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風暴前夜
經過耿志遠一番勸說，葉守豐終於明白了想通過罷工扳倒吳艷只是一廂情願，到頭來反倒會弄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結果。
他意興索然道：「按你這麼說的話，我們這次只能是忍氣吞聲，任由吳艷白白欺負了？」
「不！」耿志遠斷然道：「既然吳艷不給你們面子，你們也不用給她面子。該鬧還是得鬧起來，要讓她知道群眾的厲害。」
葉守豐被他說得有些糊塗，撓頭道：「剛才你不是說，不能跟院裏提扳倒吳艷的事嗎？」
耿志遠笑道：「葉工，你們找院領導反映獎金不合理是很正常的事，跟通過罷工要求吳艷免職的性質截然不同。我相信院領導會認真考慮你們的提議的。」
葉守豐恍然大悟，連聲道：「真是太感謝了！還是你看問題看的全面。」
耿志遠淡然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是沾了離開省院的光。要是我還在省院，說不定比你還急，早早跟吳艷幹上架了。」
有了耿志遠一番點撥，葉守豐終於明白了本次鬥爭的策略，第二天趕緊跟何鳳文等人通了個氣。何鳳文感慨道：「還是小耿這小子看得准，我們這幫老傢伙確實是有點老了。」
申德榜道：「我們就按小耿說的，一塊找院長反應情況去。」
何鳳文道：「走！大夥一塊去！人多力量大，這麼多人反映情況，我就不信院裏不給我們增加獎金。」
省院眾人跟吳艷如何鬥爭，耿志遠其實並不關心。雖然吳艷不按規矩出牌搞得遠為工程公司很難受，但是在她的瞎搞下，省院已經明顯步入了下坡路。說不定不遠的將來，耿志遠能夠實現十幾年前的夢想，把整個省院收為己有。
從這個方面考慮，任由吳艷這種人在省院胡作非為瞎折騰，反倒是符合他的利益訴求。吳艷越早點折騰垮省院越好，正好給他一個摘果子的機會。
鵝毛般的大雪飄揚里，伴隨着零點的鐘聲，2010的元旦如期而至。耿志遠站在陽台上眺望着窗外一片白雪皚皚，心裏默默念叨：「2010年我已經36歲了，又是一個本命年，不知道今年我會是個什麼樣子，但願一切能夠安好。」
蘇卿見丈夫在陽台上望着窗外久久佇立，走過來貼心道：「志遠，外面冷，別站的太久，小心凍感冒了。」
耿志遠把妻子來到身邊摟住她道：「卿卿，算起來跟你相識正好是一旬。今年又是我的本命年，時間過得真快！」
1998年耿志遠被省院安排到渝蓉氮肥廠施工服務，機緣巧合下結識了在廠里做話務員的蘇卿。兩個人從相識到相知，歷經坎坷後方才心靈相通走到了一起。
回憶起難以忘卻的往事，蘇卿嘆息道：「是啊，真快！那時候我才19歲，還是個小姑娘呢。」
「我有時候在想……」耿志遠凝視着妻子那張已經褪去少女青澀，滿是成熟丰韻的柔美臉龐，悠然道：「要是我們倆沒有機會認識，你現在會是個什麼樣子。」
蘇卿把頭靠在丈夫懷裏道：「我肯定也會嫁人，大概率會嫁一個分到廠里的大學生，就像我表哥那樣的。」
「然後呢……」
「當然是順理成章生個孩子，也許像豆豆一樣是個男孩，也許是個女孩。」蘇卿道：「接下來很可能會下崗，再跟陳鳳一起在家屬院擺個攤維持生計，差不多會是這個樣子。」
「你可是眾人仰慕的廠花呀！」耿志遠道：「怎麼會讓你下崗呢？」
蘇卿哼了一聲道：「廠花有什麼用？幾年後我老了，自然會有新來的小姑娘頂替我成為新一屆廠花。而我只是個高中生，既沒學歷也沒本事，如果遇不上你，我真是會在大山裏相夫教子呆一輩子。」
一想到蘇卿一輩子待在大山深處的工廠里，耿志遠心裏一緊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你這麼好的女人不給我做老婆，我可不答應。」
「呸！」蘇卿嗔道：「到那個時候我又不認識你，說不定我們倆碰個對面也說不上一句話，彼此只是對方生命里的匆匆過客。」
耿志遠暢想道：「那還真有可能！比如說我去你們廠里拉項目，路過家屬院時，你正好在那裏賣東西。說不定我會停下車買瓶水，然後被你的美色吸引，有感而發可惜道：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會擺攤呢，真是暴殄天物呀！」
蘇卿聽到他輕賤自己，氣得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擰了一把，啐道：「你這個壞蛋！竟敢不要我，我擰死你！」
「謀殺親夫了！」耿志遠疼的跳將起來，一轉身逃進屋裏挑釁道：「你這個蘇金蓮，竟敢謀殺親夫。看我不把我弟弟喊來，讓他替我做主。」
蘇卿嬉笑着進了屋，順手關上陽台門道：「得了吧，你弟弟才不會管你死活呢。還替你做主？門都沒有。」
