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皆為傀儡

第九章:皆為傀儡

男人看着臂釧,那臂釧缺了一角,可其實改變的又何止是那一角呢?除卻最基本的材料還是當年那塊藍水晶以外,已經看不出任何當年的模樣了。

臂釧變了模樣,玉纖雲也死了,整個長都都那麼的骯髒,當年的冷俞寒和玉纖云為大楚做了多少事情,可最終落了個什麼樣的下場。

不提也罷,不過是個傷心地罷了。

「公主殿下,我們是回去還是?」玉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其實冷俞依對於她下的手並沒有這麼重,痕迹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但是這麼好的機會,她怎麼能放過,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但只要和冷俞寒玉纖雲有關係,這道痕迹,就會成為他心上的一個坎。

再一次的體驗窒息的感覺又如何呢?只要把這份被虐待過的痕迹原原本本的展現在男人面前,她就能得到更多自己想要的結果。

「好不容易出來,那個牢籠何必着急回去呢,不妨四處走走」玉星公主並沒有帶着侍女回宮,反而是漫無目的開始在大街上漫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楚雲瑤才回過神來,抬眼入目的就是赤紅色的夕陽,紅的像火一樣,也紅的像血一樣。

「當年我被皇後娘娘帶回來的時候,那天也是這樣的一個傍晚,那天的夕陽也是這般的紅,煞是好看。

也就是那天,我成了整個大楚最尊貴的嫡公主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身份地位啊,我就那樣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開始被長都的一雙雙眼睛盯上

幾乎是一夜之間,我的人生就被劃上了一道明確的分界線」玉星低聲說着,也許是回憶也許是感慨,侍女默默的聽着,也不敢搭話。

楚雲瑤也沒指望她搭話,只是輕聲笑了笑。

好像她十五歲跟着皇後娘娘回到長都的那一年,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夕陽,把她的影子拉的那麼長,好像這輩子都沒有盡頭一樣。

「回宮吧」玉星看了眼夕陽,就坐上了回宮的馬車,夕陽如何已經不是她可以在意的了。

那個男人是誰,仍然是個迷,他們之間存在着合作,可是那個男人卻從來都沒有取下來過面具。

他對玉纖雲事事關心,卻對冷雲煙處處刁難,種種跡象都指向了冷俞寒。

可那個男人並沒有承認自己就是當年那個戰神,同時這個男人也並沒有否認自己就是冷俞寒,偏偏因為這樣,他的身份才更加的不好猜測。

但凡他有一個肯定的回復,玉星也不會覺得如此頭疼。

這個長都,這個冷家,這個皇宮,甚至這個大楚都亂作一團,沒有任何頭緒可言。

冷雲煙一心想解開謎團,她又何嘗不想呢,只不過她的謎團比冷雲煙的更棘手罷了。

「玉雲郡主,真是個好封號」玉星公主諷刺的笑了笑。

玉雲玉纖雲,這個稱號十有八九是皇后親自擬的,都說這一朝女子封號都從玉,玉星玉雲玉溪說來好聽,但真正是因為什麼,皇後娘娘和皇帝陛下心裏都清楚的很。

玉星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世界裏,回過神來才發現馬車裏氛圍不對,抬眸就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

「你來做什麼?」玉星公主看了眼眼前的女人,語氣並不善。

「方才你已經死了三次了」女人面無表情的開口,整個人都冷若冰霜。

玉星盯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冷笑「他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讓你來取代我嗎?」

「1的任務是保護少主,必要的時候代替少主去死」女人依舊冷冰冰的,玉星沒有說話。

馬車裏兩個一模一樣的女人,保持着沉默,乍一眼看過去兩個人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個叫做1的女人,像個傀儡,沒有情緒。

馬車裏飄着淡淡的煙霧,玉星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對着這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她極度不舒服也不想說話。

