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晉陽第一惡女
第1章
九月，是吃蟹的好時候，也是夫人小姐們最愛舉辦宴會的時段，趕早，位於長市路的平陽侯府家大門外停滿了馬車，都是來平陽侯府參加宴會的。
正巧趕上平陽侯府四公子考舉大中，柳二夫人高興地很，逢人就說自己那十五歲的兒子如何的聰慧，就幾天的功夫，臉上眼見着長了肉。
「錢夫人，你家大丫頭怎麼沒來，去林家了？姑娘家的是愛鼓弄這些，趕明兒你再帶她來坐坐……」
「啊！」
柳二夫人熱情的與平日裏交好的夫人打招呼，正要邀請人往裏走，忽然不遠處的荷花池那兒傳來一聲尖叫，緊接着就是咚的落水聲響起。
不等附近的人反應過來，驚叫聲也隨之傳來：「有人落水了！」
柳二夫人當即變了臉，匆忙趕往荷花池。
這廂荷花池邊，一個橙黃色的身影在水裏不斷地撲騰著，岸邊圍滿了人交頭接耳，時不時看向站在橙黃色身影正前方的女子，眼神中有畏懼，還有厭惡。
女子身後除了個半大的小丫鬟之外，其餘人都對她敬而遠之，彷彿她是個瘟神，便是最氣憤的兩位楊家小姐，也距離她好幾步之遠，顫聲指責：「沈黛嬌，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被指責的女子微微抬了下眉，視線掃到了她身上，一張能令晉陽城公子哥們心動不已的臉龐上卻是勾著一抹不屑，她的嘴角揚了個弧度，嗤出一聲笑來。
她沒接話。
這使得周圍的人更氣憤了，紛紛跟着指責：「怎麼這樣啊。」
「推人下水還這麼理直氣壯。」
「噓，小點聲，要是讓她惦記上，可要倒大霉的！」
「你！沈黛嬌，你眾目睽睽之下推人下水，大家都可以作證的，你……」楊四娘躲在楊三娘身後，沖着沈黛嬌呵道，在接觸到她目光后又縮瑟了回去，頓了片刻又仗勢哼道，「這回看你怎麼說！」
「有這功夫，你怎麼不下去救人？」沈黛嬌看着那撲騰的黃色身影，對楊家兩位小姐的「討伐」很是不在意，這會兒功夫不知道嗆了幾口水，「救命」二字都快要喊不全了。
話音剛落，那邊急匆匆的趕過來了幾個人，是平陽侯府的丫鬟，帶着老媽子，到池邊就直接下水救人了，緊接着，遠處聽了動靜的夫人們才趕過來。
圍着的人紛紛讓道，這時在岸邊嚇呆了的丫鬟才哭着去扶被老媽子拖上來的自家姑娘，伴隨着圍過去的兩位楊家小姐，荷花池這兒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幾個人身上。
柳二夫人今天主持大局，看到這番情形，再看那肇事者，先偏頭痛了起來：「快先將李小姐扶去休息！請大夫過來瞧瞧。」
被水淹的恍恍惚惚，救上岸后這時才微微回神的李芙倩在聽到柳二夫人的聲音后，腦子裏就只閃了個自己被人推下水的畫面，淚珠子直接崩落，委屈的大哭了起來。
她頭上新買的釵子掉了，一對從長姐那兒借來的耳環也掉了一隻，為了今日平陽侯府的宴會，額外定製的衣裳如今浸透了池水粘掛在身上，還附帶了荷花池內的殘葉，出門時添了又添的妝如今花了一臉狼狽至極，她心裏的委屈膨脹到了極致，沖着沈黛嬌恨恨道：「沈黛嬌你要殺人啊！」
風一陣，帶着園子的丹桂香，拂過人臉龐，沈黛嬌抬手，白皙如玉，纖長細潤的手指輕輕的將耳鬢的碎發勾到了耳後，她看着怒目而視李芙倩反問：「不是你讓我推的么？」
哭聲戛然而止，連周圍那細碎的說話聲都跟着靜了下來，柳二夫人眉頭一皺：「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先扶李小姐去休息。」今日宴會請的還有男賓，萬一誰不小心闖過來，李小姐這幅樣子可是要被說閑話的。
可李芙倩沒聽懂柳二夫人話中的好意，她被沈黛嬌的話氣瘋了：「你說什麼？！」
在她身旁的楊四姑娘霍得站了起來大聲道：「你當着大家的面故意把人推下水，這就是謀殺，我們要報官！」
這時也有人反應過來了，對啊，沈黛嬌自己不也承認是她推的人，這麼多人看到，去了官府難道還治不住她？關她幾日吃點苦頭也好！
於是便有人站出來附和，她們可都是當事人。
但沈黛嬌卻沒什麼反應，莫說是害怕了，她的模樣看起來甚至是在笑，柳二夫人心中嘆了聲，正要開口說話，沈黛嬌身後那半大的小丫鬟開了口，聲音洪亮到直接將眾人的聲兒都給蓋了過去。