蘇卿所言倒是不虛，耿志遠趕忙作揖示弱道：「娘子，我們連孩子都生出來了，你就饒了小生吧。」
丈夫耍起了潑皮無賴，蘇卿無可奈何道：「你呀你，真是我的冤家啊！」
過了春節正是職場跳槽的最好時機，所以春節前必須提前找好下家。大寒節氣這天，宋宸、陳昕、柏旭陽和韓志強結伴來到遠為公司找到了耿志遠。
耿志遠招呼他們坐下，又讓辦公室幫着端茶倒水。寒暄已畢后，宋宸作為他的學生，帶頭問道：「耿工，省院現在沒法呆了，我們想上你這兒來。想問問你們公司能要我們嗎？」
耿志遠沉了沉道：「小宋，你們願意來我們公司，我們肯定表示歡迎。但是……」
他掃視了一遍四個滿眼熱切的年輕人，笑了笑道：「省院畢竟是國有企業，收入能夠有所保證。我們這裏是民營企業，拉來項目才能掙到錢，所以今年好不一定能保證明年也好，遠不如省院穩定。」
宋宸吐槽道：「省院現在也大不如以前，我今年幹了大小四五個項目，一共才掙了萬把塊錢獎金。即使再加上工資，一年到頭拿到手也不過三四萬塊錢，只能是勉強維持生活。」
柏旭陽接着道：「我原以為不發獎金了，沒想到過了元旦還發了點。我跟着葉工乾的尿素，才拿到兩千多塊錢獎金。聽他說以前同樣的工作量能拿到四五千呢。」
陳昕也噘嘴道：「我跟着申工幹了整整一年，一個大工段才分了三千多塊錢，你說讓我怎麼過日子？比起以前跟着您干差遠了。」
耿志遠見他們一個個牢騷滿腹，淡然笑道：「任何一個企業總有高潮和低谷，我還是想勸你們要三思。你們都看過《圍城》吧？」
宋宸等人點頭道：「看過，電視劇也看過。」
「企業也跟圍城一樣，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但是，城裏的人一旦走出去，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圍城裏。況且城外的風景也不一定是你想像的那麼好，到時候萬一後悔可就來不及了。」耿志遠敦敦教導道。
他接着又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事事如意的烏托邦，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有利有弊。所以你們下決心之前，我還是勸你們多考慮考慮。一旦辭了職，再想吃後悔葯可就來不及了。」
韓志強見他反覆勸導，不禁懷疑道：「耿工，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們？所以才勸我們不要辭職。」
韓志強做事向來直接，不大會動腦子，也不會遮掩忍耐。耿志遠笑道：「小韓想到哪裏去了？你們四個正是能幹的好時節，我怎麼會看不上你們？我是怕你們年輕考慮的事少，將來一旦後悔了別再罵我。」
宋宸瞪眼反駁道：「韓志強你瞎說什麼呢？耿工說這些話是真為我們着想。你要是不識好歹，馬上給我走人，別在這裏胡嚷嚷。」
韓志強自知說錯了話，低下頭不再言語。陳昕忙道：「耿工，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想問問，假如我們來您這裏的話，待遇是個什麼樣子？」
耿志遠道：「這樣吧，口說無憑，我把工藝設備室主任叫來。讓她跟你們交流一下，你們就明白了。」
木曉月接到電話后趕緊拿着筆記本來到了耿志遠的辦公室，一進門瞧見一屋子的人，不禁暗自吃了一驚。
耿志遠給雙方做了個簡單的介紹，然後跟木曉月吩咐道：「曉月，這幾位是省院的同志，也是工藝專業的。他們想了解一下我們公司的薪酬待遇，麻煩你跟她們講一講。」
原來是省院的同行！木曉月暗暗打量了四個人一番，心裏嘀咕道：「省院的年輕人看上去也很一般呀，沒覺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她倒也不怯場，大大方方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叫木曉月，畢業於北京化工大學，現在是遠為公司工藝設備室主任。」
柏旭陽好奇道：「你是本科？還是研究生？」
「我是碩士研究生畢業。」木曉月道：「我是2006年進入的公司，一來就跟着耿功干，是他在公司帶的第一個學生。」
陳昕悄悄捅了捅宋宸道：「她也是耿工的學生，算起來是你的師妹。」
木曉月接着道：「我來的時候月薪三千，現在漲到了接近四千。每年還能拿到五六萬的獎金，算下來一年收入差不多在十萬左右。」
一聽到這個數字，四個年輕人頓時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