1是死士也是暗衛,是為了玉星而存在的,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但是想到那麼多人和她擁有一模一樣的臉,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照着她的樣子刻畫的,多多少少是有些滲人的。

1是她的替身,那麼她又是誰的替身呢?好像這一輩子總有人在操控著別人,哪怕是你操控別人的時候,也依舊在被別人操控著。

「你來做什麼?」玉星終於開口,她不能一直晾著這個女人,既然來了就不是單純來看看她而已。

「殺皇帝」玉星聽到這句話頓了一下,然後死死的盯着1。

「用這張臉?」玉星的聲音有些冷,他們殺不殺皇帝她根本就不在乎,但是不能用她的臉殺,她還有好多事情沒做。

「是」玉星幾乎是一瞬間就掐住了1的脖子,眼睛裏都是怒火。

「你們用這張臉殺皇帝,將我置於何地?」如果可以玉星現在就想掐死這個女人。

「少主可以殺了我,這是尊上的命令,就算少主殺了我,2也會會去執行這個任務」1隻是很冷漠的重複著任務,似乎生死根本就不是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

「他讓你來告訴我的?」玉星終於還是放了手,她說的對,自己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的手裏有多少這樣的人,始終都是個威脅。

「1隻是服從命令轉達,至於如何處理由少主應對,尊上說是生還是死,全憑少主做主」玉星聞言怒極反笑。

好一個全憑自己做主,這天下這麼大,竟然各方勢力都對大楚長都虎視眈眈,真是令人意外。

就為了一個玉纖雲?一個已經死去的大楚長公主?她不信。

這些年發生的種種,都在提醒著玉星,玉纖雲絕非當初大家看到的那般簡單。

她的身上藏着驚天秘密,而這個秘密被很多人覬覦著,可是隨着玉纖雲的死,這個秘密就消失了。

但是這個時候冷雲煙卻是作為玉纖雲的女兒活着的,那麼種種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究竟是什麼秘密,能夠傳承下來?她和冷雲煙接觸不算少,冷雲煙有很大的可能是不知道這個秘密的存在的。

玉纖雲這三個字,或許本身就是一個驚天秘密。

玉星平復了下心情,卻依舊冷眼看這個自稱是1並且要去刺殺皇帝的人。

用她的臉去刺殺皇帝,虧他想的出來,這樣做了以後,不管成功與否,她都不能用這張臉這個身份在長都待下去了。

此時此刻的玉星對着面前的這個女人,和那個瘋狂的男人起了殺心。

玉星心下做了一番思量,又看了看眼前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忽然就覺得很是煩躁。

「滾」冷冰冰的話語,昭示著主人的不悅。

聽到滾字的一瞬間,女人就乾脆利落的離開,除了被風吹起的門簾之外,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仿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玉星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痒痒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玉星隱隱的有些不安。

那個女人說的事情,自己需要早做準備了,但願在她做好應對之前別出什麼亂子。

玉星有些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承玥宮中,皇后冷俞依冷眼看着蘇皇貴妃蘇茗芷,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盯着她看了很久。

蘇茗芷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任由冷俞依盯着,盯了很久。

「長的是很像,可是你終究和她不一樣」終於還是皇後娘娘先開了口。

蘇茗芷懶懶的看了一眼皇后,極度不屑的開口,「皇後娘娘大駕光臨,就是為了來同本宮說這個」

看着蘇茗芷的態度,冷俞依氣不打一處來,分明自己才是正室,可是這個女人偏偏處處壓自己一頭。

「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不是她了」

聽到冷俞依的話,蘇茗芷嗤笑一聲。

「皇後娘娘既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本宮說什麼都不重要不是嘛?