「我家小姐餵魚喂的好好的，楊家兩位姑娘偏要來搭話，我家小姐本就與她們不熟，便沒有理睬，誰知這李小姐不知何緣故，忽然就指責起我家小姐來，說我家小姐心思不正，作惡多端，總在背地裏害人，不是好人。」
「這真是天大的污衊，我家小姐每年救濟出去的銀兩，整個李府都還沒她一人多，她李小姐憑什麼說我家小姐不是好人。」
「我家小姐沒理她，她倒好，不依不饒了，還揚言說有本事讓小姐當着大家的面害她，推她下水。」
誰能想一個看起來年紀只有十來歲的小丫鬟，嗓門能大到這程度，期間楊家兩位姑娘幾度想說話都插不上嘴，抱冬還掐著嗓學了李芙倩的聲音。
「沈黛嬌你不就仗着沈家保你，仗着你爹娘的庇蔭。暗害了那麼多人，有本事你當着大家的面做啊，你還敢推我下水嗎？」
抱冬說完，場面更安靜了，她那聲渾似頂着擴音鼎來的，最後那句還在眾人耳畔繞着，震撼人心。
過了許久，人群里傳出聲來：「就算是如此，也不能真把人推下水啊。」
沈黛嬌抬起頭，說話的是霍家小姐，教養在晉陽城中是出了名的好，她這一開口，許多人跟着點頭，可不就是這理。
「她這般有求於我，我若不幫，豈不顯得我小氣。」沈黛嬌笑盈盈的看着霍小姐，「說起來她上了岸應先謝我才是。」
強詞奪理。
霍小姐皺了下眉正要繼續說，身旁的人拉了下她的衣袖不讓她繼續，沈黛嬌的目光在那人身上輕輕落了下，繼而回到了李芙倩身上，語氣裏帶着寬厚：「不過我素來不愛計較，道謝就不必了。」
「你胡說！」李芙倩臉色蒼白，渾身發抖，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就給厥過去了，楊四娘尖叫了聲，跟着哭了起來，也不知是因為抱冬的話惱羞的還是真擔心。
柳二夫人給老媽子使了眼色，趕忙把人先扶下去，又叫人請了大夫，那邊楊家兩位姑娘紅着眼眶跟了過去，荷花池這兒，眾人見此，便也散開了些不再圍着。
沈黛嬌接過抱冬遞來的另一半魚食，撿了幾顆扔到水裏，看着那蜂擁而至的魚群，她嘴角噙著笑意，心情十分的愜意。
「沈小姐，我雖與你只有幾面之緣，交情並不深，但有些話我還是想說，你剛剛那般羞辱李小姐，會害她今後再也抬不起頭來。」
端著魚食的手一頓，沈黛嬌轉過身看霍小姐，臉上的笑意寸寸退下：「想不到霍小姐這麼愛管閑事。」
霍婉寧臉頰一紅，這沈家三小姐，怎麼這麼不給人面子！
「我只是好意相勸，做人不必如此……」
「勸？我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人？」沈黛嬌打斷了她，瞥了眼趕過來的幾個人，語調抬了三分，「你這麼好心，剛剛她掉水裏的時候怎麼不跳下去救人？」
霍婉寧愣了下：「我不會水。」
「這荷花池最深處也不過及胸，她李小姐慌了你們也慌了，等的功夫十個人都救上來了，可你們為何不救？左右是捨不得壞了你們今日的這些妝容，怕髒了自己，所以她李家小姐的命，在你們眼裏那都值不上這身衣裳。」
沈黛嬌環視過來的這些個人，「所以她李家小姐今日要真丟了性命，人是我推的不假，你們怎麼着也得算個見死不救，既然如此，你又哪裏來的臉面到我面前說這些，充做好人。」
霍婉寧哪裏遇到過這些，以往她在場的時候，遇到些事說上兩句誰不誇她懂事識大體，但到了沈家三小姐這兒怎麼就成了見死不救？
「倒是我給沈小姐添麻煩了。」霍婉寧微微福了福身，依舊保持着良好的家教，只是起身時手還有些顫，說完后扭頭就離開了。
沈黛嬌也沒理會剩下那幾個看熱鬧的，捏著魚食又專心餵了起來，控制着魚群游來游去爭搶，心情好的完全不受影響。
這時哪裏還會有人去觸這眉頭，從遠處看荷花池，沈黛嬌站着的地方，周圍一圈都是沒人的。
閣樓內，幾個人收回了視線，柳撫安哈哈笑着：「不愧是晉陽第一惡女，把霍家小姐都給氣走了，她那丫鬟的嗓門，隔着半重山都能聽見。」
「直接將人推下水，她還真什麼都敢，要出了人命就是皇上都保不住她，簡直太無法無天了。」周譯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看向一直沒作聲的好友，「修垣你說呢。」
「喂個魚總被人擾，的確會不高興。」