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公子授琴

第六章公子授琴

初入琴房,小小的洛雲嬰看著陳列在架子上的古琴,望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容景。

那男人又戴著銀白面具,讓她看不清真顏。

洛雲嬰有個毛病,別人越不讓她幹什麼,她偏要去試試。

就像現在,明明容景已經說的非常明白,自己之所以佩戴面具是因為自己面目猙獰,恐怕嚇到其他人。但她還是想看看容景到底長個什麼樣子,到底有多麼嚇人。

容景身形頎長,謙恭卻不卑微的站在一旁,房外的陽光打著他的側影,在他身後暈染開來,更襯出他出塵的氣質。

聽喜兒說,今日的會館比往日還要熱鬧,唯獨卻不見館主的蹤跡。只聽下人們說一大早他就隨著其他幾位官家王爺一同去了福郡王府,神神秘秘的,讓人猜不出。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綉姑安排容景在此稍作休息,讓喜兒帶著洛雲嬰前去用膳。

熱情的小丫頭原本還想喊著他一起來,不料卻被綉姑用「不合禮數」類似的話拒絕了。

爹爹不在,又是自己一個人吃飯,好不容易有了位先生,還能趁機拉拉近乎,一切都泡湯了。

既然約定的事還沒有下文,她也不能著急。畢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綉品已經完成了,她還怕爹爹會言而無信嘛。

他才不是那樣的人。

洛雲嬰也不能通過絕食表示不滿,不吃飽飯哪裡有力氣去帝都呢。看著床上已經收拾好的行囊,她已經壓抑不住迫切出門的心情了。

喜兒站在一旁看著洛雲嬰竊喜喜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她也是服了自家小姐,一大早晨起來就讓自己收拾了這麼一個小行李,看這包裹輕便的足矣讓自己偷偷溜出去。

這麼一想,喜兒突然覺得后怕,如果館主真的反悔了,她該不會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吧。這…這可萬萬可不行啊!

「喜兒!」

洛雲嬰很是不耐煩的喊了她一聲,生氣的樣子全表現在了她那氣鼓鼓的腮幫子和皺著的秀眉上。

「寧寧…小姐,對不起,我沒聽到。」

喜兒欠著身子,滿臉的歉意,暗自氣憤自己過於愚笨,每日惹洛雲嬰生氣。

「我說,讓下人們把飯菜撤下去吧。景公子不是還在琴房等著我們嗎?趕快去吧。」

「是。」

琴房內,戴著面具的容景早就呆了好一會兒子。

此時他正端坐在竹榻上,膝上橫琴,白色衣袍泛著光澤,仙氣飄飄,活像一幅雕刻品,美的驚人。

她在想,如此氣質非凡的男子,面具之下的臉怎麼可能像他所說的那樣面目可憎呢,她還要找准機會一睹容顏,

見洛雲嬰進來,容景趕忙起身行禮,他溫潤如水的聲音瞬間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景公子久等了。寧寧在這裡多謝景公子願意抽出時間授琴。」

洛雲嬰試探著看著眼前的人,心裡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眼前的男子雖然比自己高上一頭還要多,但聽聲音看溫潤爾雅的男聲,不像自家爹爹聲音渾厚,聲如洪鐘,最多也剛滿二十的樣子。

叫聲哥哥也不為過,還要叫聲先生,洛雲嬰心想。

「小姐喜歡就好。」

洛雲嬰笑了笑,看著眼前的人,簡直比自家爹爹還要假正經。

「琴已經為小姐調試好,在下將為小姐奏一曲曲子,小姐可莫要走神。」

喜兒伺候著洛雲嬰坐在琴凳上。

洛雲嬰突發奇想,既然容景也是席地而坐,自己不妨也仿照他的樣子。

索性自己一屁股也坐在了地上的竹榻上,看著容景奏琴。

曲子很中聽,她一下就聽出了這琴曲出自何處,《高山流水》。

「先生這首琴曲我曾聽過。」

「小姐可知道其中故事?」

呵呵,還想考她?簡直太容易了好不好!