娘娘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該如何讓陛下相信娘娘所思所想

娘娘若是非要給本宮安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本宮也無可奈何」

「你!放肆!」冷俞依確實有被氣到,蘇茗芷這個人是她和皇帝唯一的分歧。

皇帝什麼事情都可以容忍她,但是唯獨蘇茗芷,她若不能一擊致命,那麼後果如何,冷俞依自己都不確定。

「臣妾向來放肆,皇後娘娘也非第一日知曉了」冷俞依被堵的啞口無言。

「皇貴妃,有些人有些事並不是你可以插手的

本宮將後宮的權利和尊榮分你一半,並非是懼怕你

陛下對你有愧,本宮同陛下是結髮夫妻,自然對你有所補償

但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莫要僭越」

「所以皇後娘娘是來警告本宮的?」這話雖是反問,但是蘇茗芷也不得不承認,冷俞依的那句結髮夫妻,深深的刺痛了她。

貴妃怎麼樣,皇貴妃又怎麼樣?再如何高貴都只是妾室,妾就是妾,一輩子都要活在妻的陰影下。

「你若是如此想,那便是如你所想」冷俞依丟下這樣一句話,就拂袖而去。

蘇茗芷看着冷俞依的背影苦笑。

冷俞依說得對,皇帝陛下對她有愧,所以這些年她能和皇後娘娘平起平坐。

可是她要皇帝的愧疚做什麼?她想要的從來都只是皇帝的愛,可皇帝的愛,誰又能完完整整的得到呢?

冷俞依這輩子沒嘗過庶出的滋味,也沒有做過妾,自然是萬般的瞧不上她們這些人。

從一出生,冷俞依就是尊貴無比的,親王家嫡出的女兒,戰神殿下嫡出妹妹,如今的嫡皇后,多少人羨慕啊。

可哪家正經的嫡出女兒願意給人作妾呢?

她蘇茗芷自然也是不願意的,她也是嫡出的女兒,鎮國大將軍的嫡長女如何比不得一個親王的女兒?她也是當年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抬進門的嫡妻。

可是陛下一朝登基,一切都變了,那本來屬於她的皇后之位,拱手讓給了冷俞依。

她從一個堂堂正正的嫡妻變成了妾室,那個時候皇帝陛下剛剛登基,她體諒他的難處。

冷俞依對她的敵意來的一點都不意外,畢竟是搶了自己的位置成為了嫡妻,正常人都會防範自己心生怨恨。

「青月,你說這麼多年了,陛下愛過本宮嘛?」蘇茗芷的聲音有些惆悵。

愛嗎?她自己也已經分不清楚了,當年皇帝陛下為什麼娶她呢?大概是為了父親手中的兵權吧,就想當初娶冷俞依一樣。

她們的這位皇帝陛下,似乎誰也不愛,又似乎誰都很愛啊,真真是叫人看不懂。

「陛下對娘娘情真意切」聽到回答的蘇茗芷笑了笑,就讓人都下去了。

其實當年她是很羨慕玉纖雲的,但也只是羨慕,那個時候皇帝陛下還是愛蘇茗芷的吧,所以也只有羨慕了。

可是後來這份羨慕就慢慢的變了質,變得成為了嫉妒,她嫉妒玉纖雲被冷俞寒事無巨細的偏愛。

那種愛,是所有女人都嫉妒卻羨慕不來的。

從羨慕變成嫉妒的時候,那段時間正好是皇帝陛下登基前的三個月吧,也就是那個時候,皇帝陛下愛上了冷俞依。

陛下登基的時候,她沒有等來皇后的冊封禮,也沒有封后的旨意,那個時候她只等來了一個讓自己成為皇貴妃的旨意。

而且冊封禮要在皇後娘娘的封后大典結束后才能舉行。

那一日,冷俞依成為了大楚的皇後娘娘,母儀天下。

一副皇后鑾架的冷俞依風光無限,而她蘇茗芷幾乎是一夜之間成為了整個長都的笑話。

她一個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嫡妻,一夜之間成為了卑賤的妾室。

皇帝陛下對她有愧,也是因為這個,也就是那個時候,她肚子裏的孩子沒能留住。

那是個男胎,已經成了型,那本該是皇帝陛下登基以後的第一個皇子,可就那樣沒了。

她在拜見皇後娘娘冷俞依的時候,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摔掉了孩子,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大著肚子又情緒不佳沒站穩。

