扔進了水溝里。

方義成找到了周曉雪，見她還拿著書本，便從口袋裡拿出粽子塞給她。原本緊張的周曉雪見到方義成之後突然變得緊張了，她想起了答應方義成的誓言，她要認真讀書，將來出息了回來幫助他飛黃騰達，現在就是實現諾言的第一步，由不得她不緊張。她接過他遞過來的還熱乎著的粽子，問道：「從哪裡來的？不是買的吧？又亂花錢！我給你的五百元還有嗎？」

方義成將粽子剝開遞給她：「吃吧，粽子粽子，考了就中！不管有沒有用，圖個吉利，實在沒用，就當是填飽肚子，對了，我昨天捉了許多龍蝦，回家我們吃龍蝦呀！還有哦，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你猜我昨天夢見什麼了？」

周曉雪被方義成的話吸引，問：「夢見什麼了？捉魚摸瞎抓螞蚱唄，你們男孩子想的都是這些，要麼就惦記著蠶農廠的那些蠶呢！現在桑葉都長出來了，該採摘了吧？」

兩個人聊著農事，聊著生活，像極了過日子的人。周曉雪被方義成幾句話說得竟然忘記了緊張，聽方義成說：「我夢見六塘河裡鑽上來一隻大王八，然後對我說了一句話，把我嚇醒了，你猜它說什麼了？」

周曉雪完全被方義成的話吸引了，知道他是在緩解自己的緊張而編故事，可還是認真的問：「說什麼了？」

方義成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說：「它說它叫周曉雪……」

周曉雪半天才反應過來，追著方義成就打，「你才是王八呢，你壞死了，方義成，看我考完試怎麼跟你爸告狀的！」

周曉雪粉拳在方義成身上連續捶打，方義成任由她鬧著，心想只要她開心，沒有壓力就好，考試就能考好。年輕的方義成用最有效的方式為周曉雪消除了緊張，表現出了一個大男孩應該有的成熟穩重，以及細心。

周萬才急匆匆的從鄉里趕了過來，他一到早就到了鄉里，找到二弟周萬能，想讓他幫忙能不能在鄉里為他找個工作，周萬能答應下來，但找到工作需要時間。周萬才沒來得及在周萬能家吃飯，又趕到了鄉中學。在路上，他又碰見了到鄉里辦事的周萬青，便拉著他一起到了中學門口。

剛來，周萬才就看見方義成和周曉雪在一起，一股無名之火冒上心頭，但兩家又是鄰居，兩個孩子平時經常在一起，說得多了對女兒考試心情有影響，不說他的心裡又堵得慌，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讓周萬青留下來等周曉雪考試結束，他又跑到周萬能家討工作去了。

發准考證的時間到了，周曉雪戀戀不捨的說：「那我去考試了。」

周曉雪去領准考證，因為距離考試只有半小時了，准考證必須發放的快。校門口站滿了人，考生們排隊進場，井然有序。孟新莊鄉中學共有三個初三班，另外還有其他鄉中學的的考生的考點在這裡，因此人數還是比較多的，但每個班的班主任都在現場，提著一大摞准考證，挨個發放。

周曉雪又緊張了，立即回頭去找方義成，看他還在，心裡踏實了很多，沖著他笑了笑，來到翁慧蘭面前。翁慧蘭翻了一會，周曉雪焦急的說：「慧蘭，你快點呀。」

翁慧蘭翻著白眼：「你沒見我正找著呢嗎？我和你一樣我也要考試，還有半小時才進場呢，進場還有半小時才開考，一個小時的時間還來得及……咦，奇怪了……」

當翁慧蘭發出奇怪的「咦」聲之後，周曉雪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她突然預料到，今天的考試不會順利。她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一陣冷汗：「我的准考證呢？」

翁慧蘭假意再次翻了翻，沒有直接回答周曉雪的問題，而是問班主任孟祥柱說：「孟老師，周曉雪的准考證是不是在你那？」

孟祥柱認真的找了找，說：「沒有。」說完之後，他突然意識到不妙，問翁慧蘭：「你那裡也沒有？」

翁慧蘭煞有介事的搖了搖頭：「孟老師，周曉雪的准考證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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