雖然洛雲嬰對待樂譜提不起興趣,但每次綉姑講起故事來源的時候,她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容景這麼一問,洛雲嬰也提起了興趣,將自己從綉姑那聽來的故事說給他聽。

「傳說曾有一位著名的琴師,名喚伯牙。有次他在荒山中彈琴演奏,碰巧樵夫鍾子期路過,未曾料到,鍾子期竟能領會這首琴曲所表達的意境。伯牙琴志在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琴志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伯牙終於發現了人生的知音。

後來,子期死後,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絕弦,終身不彈,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洛雲嬰講完無比驕傲的看著容景,好像在等著他的認可與誇讚。

但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她以為自己會得到認可,沒想到容景只是點點頭,繼而繼續埋頭撫琴。

自己明明講的那麼好,甚至一字不差的照著綉姑的話搬了出來,容景卻不做任何評價。

洛雲嬰表示不服,一巴掌排在了他的古琴上,發出了沉悶難聽的聲音,宛如一聲悶雷,完全不同於那天自己聽到的幽裊琴音。

「不得放肆!」

面具之下的容景驀然沖她大吼,嚇得洛雲嬰身體為之一震,往後退了一步。

洛雲嬰被嚇到,到嘴的話也吞進了肚子里,害怕膽怯的盯著這個發怒的男人。

她沒想到,看起來儒雅有禮的容景竟然因為自己拍了他的琴而生氣了。不過,原來這人也是有情緒的,她還以為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呢。

「先生,對不起。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

喜兒擔心自家小姐受到驚嚇,趕緊安慰並為其開脫解釋道。

「景公子莫要動怒,我家小姐年幼,不知禮數。衝撞了公子,還望包涵。」

喜兒一邊賠禮,一邊伸手拉著旁邊的洛雲嬰,兩個年紀十四五六的女孩就那樣站在原地望著他。

容景意識到自己情緒問題,深呼了一口氣,透過面具看著對面淚眼朦朧、盈光閃閃的洛雲嬰滿臉恐懼與委屈的洛雲嬰努力平復心情。

自己是門客,怎麼能對館主的千金髮脾氣呢。

想到這裡就起身施了一個禮,道歉道。

「剛才是在下失禮了,還希望小姐不要在意。小姐想學什麼曲子?」

十幾歲的小女兒就是好哄,一句道歉,剛才的事情便都煙消雲散,那股子聰明勁又上來了。

洛雲嬰眼睛滴溜一轉,綵衣翩翩來到了他面前。

「先生大度,不與寧寧置氣。先生也不要小姐小姐喚我,叫我寧寧就好。

昨天先生那曲《琴賦》彈的好,餘音繞梁,令人心曠神思,我聽了心中十分歡喜,先生是否願教?」

面具下的真容不得已見,但聽那先生笑得清朗,看來很是開心。

他一邊擺好古琴,一邊為其正好琴凳說道。

「在下聽聞小姐聰明伶俐、喜歌樂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幸被小姐賞識,待在人彈奏一曲,想必小姐肯定知曉一二了。」

古琴一器具三籟,三音交錯、變幻無窮,可以表現人之情思,也可以表現天地自然之理,高山流水、萬壑松風,蟲鳴鳥語及人情之思。

一曲《琴賦》畢,洛雲嬰久久不能從琴聲中脫身出來,真是絕妙!

洛雲嬰拂袖端坐在琴凳上,手指隨著容景的指點撩撥琴弦,她垂眸認真、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同於以往扮成男裝瀟洒活潑,倒像是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了。

對坐著洛雲嬰的容景,手指停在琴弦上透過面具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人兒,心頭一緊,隨即又埋頭彈起了那首《琴賦》。

洛雲嬰初學,琴藝稍顯稚嫩,力氣也不太夠,曲聲有氣無力,時不時漏個半拍,但也能慢慢和上他的琴曲。

人一旦認真起來,時間就如流水般過的極快。轉眼間就到了傍晚,洛雲嬰將曲譜記了大半,信手也能彈奏半曲,在容景看來也是不小的進步。

喜兒推門進來,看到桌上的飯菜點心水果,愣是一點沒動。沒想到瘋慣了的洛雲嬰也能沉下心來好好學習,於是對兩人囑咐著。

「先生教了一天也該倦了,館主讓您好好休息,晚些時候有話對您說。」

洛雲嬰正興起,被喜兒告知的消息很是不滿,她還沒有學會琴譜怎麼能讓他走呢!

「喜兒,我還想讓先生多多教我一會兒,麻煩你告訴爹爹一聲,就說先生沒空。」

喜兒無奈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調皮的時間又到了,於是走到了她跟前將她從琴凳上拉了起來,帶到了堂前的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水。

「小姐,您怕不是忘了您還有更重要的事了?」

說著給她打了一個馬虎眼,從袖口處露出了那綉著牡丹的綉品。

對呀!她怎麼把這事忘了!這可是洛雲嬰心心念念的事情!去帝都可是她想了大半年的事了!怎麼能因為眼前的一點小事就被耽誤了。

「喜兒,你提醒的對,我和爹爹的約定才是大事。」

洛雲嬰睜著大大的眼睛,滿眼的歡欣雀躍,沉浸在喜悅中完全忽視了容景的存在。

一把從喜兒手裡拿出了綉品,咻的一下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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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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