可蘇茗芷自己最清楚不過了,那個時候有人伸腿絆了她一下,可她並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皇後娘娘。

可恨就是從那個時候成倍的翻滾,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和玉纖雲的關係達到了冰點。

作為冷俞依的嫡嫂,怎麼可能不知道冷俞依要嫁給誰,她分明有機會告訴自己的,可是從始至終她都沒開過口。

她們本來一樣的幸福的,可是忽然有一天她不但要同別人分享夫君,還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妾室。

羨慕、嫉妒最後變成了恨。

冷雲煙醒來以後已經是深夜時分了,她的身子骨似乎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屋子裏的熏香飄着一層朦朧的煙霧,冷雲煙狠狠的吸了一口,才緩慢的回過來了精神。

她似乎對於痛得感知越來越遲鈍了,這些日子她甚至已經很難感覺到來自腹部的抽痛了。

蕭雪還沒有醒來,曼舞說已經脫離了威脅,可是究竟什麼時候醒來,怕是還要看蕭雪自己。

冷雲煙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叫廖文給自己安排了新的侍女。

昨晚玉星公主的生日宴上那般鬧騰過了,如今整個長都都知道恭親王苛待玉雲郡主。

如此罪責傳了出去,恭親王府自然是派人來尋了冷雲煙回府,冷雲煙只是回了一句,身子不適,不宜操勞而將事情拖了下來。

恭親王府之所以如此着急的接冷雲煙回去,也無外乎是為了讓冷俞風早些回府。

自從昨日宮宴之後,冷俞風就被扣在了宮內,耐人尋味的是,被扣下來的冷俞風,既沒有被任何人談話質問也沒有被放回來,只是被留在了宮裏。

冷俞風在宮內過得戰戰兢兢,宮外的恭親王府卻已經是亂做了一團,只要冷俞風這裏一出事兒,恭親王府也無非是個樹倒猢猻散的結果。

恭親王府倒不倒台,冷雲煙並沒有多少的關心,那一場大戲也只是給恭親王一個警告和教訓罷了。

只要冷俞依一天還是大楚名正言順的皇後娘娘,那她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如今唯一可依的娘家這樣輕易的倒台。

所以冷雲煙不着急,哪怕皇後娘娘真的對於冷俞風有所處罰,其實也只是不痛不癢罷了。

皇後娘娘是疼冷雲煙,但是這種疼愛,太過於浮於表面,而這種表面的疼愛,太容易讓冷雲煙成為活靶子。

不過冷雲煙沒想到的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人,竟然是冷俞風的側妃玉央月。

看着深夜造訪的玉央月,冷雲煙有些不解,卻還是令人給這位姨娘奉了茶。

「三夫人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冷雲煙客客氣氣的稱玉央月一句三夫人。

其實按照規矩來說,玉央月不應該被稱為三夫人,但是似乎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是如此喚她的,大家也都默認了這個叫法。

「郡主又何必明知故問,縱然王爺有千般不是,他也是你的生父,你又何苦毀他聲名呢?」玉央月倒是直入主題,也不拖沓。

冷雲煙笑了笑,這位三夫人,還真的是…令她意外。「我原本以為三夫人你應當是最不在意的一個才是,可是如今看來是我有所誤會了」

玉央月沒有孩子,縱然冷俞風聲名受損,也不會影響到她,更不會為兒女婚嫁添堵,只是偏偏第一個來的是她。

「我與王爺本是夫妻,自當是榮辱一體」玉央月的說辭並沒有得到冷雲煙的認可。

在冷雲煙的印象里,這位三夫人和冷俞風並不算恩愛,也不見得能多有將人放在心上的心思,更何況冷俞風府上那些通房侍妾有多一半是這位三夫人的手筆。

「夫妻?原來三夫人同恭親王是夫妻啊,如此說來一句三夫人的確是委屈你了,不如請王爺奏明陛下,立三夫人為恭親王妃如何?如此一來,也成全了三夫人一番同甘共苦之心」玉央月心裏咯噔一下,夫妻這句話,以她的身份在大楚說出的確不合適,同時也知道,這句話大概是戳到了冷雲煙的痛處。

冷雲煙是嫡女,她的母親是嫡母,就算玉纖雲已經過世了很多年,但只要冷俞風沒有王妃,那她永遠都是唯一的正室嫡母。

「郡主說笑了,妾身也只是一時心急擔心王爺罷了,郡主早日回府,那王爺便可以早日回府」玉央月話說得客氣,內容可一點都不客氣。

「所以三夫人,這是一定要給本郡主扣上一頂不孝的帽子了?王爺回府與否,決定權從來都不在我這裏,夫人又何必咄咄相逼?」說話間冷雲煙竟然還咳嗽了兩聲掩在唇間的手帕也沾染了血跡。

冷雲煙捏緊了手帕,身體似乎已經越來越撐不住了,她沒有刻意掩蓋身體的不適,玉央月自然是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裏。

「既然郡主身體不適,妾身就先告辭了,只是郡主殿下,你的決定關係着王爺和恭親王府的未來,縱使你對王爺心存怨恨,但恭親王府當真是沒有你在意的一丁半點嗎?」玉央月說完就離開了,冷雲煙也沒有留人。

玉央月知道,冷雲煙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不中用了,不知道哪天就會徹底的隨着玉纖雲去了。

說來冷雲煙也是可憐,這麼多年來,自己被種種算計,拖成了如今這幅身子骨,只是到了今天她都不知道到底有誰算計了。

玉央月走後,冷雲煙將沾染了血跡的帕子隨手丟到一邊,毫無預兆的出血,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兒。

冷雲煙又去了蕭雪的房間里看望蕭雪,那個從小就跟着她的女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沒有任何生機可言。

微薄的呼吸,似乎隨時都會斷掉一般,冷雲煙不知道蕭雪會不會醒來,曼舞說蕭雪可能一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就這樣不死不活的躺着。

冷雲煙坐在蕭雪的床邊給她蓋好了被子,蕭雪的臉色是煞白的,脖子上還裹着厚厚的紗布,好像頭和身體隨時會分離一樣。

蕭雪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了,雖說中間有那麼幾年她們是分開的,可是再也沒有人比她們更加親近了。

她不希望蕭雪死,卻也不太奢望蕭雪醒過來,這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態,好像蕭雪就這樣一直躺下去,就是她們之間最好的結局了。

冷雲煙盯着蕭雪的眉眼,思緒又回到了那一夜,一直以來她對於蕭雪還是比較信任的,如果不是那一夜,她也不會對蕭雪有了信任危機。

自己被楚御風堵在和別人的男人在明月坊坊床上是不爭的事實,一直以來她都把這筆賬算在了青衣青竹兄弟兩個人的身上,可是蕭雪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冷雲煙希望自己的這個猜測不是真的。

冷雲煙伸手摸了摸蕭雪的臉,蕭雪臉上的溫度也是冰涼的感覺。

「雪兒,你是跟着我最久的人了,也應該是我最信任的人才對,可是這些年的種種,讓我不得不對你起了疑心

被那麼多人算計利用我都能應對,可若是算計我的人里也有你的一份,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如果種種跡象都指向了你,我多麼希望你能起來言之鑿鑿的告訴我,你沒有對不起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

冷雲煙有些自嘲的笑笑,原來人真的會為了一個不願意承認的既定事實而心存幻想。

那一夜是如何發生的呢?仔細回想起來,終究還是有自己任性成分在裏面。

那日她覺得身子睏倦的厲害,又覺得很是不舒服,就著蕭雪去請了醫師來。

醫師反覆確認了她的癥狀以後,給她道喜,說是她身懷有孕。

嫁給楚御風三年了,她終於有了屬於她和楚御風的孩子,讓她如何能不歡喜,賞了醫師不少東西。

當時她還興沖沖的讓蕭雪去請楚御風過來,結果只得到一句世子殿下在陪側妃娘娘。

一時氣極的冷雲煙,幾乎是提起裙子就直接沖了過去,她都懷孕了,不管是兒是女,那都是世子府的嫡出,楚御風她就如此不上心嗎?

「世子妃您慢點!」侍女在後面追着冷雲煙,生怕她跑的太快摔出個好歹來,不管世子殿下喜不喜歡世子妃,世子妃也都還是名副其實的郡主殿下,不是她們吃罪的起的。

冷雲煙卻在長廊轉角處忽然停下了腳步,追着她的侍女差一點撞到她的身上。

拎着裙子的冷雲煙愣在了原地,入眼的當真是一對佳偶天成的人兒,任憑任何人看了去都會覺得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冷雲雪指著荷花說中間的那一朵開的最是嬌艷好看,楚御風便縱身而去摘了回來,遞給冷雲雪,還替冷雲雪理了理頭髮。

楚御風抱着冷雲雪的樣子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力氣大了勒着她一般,真是令人羨慕啊,如果那個令人羨慕的一對璧人,不是自己的夫君和姐姐的話,她也只是羨慕而不會心生怨恨。

一眾侍女看着眼前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出,世子殿下偏愛側妃娘娘是整個世子府都知道的事情,世子妃娘娘雖然是名義上的女主人,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側妃娘娘才是這個世子府真正的女主人。

被怒火攻心的冷雲煙,狠狠的握緊了裙擺,深吸了一口氣以後,放開了攥着衣角的手轉身離開。

楚御風不愛她,準確的來說是楚御風不愛冷雲煙,冷雲煙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腹部,有了孩子又能如何呢?

一個不被父親歡迎的存在,就算生下來,也不會被認可吧,可是好捨不得啊,這是她和心愛男人的孩子,如果失去了她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同楚御風有孩子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告訴楚御風了吧,等孩子生下來自己也可以養的很好,哪怕這個可憐的孩子可能永遠都得不到父愛。

「本妃懷孕的事情,不許告訴任何人,連世子殿下都不必告訴」既然要瞞,那就要瞞得嚴嚴實實「誰敢說漏半個字,本妃便直接將人發賣了出去!」

得到的自然是眾人不會說出去的應答,被主子發賣出去可不是一件小事兒,且不說外面的待遇同世子府如何不同,但一般主子說得發賣都是青樓楚館,那對於她們這些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冷雲煙本來是興高采烈的想要告訴楚御風這個好消息的,但是看到楚御風和冷雲雪恩愛有加的模樣,她忽然意識到她懷孕的消息對於楚御風和冷雲雪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自從冷雲煙知道自己懷孕以後,便格外的小心,也不去楚御風眼前鬧騰了,楚御風倒是樂得清靜,他很不喜歡冷雲煙在他眼前,但是總要礙於她是玉雲郡主的身份,也不好說什麼。

一個郡主自然是壓不住一個世子的,可是玉雲郡主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郡主殿下,當時大婚,帝后金口玉言要他不可薄待了玉雲郡主。

其他人或許楚御風也不在意,可是這位陛下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於兒女後輩婚姻插手,即便當時幾位公主出嫁的時候,陛下也沒說過這樣的話。

他們這些人都知道陛下對於冷雲煙的厚待來自於她的生身母親玉纖雲,可誰也不能說什麼。

玉纖雲幾次三番的救了陛下的性命,甚至於陛下力保陛下登基她也參與其中,說是月寒公主是陛下的義妹,可這份情義怕是比親兄妹都要深厚。

冷雲煙是得了陛下金口玉言可喚一聲舅舅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着,冷雲煙一個人在小院子裏養胎,也不理會外面的情形,也無非是楚御風和冷雲雪有多恩愛罷了,這樣的話她不聽也罷。

醫師頻繁的出入冷雲煙的院子也沒人在意,眾人都知道冷雲煙身子骨孱弱,平日裏醫師往來也是再平常不過了。

楚御風聽說了醫師頻繁來看冷雲煙以後,也只是派人意思意思的給冷雲煙送了些補品過來。

冷雲煙看了眼那些補品,全是補血化瘀的,若不是冷雲煙確信楚御風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怕是都要懷疑楚御風想要弄死這個孩子了。

外界聽說冷雲煙又病了,還是慣例的流水一般的補品送了進來,冷雲煙也習以為常,這種事情每隔幾個月都要發生一次。

只要冷雲煙身體不舒服了又病了,第一時間送來的補品肯定是從皇後娘娘宮裏來的,皇后一開始送補品,有些機靈的自然也就跟上了,有些礙於情面也要送些。

若說冷雲煙什麼最多,其實是靈丹妙藥和奇珍異草,但凡能叫的上名字的藥材她都有。

這些年這些人送來的人蔘,少說也積壓了幾百根,冷雲煙那個時候還笑恐怕這全天下的百年人蔘都給了她了。

那些人蔘都是百年起步的,更是有千年的,說白了只是一個討好帝后的籌碼罷了。

冷雲煙病著,其實大家已經習慣了,只要不是命懸一線也很少有人來看她,只不過是流水一般的補品送來罷了。

平日裏或許還會覺得冷清,但是養胎期間冷雲煙倒是更加的享受這種不被打擾的生活了,同楚御風一般樂得清靜。

冷雲煙沒有想到自己會迎來不速之客,而這個不速之客更是在意料之外。

那是午睡醒來,入眼的一張臉着實讓冷雲煙嚇了一跳,甚至以為自己莫不是夢魘了?

只是那伸過來探她額頭溫度的手觸感是那般的真實。

冷雲煙咬着下唇不敢動,也沒有說話,為什麼玉星公主會來?而且還是悄無聲息的坐在了她的床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蕭雪為什麼沒有叫醒自己?玉星又知道了多少?

「身子不舒服的厲害?你已經有接近三個月稱病了,以往你雖然時不時的會覺得身體不適,可也就是個十天半個月罷了」玉星的話,讓冷雲煙的額頭冒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左右是她一直斷斷續續的病著,至於平日裏會病多久玉星公主竟然如此關注?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公主殿下掛心,玉雲只是覺得身子不太爽利,又臨近冬日,愈發的不愛動彈了」冷雲煙只能小心應答,此時玉星公主是敵是友尚且不清楚,自己如何能同她推心置腹呢?

「也是,你素日裏也是個怕冷的,不愛動彈,只是我瞧着你似乎圓潤了不少,想來是這些日子修養的還不錯」玉星的每一句話,冷雲煙都聽的膽戰心驚。

為了懷孕的事情不泄露出去,她已經稱病卧病在床許久了,平日裏不出門尚且能應對過去,只是這孕期流水一般的補品養起來豐腴又帶着些浮腫的身體終究是不好搪塞。

「公主說得不錯,這不流水一樣的補品送來,日日吃着怎麼能不胖,這臨近冬日我更是懶得出去走動,自然就胖了些,公主殿下怎麼就拿這個來笑話玉雲呢」對於冷雲煙的話,玉星也只是笑笑。

「說得也是,只是還是要多走動一下才好,免得肉都屯在了肚子上,腰身都寬了」

冷雲煙的心瞬間涼了一半,她知道懷孕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玉星只是沒有直接拆穿她,她處處搪塞敷衍,玉星這般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來。

只是這瞞不住的消息,到底是只入了玉星公主的耳朵,還是還會傳出去那當真說不好。

「看你睏倦的樣子,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只是補品吃得還是要多走動,不然這幅豐腴的樣子怕是要養出一圈壯實的腰身了」玉星公主從始至終都是笑着的,只是冷雲煙卻覺得陣陣寒涼,當真是瞞不住了。

玉星沒讓冷雲煙送自己,說她身體不適,自己也只是來看看她是不是病的厲害。

玉星走後,蕭雪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仔細全身上下看了看冷雲煙,確定沒事才鬆了一口氣。

看着蕭雪的樣子,冷雲煙就知道不用多問,人都被玉星攔在外面了,此時此刻冷雲煙才反應過來,方才玉星也只是一個人坐在床頭陪她說話,那方才那些話,怕是除了她和玉星沒有第三個人聽到了,如此也好。

其實冷雲煙覺得自己始終都看不透玉星公主,這位公主殿下在外界的名聲並不好,這個尚且不論,但是冷雲煙能明顯的感覺到,玉星公主對自己的感情很複雜。

一面很是關心她,怕她被別人欺負了去,也沒少替她出頭。

可另一面玉星似乎並不希望她過得好,很多陰謀算計將冷雲煙親手推入的人也是玉星。

冷雲煙始終不明白,玉星公主對於她是抱着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思來想去沒有任何頭緒,冷雲煙也只好將玉星待她好這件事情,安在母親的情面上。

玉纖雲和玉星公主的關係着實不錯,可是仔細想想,玉纖雲似乎同每一個皇室子女都很不錯,又是一個謎團。

冷雲煙又想睡覺了,自從懷孕以來除了累還是累,僅僅是同玉星公主殿下應付了幾句,身子骨便受不住了,可是現在還不能睡。

「看你這着急的樣子,玉星公主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吃了我不成?」面對冷雲煙調笑的嗔怪,蕭雪紅了眼眶。

「主子,玉星公主什麼性子啊,別說你和她單獨相處了,她若是想殺人,便是金鑾殿上眾目睽睽她也敢殺」蕭雪都快急哭了。

「你也說了她若是想殺人,眾目睽睽也敢殺,她若是真想做什麼,你我又能如何呢?」聽着冷雲煙的話,蕭雪一下子啞口無言,只是將頭低了下去。

玉星公主這個人,始終都是意料之外的存在,而且這個人不能被推論,她是個喜怒無常的女人。

蕭雪盯着冷雲煙的肚子,已經四個多月了,現在還能用病著和流水一般的補品身子吃豐腴了搪塞著,可是再過兩個月就徹底瞞不住了,應該早做打算了。

冷雲煙看着蕭雪的目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如今胎像已經穩定了,便是再瞞兩個月孩子都已經成型了,楚御風就是在不喜歡我,也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吧,六個月的胎兒並不好打,即使他不想要這個孩子,可若我一屍兩命他也無法同陛下和娘娘交代」蕭雪對於冷雲煙的話並不太認同,可是看着冷雲煙面對肚子時的滿懷期待,實在是不忍心打擊她。

可楚御風是什麼人啊,冷雲煙被愛蒙蔽了眼睛,她卻看得清楚。

蕭雪也只能嘆一聲情愛誤人,但願冷雲煙可以得償所願吧,這個孩子能不能活的下來其實全在楚御風。

「她若是女孩便叫琉玥,琉璃瓦色鍍青盞,承玥仙宮養嬌兒。他若是男孩便叫流光,流光溢彩的流光」冷雲煙那個時候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孩子。

蕭雪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這是屬於冷雲煙一個人的時光,誰都不能打擾。

要是這個孩子能平安生下來,那麼以後冷雲煙也不會那般奢求楚御風的愛了吧。

只是後來種種,冷雲煙才知道自己當初被愛意蒙蔽了雙眼是何等的天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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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雲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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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皆為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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